[2015年9月1日
新学期开始了,命运以离奇的方式让我和陆离铮变成同桌,我们两个在不该见面的地方见面,身份天差地别。我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些什么,才能从小时候的光风霁月变到现在这样混不吝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弃大好前途退学,重头再来。
如果要以他难过的经历为代价才能恰好坐在我旁边的话,我宁可永远不要再遇见他了……]
闭上眼后汹涌的海水覆过来,她有拼命求救,奈何离岸太远,无人理会。
钟浅夕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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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陆离铮没来上课,能随便捐栋楼的大少爷上不上学,怎么都有光明的未来,用不着别人忧心。
钟浅夕在天光破晓那阵才睡着,没多久闹铃就响了,尚有点儿恍惚。
旁边的桌上新发的课本练习册,阳台中端只余根茎的多肉都在提醒她,陆离铮是真的有出现过。
慕名来看他的女孩子有许多,因为他人不在又丧气的离开。
这些年见了鬼的经历把钟浅夕打磨得无比圆滑,遇事会先考虑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能的话,再考虑是否必须接受,答案是必须的话,那她就躺平,顺其自然。
陆离铮就被分在顺其自然的行列里,她已经不是闻家大小姐很多年了,即便弄明白亦无法再为他做些什么了。
李嘉诚生病总不可能开水滴筹募捐吧?
想开后所有事都又都回到正轨,抽签选午饭,陪季舒白去看林致远打球,在自习课上完成大部分作业。
吃完晚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晚风轻柔地撩拨发丝,吹得人身心舒畅。
钟浅夕把绣台搬到屋檐下,对着清凌凌的月色重新起针,线走游龙,针脚细密。
外婆端着果盘过来,喂了只饱满的桔瓣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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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是学生们最喜欢的日子,空气中都弥散着躁动的喜悦,钟浅夕旁边的座位空了好几天,桌洞里铺的资料练习卷和情书,都擂出了一定厚度。
季舒白调侃,“你们说陆离铮该不会来报道就是为了卖废纸的吧?”
寻旎转过来竖起大拇指,捧哏一流,“有理有理。”
钟浅夕捏住她的脸,想说有理你们个鬼啊,几天不见他豪门人设都忘光了吗?
寻旎很快就笑不出声了,她今早再次迟到,错过了每周五的英语半小时测试,得趁着下午大课间去补考,季舒白要去抱英语练习册和点周末作业卷子,钟浅夕没陪着。
倒也不是钟浅夕不想陪,而是她收到了季舒白的眼神,同桌吃饭久了,饭桌上半个眼神就知道是要辣椒油还是要醋,默契度惊人。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上苍白脸色,半趴着桌子扬扬手,嘟哝道,“我肚子疼,白白你能帮我打个水吗?”
季舒白忙不迭的答好,接完水后又嘘寒问暖。
钟浅夕再接上句,“今天的练习册多吧,你能拿回来吗?要不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季舒白扬起小臂,细瘦、毫无说服力。
林致远温润的嗓音适时响起,“我陪你去拿,太多。”
计划达成。
季舒白眨着眼睛讲,“真的可以吗?不会麻烦你吗?”
林致远摇头,“真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这种事都可以喊我。”
少女暗恋的心思在这个答复里得到极大的满足,季舒白蹦蹦跳跳的往门口走,手伸到背后对钟浅夕比“耶”。
钟浅夕托腮笑着看他们的背影,心说真好哦。
暧|昧里小心机的算不上算计,搏一搏对方是不是值得自己喜欢的人罢了,她乐于配合。
大课间后是节体育课,一班在三楼把头处,大多数同学课间下楼了都懒得再上来,直接等下节课上课。
钟浅夕重感冒,昨天咳嗽得不行,戴口罩上课,撑到自习请了假。
今天自然而然地拿到了体育课假条。
预铃打响后教室彻底空了,钟浅夕慢吞吞地挂好口罩,准备去趟卫生间。
出门就差点儿撞上个高瘦的男生,面容清秀,姿态腼腆,手自身后移到身前,递出个粉红色信封。
这桥段钟浅夕这几天已经演熟了,脸皮薄的女孩子们给陆离铮送情书,门口随便拉个同学转交,或者干脆拜托自己朋友来帮忙送情书。
她虚咳清嗓子,好心道,“陆离铮不在,你自己放就行。”
才踏上三楼的陆离铮就听见有人念自己的名字,又软又甜,带着点儿气声,他眉心一跳,掀眼皮望过去。
少女背影纤细,高马尾,露出段让人魂牵梦绕的天鹅颈。
陆离铮倚着栏杆准备看个热闹。
高瘦男生手滞在半空,略显尴尬,解释说,“那个,钟浅夕,我不找别人,我找你。”
作者有话说:
铮哥:你当我面泡我老婆是吧?
昨天我忘了说发红包了,果然留言少了很多qwq,但够25的我都发了!今天还是红包25以上~
第9章 、烟霞
晋江文学城独家
钟浅夕真信了,她这口罩直接罩住大半张脸,能精准凭眼睛认出自己,也是个人才。
这些年送情书和当面表白的能坐满两个一班,熟能生巧,钟浅夕练就出套在如何不损害对方自尊心的情况下回绝对方的最佳套路。
只需要绕着“我其实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拓展开来,能衍生出许多变型,如“你因为我上台唱歌对我一见钟情,可我其实唱歌跑调,学了两个月就会那一首”
万变不离其宗,屡试不爽。
她利索地接过信,礼貌答,“谢谢。”
按理说送情书到这步骤就该结束了,但对方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换到平时钟浅夕还会委婉的再劝几句,但很不巧是,她现在想去卫生间。
课间人实在太多了,钟浅夕懒得挤,特地等上课了才去。
到底草率了。
“你还有事?”钟浅夕淡声发问。
“那个……”男生吞吞吐吐,磨叽半天才诚恳讲,“我是高三的学长,在隔壁那栋楼,学理科。”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钟浅夕忍无可忍,打断他,“麻烦挑重点。”
男生被吓得一激灵,冲口而出,“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可以。”钟浅夕答。
男生的眼睛亮了起来,激动不已,“真的吗?”
陆离铮蹙眉,眸光晦涩,心想什么毛病啊?钟浅夕才几岁?年纪轻轻不好好学习,学人家早恋?还和这种男孩子早恋?脸一般般,连告白都能说得这么拖泥带水,看着性格就不行。
他站直,刚准备上前表演出棒打鸳鸯的戏码,只听女孩子的音色微扬,带着笑意,能想象出正面明艳的生动神色,水润的眼睛里闪着狡黠光芒,蔫坏蔫坏的。
钟浅夕迅速把后话讲完,“我喜欢成绩比我好的男孩子,只要学长名次能考过我,我就答应你,现在麻烦先让开。”
“……”男生仿佛被雷劈中,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下意识地侧身让出通路。
钟浅夕快步流星得往厕所的方向去,无暇关注身后正在上演些什么。
陆离铮等少女的身影消失于拐角,才走过去,把她随手放在窗台的情书捻起,塞进发呆男生的校服口袋里,漠然道,“追她?配吗?”
男生恍然回神,木讷得想反击,最终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楼下花坛里的花都开好了,在微风里翩跹起舞,陆离铮凭栏而立,心头燠热跟着散去大半。
周一傍晚他养了两周的金毛幼崽开始拉水呕吐,连夜送医,状况不太好。
那只金毛崽是他们来沐城后被请去朋友家做客,看陆芷萝盯着一窝幼崽,喜欢的打紧儿,朋友忍痛割爱送的。
领回家后兄妹俩仔细研读养狗指南,陆芷萝更是摒弃洁癖每晚让狗上床同睡,精神较从前好了许多。
狗在宠物医院,陆芷萝不敢合眼,怕听到坏消息,陆离铮就在旁边陪着,两天后狗痊愈了,陆芷萝又开始发烧,陆铭虚情假意的上门问候,被他挡在门口大打出手……倒霉事接二连三。
直到昨晚才全部消停下来,小女孩搂着狗,睡得安稳。
陆离铮囫囵觉睡到日上三竿,陪着妹妹吃饭,再遛完狗就已经下午了,他原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特地过来开车学校一趟。
这个点已经没有课了,谁都不会因为他没来上课而多说什么。
直到看见钟浅夕的背影,陆离铮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想来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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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浅夕在迈进教室前就感觉不对劲,她又嗅到似有似无的冷杉气味,讥讽地笑自己因感冒而嗅觉不灵。
抬眸就看见几天没上课的那位少爷坐在她的位置上,脚踩横栏,姿态慵懒散漫。
“你让让?”鼻音有点儿重,哼哼唧唧的。
陆离铮瞅她戴着口罩的脸,挑眉问,“病了?”
钟浅夕言简意赅,“感冒,小心传染。”
“小心不了啊同桌,我给你科普一下,感冒传染有两个途径,空气中的飞沫传播,或者是接触传染[1],你刚才讲话了,而我是你同桌,势必呼吸同一立方的氧气。”陆离铮懒洋洋地讲着科普,话锋忽然一转,“所以加个微信?”
“……”钟浅夕蹲久了腿麻,干脆坐在了季舒白的座位,信口拈来,“我家里人怕我不好好学习,给我买的小灵通,加不了。”
陆离铮轻嗤,“那手机号给我。”
“159……”她迅速的报出,妄图打发掉人。
旧年岁已然同她毫无关系,不必再有过多的纠缠,钟浅夕根本不确定加到陆离铮的微信后,在朋友圈里看到故人们如今的影像,是否还能安定如现在。
从未得到和与生俱来后又失去,十七岁的钟浅夕宁可是前者。
总好过现在就对着梦里会反复出现的人,陌生的称全名。
陆离铮没拿笔记,更没有马上摸出手机输好,就好像随口一问。
“能麻烦你进去吗?”钟浅夕颇为无奈,周末还有拍摄工作,她需要抓紧赶作业。
陆离铮勾唇轻笑,慢条斯理讲,“怎么叫的那么生份?刚刚学长叫得不是很顺口?”
“同桌。”钟浅夕语气软了几分,“听墙角不是个好行为。”
狭长眼尾里噙着抹促狭,陆离铮睨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桌子,合着拍子说,“所以浅浅现在是在教我做事?”
所以这人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浑球模样的?单长了张桀骜张扬的酷哥脸,半点儿酷哥该做的事都不准备干吗?
钟浅夕默念好几次杀人犯法,眨眼睛乖顺答,“没有,我不敢教。”
“那喊声哥哥。”四目相对,陆离铮盯着她外露的眼睛,尾音缱绻,“哥哥让你今后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钟浅夕拍案而起,倔强答,“我可以不进去。”
她气急,忘了自己蹲坑腿麻的事实,书桌间的过道又窄,摇晃间惯性往前栽倒,认命地闭眼等待痛感袭来。
前额被什么托住,整个人栽入温热怀抱。
眼前漆黑,失去视觉的钟浅夕下意识地乱摸,触到紧实紧绷的肌肉,又迅速蜷缩起指尖。
泠冽清爽的气息裹挟在周围,耳廓被呼吸带出的热意熏烫。
陆离铮低沉磁性十足的嗓音透进来,“不喊就不喊,浅浅也没必要平地摔惹我心惊胆战吧?”
他极轻的笑了声,胸腔微弱震动起伏传导给贴得密不可分的自己,钟浅夕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捂着前额的手掌发力,手腕被温柔的攥住,带到桌面上。
“自己扶好,乖点儿,别再乱摸了。”嘶哑中带着几分隐忍。
钟浅夕感觉自己像是只要炸毛的猫,但无可发作的猫。
那只挡住视线的手在她站稳后并没有马上撤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发旋的、安抚似得按头。
光明重新回归,陆离铮只留下个颀长的背影。
偌大的教室中,少女立在桌前,急促大口呼吸,热意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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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铮哥你来了啊,上来打会儿啊?”徐鸣灏运着球连闪过两人,投出个漂亮的三分球,招手喊。
陆离铮屈膝,食指扯着衣领散热,神色寡淡,“你们打。”
这年纪的男孩子们有用不完的精力,徐明灏一直打到下课,才转着球凑过来,八卦道,“哥你有心事啊?”
“没有。”陆离铮锁屏,“这是年级第一?”
“啥?”操场不止一个班上课,球场又闹腾,徐鸣灏喘着粗气,没听明白陆离铮问得具体是什么。
陆离铮冷冷看向他。
徐鸣灏在毛骨悚然中突然福至心灵,“哥你问钟浅夕啊?”
“嗯。”手指摩挲着掌心,仿若还残着少女的体温,陆离铮张开来,贴着脸颊。
徐鸣灏坐球,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
“钟浅夕就是年级第一啊,她到现在好像除了第一没考过别的,是我们那届中考状元,附中花钱硬抢来的生源……而且你都不信,她初中是84中的,你可能不了解,84中在沐城就属于你说名字,百分之九十七的人都得竟然问你还有这学校的那种。”
“开始大家都觉得钟浅夕是祖坟冒青烟的黑马选手,后来可能都偷偷在家祈求自己祖坟什么时候烧一烧,稳如泰山了属于是。”
钟浅夕根本没给那位“学长”可能,陆离铮满意极了。
他拍徐鸣灏的肩膀,“你去给你队友们买个水吧,我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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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要留下开会,季舒白决定多在教室里“收拾”一会儿等林致远共坐一辆公交车。
附中校门在放学时完全大敞,开口长达三米,今天离奇的有些拥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