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春芳——云碑赋
时间:2022-08-16 06:22:15

  说着抬脚踉跄,跨过宫门,郑媛媛登上她那太后辇舆,遥遥远去。张邯茵领着姬红绫从福德殿出来,站在宫道上,姬红绫开口问:“陛下,真的不送送太后吗?”
  “他会去的。”张邯茵胸有成竹。她了解徐获,其实自始至终在徐获心里,都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母亲的疼爱。可后来,他被郑媛媛伤透了,便不再奢望了。
  姬红绫不解望向身边人,她羽睫低垂,眸色深沉。比湖水还要淡然。
  直到,远处辇舆消失不见,张邯茵才缓缓开了口:“走吧,我们去御前等陛下归来。”
  扶人登辇,张邯茵一行人向御前而去。
  ...
  兆元门楼,徐获负手远眺,只夏莺一人垂眸站在身后。
  不多时,郑媛媛的辇舆,落在了兆元门外。送她去台山行宫的马车,早已规矩的守在此地。郑媛媛被人扶下辇舆,却迟迟不肯上那马车。
  死死盯着兆元门后的甬道,郑媛媛朝侍奉的人,开口道:“再等等。”
  无人敢言,众人只好陪她等在宫门外。
  可时间渐渐逝于眼前,郑媛媛想要等的那个人,也并没有出现。只瞧她握紧双拳,一言不发,心中愤愤:
  徐获,你赢了——
  当年赵居云就是这样被我赶出了宫,如今你为了她,她们,也是一样将我赶走。既然如此!下辈子,就让她去做你的母亲,我与你不必再见了。
  毅然转身,郑媛媛带着对徐获的怨上了马车。
  门楼上,徐获望着缓缓驶离的马车,沉默不语。他此刻心如止水,今日,他能来也不过是想和过去的那些恩怨,好好道个别。
  凝视着早已空荡的宫门外,徐获开口道:“记得吩咐台山行宫的人,照顾好太后。”
  夏莺抬头作答:“臣已跟台山那边打好招呼了,请您放心。”
  徐获拂袖离去。
  人生的这条路,他们从十几年前便已背道而驰。只是,一直祈盼相逢的殊途,如今也不再能同归。
  ...
  回到御前,推开德曜殿的大门。
  徐获瞧见案前坐着的张邯茵,疾步走上前,俯身一把将人拥进了怀。张邯茵见状,轻轻将手搁在他的背上,开口抚慰:“我在。”
  “阿茵,我的身边只有你了。”徐获死死抱着张邯茵,就如那时她第一次抱住自己一般。
  张邯茵将头靠在徐获肩上,笑道:“如何只有我?闺女呢?还有我们将来那许多,许多的孩子呢?徐获,你不是孤单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
  徐获起身,望着张邯茵那双似水柔眸,他感到异常心安。再次俯身,徐获想要用吻作答。却听殿外传来一声,急呼:“报——后骁军大捷,沈将军大捷——”
  紧接着,夏莺便呈着捷报进了殿。
  徐获起身走去,将沈钦元寄来的书信拿起,细细品读。
  信中道:如今的东平看似强盛,实则内里空虚,王室争端不断。后骁军与太歌军队,此次一路夹击合攻,现已拿下东平三州,十二郡。直逼邺城而去。约莫不出月余,便可将邺城,乃至整个东平也收入囊中。
  看罢将信合上,徐获转头看向身边的张邯茵,开口道:“阿茵,我们该出发了。”
  ...
  三日后,永召帝后出征。
  临安王都,交由林奇与无庸带兵镇守。朝堂之事,徐获本有意让张植暂代,但张植此人有能无德,徐获思来想去,想到了曾经的天子帝师张文清,于是乎,便亲自请其出山。让张植在旁协佐。
  如此一来,有张文清这般中正的老者,主持朝堂,徐获也可放心。
  归途漫漫,张邯茵和徐获一路带着军队快马加鞭,赶去与沈钦元汇合。没想到,沈钦元越打越起劲。愣是让他们俩一直追到邺城边上的名县,才顺利与之汇合。
  汇合后,张邯茵与徐获,并没有停歇。而是随着后骁军稳步向行进。
  三人骑马并驱。
  沈钦元踏着这条去往邺城的路,莫名感慨起来:“一晃眼,四五年喽。我是真没想到,我还能回来。陛下,你说属下往后,是不是还能回大研?到时候,属下也算是衣锦还乡!”
  可徐获根本没听沈钦元在旁乱讲。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张邯茵身上。
  只瞧白驹之上,张邯茵一身凤纹银甲,高束的发尾,随风而动。从出发开始,她就一直神情恍惚看向前方。一句话也不讲。
  徐获有些担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茵。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停下休息?”
  一旁的沈钦元也跟着附和:“是啊,殿下。累了,咱就让人停下。打仗也不急于一时。”
  张邯茵回过神,望向他们:“无妨,莫要因我耽误了进程。”
  “止行,原地休息。”徐获闻言勒马。张邯茵回看,叫了声:“徐获——”
  可徐获并未理会,只见其翻身下马,疾步走向张邯茵。到了跟前,他二话不说便将人扛下了马。沈钦元见状,装作有事处理。驾马掉头向后奔去。
  等到将人轻轻放下,徐获开口:“阿茵,我知你现在一心想为家人报仇,但你若不保重自己,这仇你又如何去报?”
  徐获的话,点醒了张邯茵。她明白都是自己太过执着。
  看着眼前人平静下来,徐获牵起张邯茵的手,走向乌金马旁,取下了自己的佩剑。递向她,沉声道:“阿茵,就用我的这把昆云,去斩断你的所有前尘夙怨吧。”
  “谢谢你,徐获。”抬手接过昆云,张邯茵泪眼朦胧,转头望向邺城的方向,道了句:“一切...真的该结束了。”
  就这么,徐获与张邯茵跟着军队,在原地约莫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又动身启程,向着邺城而去。
 
 
第105章 终章(下)
  邺城外,四野守望,太歌那头已将硝烟弥漫。
  张邯茵眼中曾今的锦绣王都,在烽火中燃烧。她的故乡,也被焚进一场场斑驳的旧梦里。
  “杀——”徐获振臂一呼,千军万马咆哮而来。只闻刀剑相撞,伴着马蹄的嘶鸣,响彻九天外。
  战开。
  飞箭如雨落下,却被盾卫挡于顷刻之间。
  左右作战至深夜。
  期间,赵兖倒是稳坐高位,一次也未曾露面督战。那东平的守城人,似是对帝王失望,竟在戌时末,缴械投诚,自将城门大开。放任敌军入城来。
  张邯茵默然,前有那般的帝王在上,逢这乱世,又有谁肯甘愿为他而战?
  望着大开的城门,徐获下令道:“后骁军听命,乱杀无辜者,斩!欺辱妇孺者,斩!强夺私吞者,斩!就算是他太歌的兵,也一律处斩!”
  “是!”身后山呼回应。徐获驾马在前,高声:“进城——”
  如此亥时初,永召与太歌入了城。
  穿过邺城城门,张邯茵同徐获并驾齐驱,目标明确,直奔皇宫而去。
  可当他二人到了尚阳门时,眼前东平禁军尸横满地的场景,着实让张邯茵大吃一惊。转头看了眼徐获,张邯茵没有犹豫继续领着人马,从那已经破开的宫门,往大成殿奔去。
  一路上,寂静无声。
  这让张邯茵不禁生疑,她不知在东平还未被破城之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碰上个落逃的宫婢,徐获趁势将人截住:“说,这里出了什么事?人都去哪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怀王,怀王,逼宫!他们和他们,打起来了。打着打着,打着打着,他们就都倒下了...”宫婢神色慌张,瞧着倒不像是作假。
  “坏了。”张邯茵与徐获相视之后,异口同声。
  二人随即放了宫婢,赶往大成殿。
  ...
  大成殿前,一如宫门外的血流成河,尸横满地。
  张邯茵与徐获翻身下马,提剑向殿门走去。隔着殿门,张邯茵示意众人止步噤声,转头透过缝隙她瞧见怀王赵全与皇帝赵兖,皆衣袍染血,在漆黑的大殿里,相对而立。
  “城门那边,是皇兄命人降的?皇兄当真狠绝,这东平的江山,皇兄宁拱手送人,也不允我半分——”殿上赵全怒火中烧,言语中却带着唏嘘。
  赵兖撑着身子,缓缓坐上龙椅,不屑道:“就算是死,朕亦要你这背弃之人,同下地狱!”
  赵全无言,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兄弟手足,各个相残。如今竟连他们想要争夺的江山,也要守不住了。他愤怒着,提起长刀,将错处全然归结于那座上之人。
  可他才行了半步,便被一支突如其来的剑柄,从背后刺穿胸膛。长剑霎时抽离他的躯体,随着嘭的一声,赵全直挺挺地倒地离去。
  赵兖惊愕着抬眼望去。
  月光洒落大殿,月影下的张邯茵,漠然开口道了句:“抱歉。他的命,只能我来取。”
  “为什么是你?”赵兖撑扶在龙椅上,大声质问。
  张邯茵冷笑一声,跨过赵全的尸首,持剑向前逼近,怒声呵道:“为什么不能是我?赵兖,你弃我不够,竟还要害死我姑母,灭了我张氏的门!到最后,仍是追到永召,也要将我除掉。我曾顾念往昔情份,但今日便是要来将一切都讨回来。”
  “灭你张氏?”赵兖忽而狂笑,他狰狞的双目,望向张邯茵不带一丝的悔意,“朕放你自由,你却恩将仇报,要杀朕。襄贵嫔为了他儿子的皇位,也要杀朕,最可恨是那老东西,竟敢诅咒朕断子绝孙。你说——你难道不该死吗?他们难道不该死吗?朕不过是为了自保,朕有什么错。”
  赵兖的话,激怒了张邯茵,只看剑起剑落,恩怨疏忽一瞬。
  “最该死的人,是你...”张邯茵手握昆云,潸然泪下,这一刻她也并没有得到解脱,“我早该在柳南关便杀了你,哪怕是豁上这条命,也该杀了你。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但赵兖,黄泉路上,你不会好走。”
  “你,竟然——”赵兖不敢置信,张邯茵如今竟有了对抗自己的勇气。可当他望见,那个静静守在张邯茵身后的人,便又将一切明了。
  就这么,赵兖在张邯茵面前断了气。
  大仇得报,恩怨尽了。
  张邯茵收回昆云,像是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她向后几步跌进了徐获怀里。她累了,什么也不想说了。徐获顺势将人背起,朝周遭的人,吩咐道:“去通知沈钦元,怀王逼宫,东平皇帝与之同归于尽。叫他派人来收拾。”
  “是,陛下。”属下抱拳。
  徐获说完,背着张邯茵出了大成殿。一步步台阶向下,他开口相问:“咱们去哪?”
  张邯茵看向这座,让她曾经魂牵梦绕的王城,却再没有半分留恋。靠在徐获肩头,她只笑着说了声:“回家,回我们的家。”
  ...
  后来,乱世消亡于昨。
  东平被归入永召的土地,太歌也因此而甘愿俯首。南达仍是偏安一隅。这天下终是始于繁华唱遍,太平永兴。
  再后来...
  世人皆知,那永召宣帝膝下四子两女,皆为元庆皇后一人所出。二人日常起居,亦是形影不离,相敬如宾。永召百姓甚以帝后为典范,纷纷效仿。
  ...
  高台之上,徐获搂着张邯茵极目远眺。偶见几个孩童嬉笑身旁。
  可他二人沉浸于自己的天地,不曾受到半分干扰。只瞧徐获贴了贴怀中人的脸,问道:“阿茵,若是从新来过,你还会不会跟我走?”
  “自然会,只是——”张邯茵扭过身来,靠在阑干,勾起他的颈脖。
  徐获急着想听她回答,便问:“只是什么?”
  “只是,咱们能不能?不要每月都问一遍!还有诸如此类,什么你爱不爱我?念不念我?会不会离开我?陛下,我若不爱,不念,他,他,他...她,她...从哪来?”
  张邯茵这甜蜜的抱怨,引来的将会是徐获拥吻的惩罚。
  但她偏不让他得逞,张邯茵转头道:“等等...这个小泼皮,可不是咱们的!林铮,那里危险,你若再不听话,等你阿爹,阿娘回来。本宫可让他们亲自收拾你喽——”
  瞧出她那转移话题的意思,徐获伸手便将人拉回,顺势捧起张邯茵的脸,不怀好意道:“朕现在就要收拾收拾,你这个大泼皮。”
  张邯茵预感大事不妙,挣脱了徐获,拉起那边两个闺女,就向高台之下跑去。其他小子们,在徐获的一声令下后,跟着追逐远去。
  故事就这么,在欢笑声中落下帷幕。
  或许...这条路上,会存着些不圆满。可世间事,最难得一个圆满。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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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耶!没想到,小碑真的坚持下来了——
  完结,真的是,很好的积累和沉淀。
  那么本书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咱就是说,没有番外。),感谢大家这么久的陪伴。都说缘来,得失,聚散,小碑却想和大家说上一句:后会有期,不见不散。
  最后,衷心祝福大家万事顺意,笑口常开。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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