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润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这是方姑娘的意思?”
方恪正想说“是”,被自家老爹抢了先,“不,是我的意思,我看方公子人品贵重前程锦绣,甚是喜爱,故许之于爱女。”
宁润摇头,“这应该是方姑娘的意思,我与方大人您并不相识,既不是您的好友故交之子,也不是您倚重希冀的下属,且家世单薄,在此之前,怕是方大人根本就不会知道我这个人,所以,这应该是方姑娘的意思。”
方恪最受不了这种磨叽,喊道,“你管谁的意思,现在就问你愿不愿意吧,要不是我妹妹非要嫁你,谁愿意跟你在这说半天啊。”
方恪和方大人一个强硬一个柔和,一个打棍子另一个就给甜枣,倒是配合的好,换成一般人早就不知所措了,宁润却思路清晰,“既是方姑娘的意思,那就请方姑娘出来吧,我自会与她说清楚。”
“宁公子不妨先与我说,我自会转述。”
“方大人,依我对方姑娘的了解,就算我在您面前拒绝了此事,方姑娘怕还是要亲自找我问清楚的。”
方恪狐疑地看向宁润,“你真只跟她见了两次?”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了解他那倔死人的妹妹?
方大人目光和融,喊一声“悦儿”,不多时,方悦这个正主儿就从屏风后出来了,到了厅内往自己老爹旁边一坐,先是摸一摸鼻子略显扭捏,之后很快恢复过来,仰起一张艳若桃李的俏脸,朗声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面上嚣张,只是一颗心到底跳得快了些。
此时,宁润独自坐在一边,另一侧是方家三人,方悦方恪围绕着方大人,三张略有相似的脸同时看向宁润。
想着对面的姑娘喜欢自己,宁润羞赧,深呼一口气,慢慢说道,“能得到方姑娘的青睐,在下荣幸之至,只是我还要说一句,我并不是方姑娘婚嫁的好人选。”
“我自小丧母,与妹妹扶持长大,家庭也算简单,却实在算不上融洽,作为子女,不好言父母之过,但实情就是如此,方姑娘若嫁入我家,难免要受委屈,即使你出身高门,也要受三纲五常人伦孝道的约束,你愿尽儿媳之本分,但也难忍他人之挑拨,到时候委屈愁苦,后悔晚矣。”
“再说说我,我自小苦读诗书,与方家的进取之道截然不同,方姑娘见我,大概也是一时的稀奇,称之为心悦难免为时过早,方姑娘并不了解我,并不知我的人品如何,性格如何,爱好什么,厌恶什么,方姑娘你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喜欢,若是不管不顾地嫁给了我,以后了解到真正的我时,会不会也会失望沮丧。”
“女子嫁人是大事,作为父母者,无不慎之又慎再三思量,唯恐自家姑娘落入无助之地,凄惶一生,我相信方大人定会为方姑娘你择一良婿,即使不是姑娘心系之人,也必定稳妥,可保姑娘一生顺遂,与之相比,我的确不是什么好的人选,姑娘救我助我,我却不能仗着姑娘一时的冲动,让姑娘落入难以预料的境地,我之所言全是发自肺腑,还望姑娘慎重考虑三思而行。”
宁润一番话说完,方恪摸着下巴对方悦小声道,“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啊,你现在就是一时冲动,冲动完了就要后悔的,还是赶紧死了这份心,让咱爹给你找一个吧,你看这宁润长的文文弱弱的,哪比得上军中那些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好儿郎,妹妹呀,理智点吧。”
方悦不理他,只问他爹,“爹,你觉得呢?”
他爹之前其实已经详细调查过宁润了,祖宗八代都快翻了个遍,自也知道他刚刚所言都是实话,家里是有些乱糟糟的,只是宁润这个人嘛,却着实不错,也正是因此,刚刚才愿意跟他费半天口舌,还让儿子方恪先来试探,要知道自来婚嫁都讲究一个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若他女儿真嫁给了宁润,那就是低嫁,女儿家自是可以畅意些,但也害怕男人伤了自尊,反倒软饭硬吃起来,幸好,宁润倒是没有这等酸腐之心,刚刚面对方恪的轻视侮辱,倒是不卑不亢应答妥当。
本来宁润在方大人心中已经有一个良好的评价了,等到宁润这番话一出,这个良好立即升到了优秀!
真是优秀啊……方大人心中欢喜,这是一个心正的好孩子,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关键是不仅心正,还心软,很知女儿家的境遇,要是让他自己来找,也不一定能找出这么合适的人,至于家里乱,简单的很,宁润又不愚孝,到时候分家出来,小两口关起门来单独过,还不用侍候公婆,多好。
这样想来,家里乱又变成一个优点了呀,因为乱,他们娘家才能出手掺合一下嘛,一掺合,刚好把小俩口摘出来啊,哎呦,越想这人越合适。
方大人一时想的远了,半天也没吭声,方恪直接道,“你看,咱爹也觉得你找这人不合适呢。”
给方悦气得,站起来一指宁润,“我不管,我就要嫁他,你们不让我嫁他,我就一辈子待在家里”,又恶狠狠地吼她哥一句,“天天烦你,烦死你!”
方恪委屈了,又不是他不让嫁,是人家不愿意娶好吧,跟他什么仇什么怨啊~
倒是方大人满意一笑:还是我闺女有眼光啊,这样闹闹也行,也让宁润的心软一软,以后才对我闺女好啊……
方大人轻咳一声,把牛脾气的方悦拉着坐下,露出一个和颜悦色的笑容对宁润道,“宁公子觉得我家女儿如何啊?”
宁润和方悦的脸同时红了,方悦是觉得自己刚刚过于豪迈,宁家哥哥会不会觉得她不太矜持啊,宁润则是害羞,还没有哪个女儿家非要闹着嫁他呢,还是这样一个娇俏可爱的姑娘,还这样直白坚决……他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双手放在膝盖上略显局促,完全不似刚刚侃侃而谈的样子,声音也低了,“方……方姑娘很好。”
“我也觉得宁公子很好,与我女儿很是相配呢”,方大人一副慈父作派,“宁公子你的好,我们都知道,不仅人品端庄,而且爱护家人,对你的妹妹那是如父如母,小心呵护,那将来悦儿嫁给你,你必定也会待她如珠如宝,这一点我是不担心的,至于你说的家里不太融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哪儿万事圆满呢,悦儿能嫁给你就是天大的福分,自得侍奉公婆,这是应当的。”
方恪皱了脸要说话,被他爹一捏大腿,“嘶”的一声,倒是不再吭声了,宁润正被方大人哄得头脑发晕,闻言赶紧道,“虽有孝道,但到底不可愚孝,不能为了成全我的孝名,就让方姑娘去吃苦,真的不行,到时候分家就行,所有事宜我一人担着,必不能让方姑娘委屈憋闷。”
“好好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方大人哈哈大笑,走上前后拍一拍宁润的肩膀,“好孩子,我就知你是个明事理的人,必不会让他们女人家受委屈的,既如此,咱俩家的亲事就定下来,你回家就可遣媒人前来提亲,等到明年你春闱得中,我们再派人就把你抢回来,成就一段佳话,我们方家别的不行,抢人很在行的。”
方悦终是羞得不行,跑了,方恪也只在想,到时候抢人也得抢出将军府的风采,只有宁润傻掉了:我刚刚应下这门亲事了?我是怎样应下的?我在哪里?我在干嘛?我今天不就是过来送个谢礼嘛,怎么我的亲事就给定下了~
他也和他妹一样,深深地迷惑了……
等到宁嘉安知道宁润和方悦定下亲事之后,嘴巴大的,都能吞下一个鸡蛋了,忙问前来报信的启书,“怎么就定下亲事了,你快给我说说。”
怎么定下的亲事,宁润都糊里糊涂的,更不用说启书了,不过他有自己的理解,“当初方家姑娘救了咱家公子,公子甚是感激,为表谢意,就借着上门致谢的机会,以身相许了,方家人也看咱公子好,就应下了。”
天呐天呐,这是真的吗?这说的真是那个在男女之事上又呆又木讷的哥哥嘛?难道是上天显灵了?
宁嘉安又惊又喜,重赏了启书之后,又跑去萧璟月那里分享这个消息,萧璟月大怒,“好个方悦,不声不响地就定了亲,还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她!”又忍不住笑,“她可算是把自己许出去了,之前一直说要找家庭简单对人好的,现在终于如愿了,宁家大哥那么好,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的吧,哎呀,好羡慕啊……”
她是真羡慕,又有那么一点点惆怅,宁嘉安看出来了,问,“郡主你想找什么样的啊?有了目标,母妃就能帮你相看了。”
萧璟月托腮想一想,“我就喜欢长的好看的。”
宁嘉安无语,好吧,怪不得那么痴迷秦公子呢,又问,“好看也有很多类型的,有像秦公子这种清风明月型的,也有那种威武阳刚型的,你喜欢哪一种?”
萧璟月看她,“有画像吗,拿来让我挑一挑,挑几个差不多的,我再见见真人。”
“郡主,我看你这不像嫁人,倒像选秀啊。”
萧璟月一想,“也是哦”,姑嫂俩笑成一团。
宁嘉安又去找了姜王妃,先是显摆了一下自家老哥的亲事,“再想不到我哥能与方悦在一起的,我高兴得不行,赶紧来告诉母妃一声。”
姜王妃也开心,姻亲之家越来越好,他们脸上也有光啊,宁嘉安趁势又说了萧璟月的择偶条件,“就要长得好的,可以的话,得先让郡主看看。”
姜王妃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得有能力,像他儿子,就是又好看又有能力,她说得,“我想着,月月是不适合在京城这些人家里找了,她现在的名声传的跟个霸王似的,别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娶这样一个媳妇儿,当然,这样想的人家我也是绝对看不上的,我跟你父王都商量好了,明年春闱,不仅有文试还有武试,到时候人才济济,倒是可以找找看,真的不行,就从你父王手下找一个少年将军,家庭简单点的,也省得月月到时候吃亏,在这方面人家方悦就比我这闺女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
想起来也是命苦,她这两个孩子,一个断袖,一个颜控,没一个省心的,又问,“和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估摸着日子,得到腊八了。”
宁嘉安也挺挂念萧璟和的,一去好几个月,终于快回来了,她回到木犀居,看到前几天堆的雪人,上面还写着“宁润之妻”四个字呢,想着这雪人也挺准,心中一动,把丫鬟都打发走,又偷偷堆了两个小雪人,两个小雪人嘴咧着嘴巴笑,紧紧挨在一起,宁嘉安拿起木枝,左边写上“萧璟和”,右边写上“宁嘉安”。
站起身来拍拍手,完工!
第37章
估摸着初八回来的萧璟和,却是初四就回来了,南安王府女眷们都聚在寿春堂,就等着迎接世子呢。
萧璟柔笑着道,“母妃莫要着急,大哥得先进宫面见皇上,这可是个费时间的事,而且听说大哥这次的差事完成的极好,一同去的朱大人都赞不绝口,皇上龙心大悦,说不定还要留大哥吃饭呢。”
姜王妃露出笑容,看一眼萧璟柔,这丫头最近倒是看着沉稳了许多,也不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了,倒是长大不少,沈侧妃也在一旁奉承,“说起来这京城的子弟,不是嚣张跋扈的,就是庸庸碌碌的,就咱们世子又正派又有能力,都是王妃您教的好呢。”
母女俩把姜王妃哄得喜笑颜开,萧璟月靠近宁嘉安,小声问,“这是……”
宁嘉安答,“一边愿意说,一边喜欢听,挺好的。”
是挺好,多和谐啊,就是奉承到天都黑了,正主还没回来就是了。
皇宫里,睿文帝设宴招待南安王和萧璟和,皇子和相关大臣也在,睿文帝笑着对南安王道,“你看,当初你还不放心璟和去江南,说他什么都不懂,但是他这次的差事就办得很好,所以说,孩子还是要多放出去历练,慢慢的就都长大了,才能为我大渝建功立业呀。”
南安王谦道,“皇上高瞻远瞩,最有远见,老臣就不行了,现在就和我那王妃一样,只盼着他们平平安安就行,建功立业什么的,都不奢求呢。”
太子笑道,“南安王这话,孤却是不信的,若是没有你的悉心教导,萧世子怕也只是个贵家子弟,没有今日查抄江南的能力呢,你这样一边把萧世子培养成文武全才,一边又说我这孩子什么都不懂,父皇倒是知道你这是谦虚,孤这种实心眼儿的,还真当璟和是个笨的呢,差点儿都被南安王骗了。”
四皇子是个粗人,更直接,“萧世子在江南查案的时候,就骗那些人说朱敏受了伤,动弹不了,结果是却是把人送到明州港查案去了,说南安王骗人,我看萧世子更会骗人。”
“老四,怎么说话呢”,睿文帝责怪着四皇子,眼中却也带了几分思量。
“太子说笑了”,萧璟和漫不经心,“你觉得我笨,我倒觉得我聪明着呢,在江南的时候,老朱是风里来雨里去,勤勤恳恳,跟个老黄牛似的,就怕办不好江南的差事辜负圣恩呢,这几个月下来,你看看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看起来不像是去的江南,倒像是去了边疆不毛之地,反观我呢,整天躺在西湖边的别院里,小风吹着,小酒喝着,滋润的很,你看看到底谁笨来着。”
他这话把众人都说笑了,睿文帝也赞朱大人一句,“朱卿此次劳苦功高,忠于国事,实乃众卿之榜样。”
这真是很高的评价了,朱敏回一句“此为臣之本分”,到底心下欢喜,对萧璟和也多了几分感激。
倒是冷不丁的,六皇子问了一句,“萧世子在江南遇刺了?”
萧璟和点点头,“不过一些宵小之辈罢了,上不得台面,无需理他”,又问,“六皇子怎么知道的这事?”
“咱俩离得近,倒是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想了一想,也就这个可能了,那些贪官污吏狗急跳墙之后,有什么不敢做的,倒是萧世子要多加小心才是。”
“谢六皇子关心,我还以为六皇子有江南的消息。”
萧璟和引一句,六皇子立马追上,“我哪有江南的消息,到底不比四哥,连萧世子你查案的细节都知道”,引得众人都看向四皇子,又接着道,“只是要我说,萧世子此举也是无奈之举,若两人都在明面上,周围无数人眼睛盯着,还查什么案子啊,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而已,这不是骗人,是机变呢,萧世子为了办案如此用心,我十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