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微微点了点头,众人皆各回各院。月色越发黯淡,今夜真是阴冷得令人心慌......
第63章 和离
伶玉被封回郡主,余氏也被封诰命夫人,按理说曹昌玹作为郡主驸马,又在此次青城县的平反中大展身手,圣上该早早地给他升了官才是,只是立功回家数日,都未曾得圣上谕旨。
伶玉知道昌玹不在意,却也还是陪着他在院中沏茶谈话。
“三玹,听说此次青城大战是百姓起义?你是如何让他们这般快就降服的啊?”伶玉说着眼里尽是仰慕。
曹昌玹一听也自豪起来,“自然是你夫君我的威猛了!”
说着伶玉敲打了他一下,曹昌玹重又正经起来,“其实此次平反多半还是靠夫人的面子。”
“我?”
“是啊,你还记得那李顺吗?”
伶玉仔细思索了一番,“哦!是先前在真定遇见的那位卖茶的小哥吗?怎么起义的竟是他?”
“没错,他们许是被压迫地过甚了才会想到起义,不然谁会去冒这样的险?”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伶玉对李顺还是有些同情的。
“以武力反抗本就是不对的,朝廷自会有他的处决。不过这一仗之所以打得这么容易还是因为后来李顺认出了我,他说他相信你的夫君定也是个正义之人,会向朝廷如实禀报他们被压迫的惨状,我也是向他保证过会揭露成都府欺压百姓的行为,他才甘愿投降。”
“那不会得罪了成都府吗?”伶玉有些担心。
“没事,朝廷自会有定夺。”
话音刚落,二虎便来报说圣上宣召,伶玉替昌玹整理了下衣着便目送他离去了,只是不曾想,他一去就是一天一夜……
本以为圣上要赏赐曹昌玹了,没想到竟是让他在大殿内跪了一个晚上。
原来因岐王的关系,圣上一直对伶玉抱有怀疑,怀疑她潜伏这么多年想为父报仇而对皇位图谋。而曹昌玹在军中名声渐起,更有流言说他有岐王当年的风范,且身后有开国名将曹家,王继才还撺掇皇后时常在耳旁吹枕边风,诬陷伶玉昌玹,“现下曹家声望在外,重权在握,于圣上是如鱼得水,但于长宁郡主只怕是为虎傅翼,恐要助纣为虐。”因而圣上一直心存芥蒂,在曹昌玹在平定李顺起义事件后,没立刻赏赐,现下更是困了他一晚上。
而自曹昌玹一去心中便十分不安的伶玉没法入睡,只能在院子里散步,兰沁前来拜见,二人便一道走着。
“娘子是在等三爷?”
“是啊,已去了两三个时辰了。”伶玉说着不停地来回踱步,手心里都生出了不少冷汗。
“只知道三爷十分爱娘子,没想到娘子也这般爱三爷。”兰沁说着言语里有些羡慕。
伶玉看着兰沁有些不解。
“娘子看这栏杆,”二人正巧走到菱湖边,所有的护栏已经修建完毕,兰沁便指着它们道,“这是三爷亲自为了您修建的,当时还因此差点和大娘子吵起来。”
伶玉有些纳闷,曹昌玹从未跟他说过,她也从不知晓他为何要为她建这护栏。
兰沁看着伶玉一脸懵的样子继续道:“我当时也纳闷,先前从未见过给湖修栅栏的,为何偏偏三爷为了您要建这护栏呢?后来我才从二虎那里偶然得知,原来三爷是知道您先前在孟府不小心掉进水里不会水,这才以防万一,也怕您看了再想起当时落水的场景。”
“他怎么知晓我落水了?”伶玉更加疑惑。
“二虎说,三爷真的很爱您,从小到大,一直默默守护,就连去真定那段时间也不忘派小厮保护您……”
听到这里,伶玉恍然大悟,原来三牛是昌玹找的人,原来,一直都是他……
“你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些?”
“我只是怕他不说,你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伶玉看着一脸真诚的兰沁,眼里微微泛起了泪花。月光渐渐洒下,落在二人身上,静谧美好……
而皇宫里,早上天大亮了圣上才出现在了曹昌玹眼前。
“爱卿平反乱民起义多日,朕一直没能给一个赏赐,是否心中对朕生怨了?”
“回陛下,臣不敢。此次平反,臣实乃尽分内之事,若获赏臣实在愧不敢当。”
圣上盯着殿下的曹昌玹许久不曾说话,眼神里是捉摸不透的阴冷,“按理说,你既平叛又是郡主的夫君,朕本该给你个赏赐,只是…不知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职位?”
“臣无论在何位置,何时何地都会忠贞爱国,为圣上效力!”
“好,看来鲁国公把你们这几个儿子都教的很好啊。不过,只是不知爱卿口中说的这般好听,心中是否当真这样想啊?”
曹昌玹一惊,赶紧跪下,“臣自然是真心,断不敢欺瞒圣上。”
“然朕听闻现下全京城可是都在叫你小歧王?”
话音刚落,跪在殿下的曹昌玹脑门上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世间都在传当初该是歧王继位,如今却说他是小歧王,圣上是在怀疑他与歧王之女企图谋反啊!
“圣上抬举,臣岂敢与歧王媲美!”
“长宁是歧王嫡长女,却从小漂泊在外,也是我这个做三祖父的不周之处。只怕小长宁与朕生疏了,现下即便给她回封郡主,朕心中依旧十分愧疚啊。但这些年不知长宁心路,听闻她如今日夜思念生父,想要追究父亲的死因呢!”
听到这儿,整个大殿霎时安静了下来,连烛油滴落的声音都放大了数万倍。曹昌玹连忙又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已然颤抖不已,“圣上恕罪,郡主只是听从开元娘娘教诲时常去祠堂探望亲生父母罢了,还望圣上明察!”
“郡主自幼便长在宫外,朕也不敢保证能够单凭你们一面之词减免怀疑。”
“臣愿一直做这个从五品官,与郡主安安稳稳偏居一隅!”
“你是小官没错,只是曹家,在朝廷权高望重……”
曹昌玹一惊,跪在地上的身子猛地一颤,圣上继续道:“朕也不愿做无谓的猜忌,只是时常有人在朕的耳边劝诫,朕也希望爱卿能给朕想得一个万全之策,望朕,曹家,与长宁,都无事。”
圣上说到长宁时着重了语气,曹昌玹心头一紧,照圣上这说法,只怕有人故意陷害伶玉,若是自己不妥协,不仅会影响曹家的前途更会对伶玉不利……
伶玉等了一晚的曹昌玹,一夜没有合眼,已经是一脸的倦容了。她还时不时想亲自去宫中看看,却都被彩鹮拦了下来,“娘子,如今不说三爷是何状况,您这么晚入宫更是惹人生疑啊?旁人若是知晓以为三爷出了事指不定要怎么想法子落井下石了,您还是在家中等着吧。”
“可我担心啊。”伶玉在院里急得直跺脚,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帘,是曹昌玹。
伶玉立刻担心地上前查看,“三玹,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吧?圣上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曹昌玹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看都没看伶玉一眼。
伶玉皱了皱眉察觉出曹三的状态不对,刚想安抚他,却见他步伐极快地抬脚走了。伶玉被落在后头,急忙拉住二虎询问情况。
“夫人,我不得入内,因而也不清楚,但多少知道,圣上许是不愿给三爷升迁了。”
“为何,虽说我们并不计较得失,可三爷为这次平定起义的确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啊!”伶玉说着瞧向了三爷的背影,有些心疼。
曹昌玹头也没回便径直去了书房。而伶玉自知晓了曹三对她做的一切后更加心疼他,便静静地跟着他走了进去,随后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膝前,缓缓开口道:“圣上许是还没想好给你什么赏赐,三爷对朝廷的贡献,圣上都是看在眼里的,说不定过些时候,过些时候这赏赐便下来了。”
曹昌玹看着伶玉温柔地伏在自己膝前的样子心中难忍怜惜,只是他自宫里回来的这一路,他已经下定决心想好了,忍了载忍,曹昌玹还是轻轻挣开伶玉的手,语气严厉地说:“你听不明白吗?没有赏赐了,从今往后都不会有了!毕竟这次平定起义,很大程度都是靠夫人的面子呢!”
曹昌玹起身不愿直视伶玉的眼睛,伶玉微怔了下,她想定是曹三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得到认可有些气馁,便耐心地站到他身后,拉着他的手,“我知道,你心中定不会这样想的,你从来都是,有苦不对我说,就连先前你一直暗中保护我都瞒着我,可是我们都经历这么多事情了,我希望你心里有事儿不舒服的时候都可以同我讲。”
曹昌玹强忍着内心的不舍,缓了许久开口道:“咱们和离吧!”
伶玉震惊地把手移开,有些难以置信,颤抖着声音说道:“你说什么?”
曹昌玹闭了闭眼转过身看着伶玉坚定地道:“我们和离吧。”
伶玉盯着曹昌玹,眼眶里含着泪,边摇着头边缓缓后退了几步,“你从来都不看重名利的,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
“你错了,我就是很看重名利。凭什么我立功不能获封,我不想一直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小官,不想一直只能躲在我大哥和四弟的身后,被人指指点点,说我不及他们!我想让天下人都高看我,你明白吗?所以为何此次只有我的妻子和岳母受封,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不想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我是白眼狼!还有,你是郡主的事情该早就知道了吧,为何从不曾告与过我?你的心里也从未看得起我吧!”
伶玉看着眼前的曹昌玹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有着一身正义感,不计得失的曹三,现在倒是有些令她不认识了。伶玉张着口却说不出话,她只觉得难以置信,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那么久的夫君会这样想。
“没想到,到头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等你回来,担心了你一整夜,结果等来的就是你的冷嘲热讽。尤其是昨夜,当我得知三牛是你派的人之后,我就很想见你,想把我这些年无处倾诉的感激,委屈,幸福全部都倾诉给你,我以为,我遇见了这个世界上除了父亲以外对我最好的男子……”
曹昌玹此刻心里如刀割一般,过了许久,曹昌玹仍旧转过了身背对着伶玉。
伶玉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圣上真的只与你说了这些吗?还是,你是因为我许久没有身孕才不要我的?”
听到这儿,曹昌玹心里一慌,再也忍不住落泪了,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不要她,他从没想过要她为自己传宗接代啊!
许久,屋子里冰冷地快要冻住了一般,曹昌玹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信不信都由你,若是你不愿和离,就等休书吧。”
说完曹昌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伶玉再也控制不住,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他怎么能做到如此绝情?
曹昌玹出了院子,站到一棵树旁,用尽全力把拳头砸在了树上,二虎震惊,赶紧帮主子查看伤口。
随后,曹昌玹一下瘫坐在地上,使劲用手扇着自己,“我居然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我真是混账!”
二虎虽然不知道圣上同主子说了什么,也心疼主子,知道他的身不由己,“三爷,您总是这样,一遇到与夫人有关的事情就拿自己折腾,身子再好也不够您这样祸害啊!”
曹昌玹不说话,把头埋进膝盖放声哭泣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说出那番话耗尽了他所有勇气,折磨尽了他整颗心……
第64章 冯氏(双更)
伶玉被伤了心,却也没有告诉母亲,只是暂时被宋皇后派人接进宫里住了,日日望着宫门发呆,连先前最爱的白茶都提不起兴趣。吕易之得知后便进宫来看望她。
“伶丫头,三公子许是被最近军中的流言整怕了,依我看,他不像是这般无情之人。”
“什么流言?什么流言能逼他如此狠心地说出那番话来?”伶玉是真的被昌玹伤到了,语气十分不佳。
“仿佛早有预谋,这次青城大捷的消息刚一传入京城,民间就开始传起了三爷英勇的赞词,等到他们凯旋,军中更是流传出三爷与岐王的流言。”吕易之边说边眯着眼,眸间深不可测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岐王?”伶玉一听连忙正襟危坐,面色严肃。
“均是说曹家三子颇有岐王当年的风范,英勇善战,风流倜傥,连‘小岐王’这样的称呼都叫起来了。”
伶玉一听微微皱起了眉头,“王继才也才刚刚从成都府回京,难道这流言与先前岐王的流言是同一人传播的吗?”
吕易之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道:“先不说这了,楚王近日一直努力治理朝政,圣上也有意封他为太子,楚王为了不给王继才一点机会,命我全力辅佐他,我这会子也是抽空过来看看你,想着让你不必太过烦心,事情不定如你所想。”
伶玉立刻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先生,您快快回去吧,楚王的事情更重要些。”
“哦对了先生,母亲前些日子知道了我的事情,托我四妹妹做了些绿豆糕送来。鸿弟先前不是说爱吃嘛,您带些回去给他吧。”伶玉说着赶紧去拿了些糕点给先生,吕易之微微笑着点点头后便离开了。
伶玉看着吕易之远去的背影,仔细想着先生方才的话,想着三玹是不是也许是为了保护曹家才和自己说出和离的呢?
而伶玉与曹昌玹经历和离痛苦时,同样痛苦的还有曹昌玘。昌玘做官许久,也早到了婚娶的年纪,只是在旁人的眼里,他一直未曾有心仪的女子……
可鲁国公哪里知道他这个五儿子心里一直有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姑娘,只管叫高氏替他挑了几家好姑娘,今日送去了他院里供他接触看看。
曹昌玘这一年的时间里皆在埋头处理政事,根本无心娶人,也不愿娶人。只是无奈碍于嫡母的面子,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出了书房去外头见姑娘,就像当初一样,皆是为了曹家。
坐在院里的曹昌玘眼睛压根没往姑娘们那边看,只是一直附和着各位夫人,想着尽快完成这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