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请问一下,前面的人是谁?”宫里不似外面,随处都是景芸得罪不起的贵人,景芸连忙求助领路的内侍,也好一会儿能够妥善应对。
“景小姐,他就是我们的摄政王敬亲王爷。”内侍轻声回道。
敬亲王,传说中把太子拉下台,现在把持朝政的人,见来人已逐步靠近,景芸连忙垂下眼睛,恭敬行礼。
“王爷吉祥!”
“王爷吉祥!”
景芸跟着内侍屈膝行礼,一般来说这样的人顶多应一声就会走过去,然而敬亲王却停下脚步。
“她是?”
敬亲王问的是内侍,内侍立刻规矩回答。
“原来是景旭之女,都这么大了,抬头让本王看看。”
这次是对景芸说的,男女有别,敬亲王却让景芸抬头,确有不妥,不过这些不妥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就是个屁,景芸不理解他为何要看她,但还是照做。
第18章
“长得有几分像景旭,本王已经听说你与安北候的婚事,恭喜景小姐。”
敬亲王也提到父亲,想必当年的父亲在众大臣中还是很有名气,让一个个都记挂着。
“谢王爷。”景芸收下心中的感慨,连忙回谢。
敬亲王叱咤朝野多年,一双眼睛深邃如刀,仿佛能穿透人的内心,让人不寒而栗,景芸心跳如雷,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敬亲王没再说什么,便放景芸离开。
内侍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又不发一言领着景芸去太后寝宫。
来到太后寝宫,发现并没有其他人,景芸瞬间轻松了不少,还以为皇后或者其他嫔妃贵人也会在,现在发现是她想多了,她一个不起眼的人,如何能入她们的眼。
太后已经年近七十,保养得极好,头发花白,脸上的皱纹也并不多,她此时正站在一盘不知名的盆栽前修剪枝叶。
内侍禀报后,太后才回过头来。
“太后吉祥。”景芸跪拜,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太后,对她的印象却很深刻,久久不能忘怀。
当年陛下顺利登基,宫斗了半生的太后总算能够喘口气,安心在宫中荣养,太后很喜欢孩子,闲着没事就经常传唤皇子皇孙以及各家官员的孩童入宫,举办“游乐会”。
景芸也有幸参加过一回,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宫里有很多好吃的糖果,于是全场就窝在角落里吃各式各样的糖,吃得甚是开心。
“你就是景芸。”太后放下手中的剪子,站在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把太后扶到一旁的凤椅,又用热毛巾帮她擦手,最后又贴心递上玉茶杯。
“回太后娘娘,臣女正是景芸。”
太后上下打量眼前人,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哀家想起来了,当年就是你说要当哀家的孙媳妇,没想到成真了。”
之前苏逸进宫向她求旨赐婚,她还想着是哪家的女子能让他如此心心念念,现在一见到真人,让她立刻想起当年那个女孩子。
景芸脸上如冰裂,太后竟然还记得那件事。
那日太后把他们一群孩童召在一起,就如同所有的家长一样,就挨个问长大以后想当什么,不少孩子都被家里教过怎么回太后的问话,于是男孩大都说要当“将军”、“考状元”、“当官”……
女孩比较委婉简单,毕竟女子基本只有嫁人这条路,因此除了少数会说想当女官,大都是想像母亲一样相夫教子,景芸也是如此,不过景芸把自己的理想说得更具体。
她当年想也不想就说想当太后的孙媳妇,这个想法相当惊人,毕竟太后的孙子再不济也是王爷、郡王,她这话岂不是明晃晃说想当王妃、郡王妃甚至更尊贵的人。
其实景芸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想一直有糖吃,当太后的孙媳妇就能经常去太后那吃糖了。
“太后,请原谅臣女当年的无知。”景芸羞愧不已,小时候父亲认为吃糖对牙齿不好,从不允许景芸碰糖果,可是孩子哪有不喜欢糖的,于是景芸一晕头就闹了这样的笑话。
“无妨,现在你不就要成为哀家的孙媳妇了,想来冥冥之中就已经有安排。”太后感慨道。
确实有了安排,景芸后来从母亲那得知,皇后娘娘真的想把她送入太子府,是父亲以她年纪还小拒绝了,后来父亲去世,景芸离开京城,便再也没有人提过此事。
“你与逸儿是怎么认识的,快跟哀家说说。”太后心中满是好奇,苏逸这小子性子闷,从不会开口向她要什么,那天却突然说想成亲,成亲,那好啊,她正想着哪家闺女适合,结果他连妻子人选都定好了,只让她说服陛下下旨即可。
感情就是让她当说客而已,昨儿个想起这事,便让人把景芸叫进宫,她倒想看看是怎么样的女子能入外孙的眼。
太后看着样貌端正美丽,打扮得体乖巧的人,对这个孙媳妇还算满意。
景芸原以为太后会问一些严肃的问题,结果就问一些关于她与苏逸相识的事,景芸怎么觉得太后纯粹就是无聊,想听故事而已。
只是这件事该怎么说呢,要是说小时候就认识,该不会认为她那时就对苏逸有好感,要是说近日才见过几次面,那也跟事实不符,斟酌了一会儿才回道。
“太后,臣女前一段时间在公主府陪伴苏柔郡主读书。”景芸低着头,表现出女子的害羞,“苏侯爷对臣女很照顾……”
景芸的声音越来越小。
太后是过来人,见她已经羞得说不出话来,瞬间就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笑道:“苏逸是不是很无趣。”
“侯爷很好。”
“不要太给他面子,那小子就知道吓唬人,他是不是威胁你了,不然你怎么会想要嫁给他。”
“苏侯爷并没有威胁臣女。”就是不理会她而已,至于为什么会跟他定亲,那不是太后您下旨定的吗?当然这些只能在心中小小嘀咕一下。
“你若是不想嫁给苏逸,哀家可以为你做主。”
“真……真不用,太后娘娘,你实在是太为臣女考虑了。”景芸差点就说错话,她确实不想嫁给苏逸,只是怎么好在太后面前说这些,看得出太后很疼爱苏逸,否则也不如如此客气对待她。
太后会然一笑,苏逸之前不让她先问过景芸姑娘的意思,原来是怕对方不同意,眼前的姑娘说到苏逸时谨慎多过开心,而苏逸这小子该说他自讨苦吃,还是只想应对他那位娘亲。
“你以后也是哀家的孙媳妇,不必如此拘谨,若是将来逸儿欺负你,你尽可以告诉哀家,哀家定会为你做主。”太后瞥了一眼身边侍女,侍女立刻搬来一张圆凳,请景芸落座。
景芸看到凳子,便知道太后已经认可她,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肚子。
不过太后竟然不介意她身份低微,毕竟每个知道此事,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她配不上苏逸
“太后,苏侯爷已经在殿外等候。”宫女进来禀报,得到太后说请苏侯爷进来的指令后,又立刻出去,没一会儿景芸就见到了昨晚才分别的人。
苏逸问完安,就坐在景芸旁边,景芸不着痕迹往外挪了挪。
“哀家特意让钦天监挑选一个合适的成亲日子,现在他们已经选出来了,一个是一个月后,一个是半年后,你们两个看下哪个时间比较好。”太后拿出两张红贴,心里嘀咕着两个日子都不好,一个月时间太紧迫,半年后又太长,怎么就没有折中一些的。
景芸没想到太后还会让他们自己定成亲的日子,这种事向来都是长辈们定好,做小辈的配合即可。
“半年后。”
“一个月后。”
景芸想也不想就选了半年后的,苏逸却选了另一个。
太后明显愣了一下,顿时笑了:“看来你们还不够默契,以后家里若是意见不同,该听谁的?”
夫为妻纲,在太后面前,景芸自然不敢让苏逸听她的,率先回答道:“自然是听侯爷的。”
“既然如此,婚事就定在一个月之后。”苏逸立刻接话,没再给景芸机会。
景芸脸僵硬了片刻,最后用力笑了起来,你是大爷,你说了算。
从太后寝宫出来,景芸手里捧着一大盒糖果,刚才太后当着苏逸的面说景芸当年的愿望实现了,现在不仅有吃不完的糖,还如愿成为了她的外孙媳妇,一旁的苏逸难得笑了起来。
“苏逸,你是不是与将军无缘了。”景芸不开心时,喜欢在别人的不痛快上蹦跶。
当年立志成为将军的正是苏逸,虽然他在外面打了三年仗,最后还不是被召回来,安排在吏部当文官,之前积累的军功啥用也没有。
景芸知道苏逸在吏部任职,完全是家里大伯得知苏逸在吏部之后,就千方百计讨好景芸,让她多在苏逸面前美言,好让他在年底考评时得一个最优。
对于这个请求,景芸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毕竟大伯开心了,景芸也可以多要一些嫁妆,至于到年底时,苏逸会不会给大伯放水,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你那么想成为遗孀?”苏逸眼睛冷如冰霜。
也不是不可以,景芸吞下到嘴边的话,捧怀努嘴撒娇,“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我巴不得你天天在家,永远陪着我呢。”
“竟不知你如此喜欢我,再忍耐一个月,你就能天天看到我了。”苏逸抬手放在景芸手中的盒子上,“糖不要多吃,我可不想有一个没牙的妻子。”
说完就趁景芸不注意,夺走糖盒子。
“这是太后赏给我的。”外面可买不着宫中这样好吃的糖,苏逸竟然全部抢走了,一颗也不给她剩,景芸连忙追上去。
宫女看到侯爷与景姑娘说笑着离开,立刻把这件事禀报给太后,还添油加醋说他们两个感情如何如何好,让她们都羡慕不已。
太后会心一笑:“逸儿就是如此,能让他费心思的必是他喜欢的,只是他的方法还是过于幼稚,也怪不得景芸不待见他。”
第19章
马车绝尘而去,景芸终是没有追回一粒糖。
婚期已经确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景芸被禁止出门。
祖母非常重视这门婚事,特意安排得力嬷嬷教导景芸宫廷礼仪,又让大夫人教她学习如何掌家,除此之外景芸还得去绣房,在绣娘赶制的被褥枕头上意思几针,权当是她亲自绣的嫁妆。
嫁衣一应衣物则不必他们准备,公主嫌弃他们景家寒酸,早就让宫里的绣娘一起准备了。
这边景芸还要盯着陪嫁的嫁妆,母亲之前留给她的东西全部锁在库房里,虽然数量不多,但是都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景芸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整理。
因为是陛下亲自赐婚,景家不得不倾全家之力为景芸置办体面的嫁妆,否则被言官发现他们敷衍了事,必定会参景家一本,只是这样就让本就凋零的景家变得更加窘迫。
分给大房与二房嫡女的嫁妆也随之变少,大夫人与二夫人为此可没少生气,只是老夫人把此次的婚事当作是景家翻身的关键一战,没有理会她们的不满。
景芸看着长长的嫁妆单子,耳边听着夏梅声色并茂的讲述大房与二房那边如何生气,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不少。
以前她们总是苛扣三房的开支,没想到这次一次全还了回来,景芸心里自然痛快。
“六小姐,大小姐与二小姐她们来了。”侍女进来通报,话音刚落,就一阵扑鼻香粉随风涌入。
“妹妹,我们来给你添妆了。”景仪声音最清亮,未见其人,声香俱闻。
纱帘挑开,景仪带着四五个姐妹同时涌入暖阁,加上她们随侍的丫鬟,本就拥挤的房间转个身都难。
来者都是客,更何况人家还带着礼物上门,景芸吩咐夏梅准备花茶和点心,然后放下嫁妆单子,招呼姐姐们入座。
“妹妹手上拿的可是嫁妆单子?”五姑娘景蓉伸长脖子,目光盯着景芸手上的红色单子,心中好奇不已,她即将嫁入安北侯府,想必祖母为她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刚才大伯母派人送过来的嫁妆单子,让我看看有没有缺什么,其实我也不懂这些,祖母与伯母们觉得可以就行了。”景芸随手拿起来单子,主动递给景蓉,让她们传看。
景蓉几个凑在一起,她们有些人婚事已经定下,正好奇嫁妆单子有什么,没订婚的也想看看家里给景芸准备多少嫁妆,看完后都羡慕不已。
唯有景仪,袖子下的手已经掐红,她早就看过这张嫁妆单子,也闹过无数次让母亲把上面的好东西替换给她,只是祖母亲自拍的板,母亲也没办法动。
“这次多亏了六妹妹,现在媒婆都踏破咱们景府的门槛了,想必大姐的婚事很快就能定下。”三姐景妙故意对着景仪说道。
景妙的亲事也是最近几天定下,两个月后将嫁给户部侍郎李大人做填房,最开始李家一直不松口,直到景芸被赐婚安北候,李家才立刻派媒婆上门提亲。
婚事不上不下,不过对于她庶女的身份,已经算是很好的归宿,哪像某些人,仗着是长房嫡女,挑三拣四迟迟不愿意定亲。
景妙这话一出,大家动作一致看向大姐,不过很快就移开,她们都不敢得罪景仪,便连忙转移话题给景芸送礼,现在讨好未来的安北候夫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景仪气得想拍桌子,她们什么意思,说她年纪大嫁不出去吗?
“姐姐们太客气了。”景芸看着打开的盒子,都是成色很好的簪子耳坠,看得出她们都有用心准备。
姐妹几个又说了一些祝福景芸的话才离开,景仪走在最后,突然她回头讥讽道:“妹妹怎么不请你舅家的亲戚,莫不是妹妹嫁入高门就嫌弃他们低贱?”
景芸就知道景仪不会放过任何讽刺的机会,不过她越是这样,越证明她嫉妒,眼睛上下打量景仪:“照姐姐这么说,我将来不也该嫌弃你,毕竟你也不是什么高门亲戚。”
“你!”
“就不劳姐姐费心,时间紧迫,我已经去信给舅舅,向他说明一切。”舅舅若是知道她成亲,必定会赶过来给她添妆,景芸不想他劳心费财,在信里说了将来会带夫君前去看望他。
母亲与父亲是同乡,听父亲说,他是在一次回乡祭祖时,看到撑着一把油纸翠竹伞漫步在烟雨中的母亲,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两人相识后常以书信联系,感情逐渐升温非彼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