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对璇玑说:“你终归是信错了他,你答应师兄,彻底毁了琉璃盏,不能让妖魔族的奸计得逞!”璇玑迭声回答:“我答应你,师兄!我什么都答应你。”
“还有,”昊辰又呕出一口血,他用目光眷恋地看向宁姣:“替我照顾好……照顾好……”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就无力垂下了。
“不!不!这不是真的,师兄!你不要丢下我,师兄!”宁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像是疯魔一般又不断地往昊辰的身体里输送灵力,全然不顾那已经是具尸体了。
禹司凤在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语无伦次地向璇玑解释:“不是的,璇玑,不是我,方才我是在救他,是元朗,他附在修罗煞灵上重伤了昊辰师兄,不是我。”璇玑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她剑指禹司凤,要他付出代价。
宁姣一边继续输送灵力,一边抬头森冷地盯着禹司凤,像是要冲过来当场把他撕碎。后来赶到的褚磊也是惊痛交加:“妖孽,竟敢伤害昊辰,我们要你偿命!”
禹司凤见状知道他一时半会无法消除这个误会,只能带着疑惑和伤心先行飞走了。璇玑回到宁姣身边,发现师姐还在输送灵力,她哭着对宁姣说:“没用的,师姐,师兄他已经……已经……”
“闭嘴!”宁姣厉声以呵,她死死抱着昊辰,昊辰身上的血还在流淌,染红了她的衣裳,也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输入的灵力犹如石沉大海,可她不敢停下,也不愿停下,哪怕她的灵力就要枯竭,哪怕她的全身都已经像是撕裂般地向她抗议,可这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她内心的痛。
只要她坚持,或许下一刻,或许下一刻师兄就会醒来的。到那时,我就寸步不离地陪着他,我们还能一起处理事物,一起去看我们种下的栀子花,一起守护秘境。师兄,师兄,你不要丢下我。
泪水在她脸上肆虐,为什么我要和师兄分开,为什么?为什么?我应该一直陪着师兄的,这样他就不会,就不会躺在这里了!宁姣已经到了极限,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来,可她浑然不觉,仍旧在做无用功。
“师姐!”璇玑哭喊着叫她停手,可她充耳不闻。突然,灵力中断了,宁姣也生生吐出一口血,昏迷不醒。
早在脱离凡身的瞬间,柏麟的神魂就恢复了清醒,原本他该立刻返回天庭,可他见宁姣陷入执念中不管不顾的样子实在不忍心。
够了,师妹!快停下,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快住手。柏麟急切地呼喊,可他此时还是神魂,没有人能看见和听见他。无奈之下,他最好费尽全力中断了宁姣的灵力输送。在宁姣咳出鲜血的瞬间,他感到脸上有些异样。他伸手一摸,那竟然是一滴眼泪。最后,他留恋地看了宁姣一眼,向天界而去。
宁姣一昏迷就昏迷了好几日,等她醒来之时,就发现少阳已经满目缟素,昊辰的灵堂也已经设好。宁姣什么顾不得,只冲到灵堂,她看着昊辰的灵位,内心一阵剧痛,几乎要站立不住。
“姣姣师姐”璇玑惊讶地喊她,可又不敢贸然上前。宁姣扯动了几下唇畔,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缓步走到昊辰的牌位面前,用手温柔地抚摸昊辰两个字,然后把牌位抱到了自己怀里,直直跪下。
少阳的长辈们见状也不敢再刺激她,只能在心里为他们叹息,多好的一对呀,怎么就……哎,真是苦了宁姣了,往后的日子她该怎么度过啊。还是希望她能早日看开吧。
宁姣在灵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了两天,期间璇玑,玲珑,敏言等人都来劝过她,可宁姣只是摇摇头不置一词。到了第三天,宁姣从地上爬起,双腿基本失去了知觉,她强撑着走了几步,推开灵堂的门,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身上,可她只感到彻骨的寒冷。她晃了晃,再次栽倒在地。
第二十三章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璇玑正守在她身边。“师姐,你终于醒了”璇玑手忙脚乱地扶她坐起,眼泛红光:“我知道,师兄的事对你的打击很大,可师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要是师兄知道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一定也会心痛的。我已经失去师兄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师姐。”
宁姣看着她,只觉得满心疲惫:“别哭了,璇玑。”她伸出手替璇玑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放心吧,我不会再这样了。”璇玑得了她的承诺,这才放下心来。
等璇玑走了,宁姣抬头楞楞地盯着挂在床头的同心结。她总觉得好像师兄还没有离开,师兄送她的簪子她还好好戴着呢,她的屋里还挂着师兄的画像,她的桌上还放着没有插完的要送给师兄的花呢。怎么只过了短短几天,一切都变了呢?
她这一生所求不多,只不过是想和师兄平平安安,一生守境罢了。为什么连这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她?禹司凤和师兄的死脱不了干系,还有璇玑,要不是她一次次放过禹司凤,师兄也不会遭此劫难。禹司凤,褚璇玑,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宁姣的脸色晦暗不明,最终淹没于黑暗之中。
师兄已经不在了,那许多她从前不愿细想的事也渐渐清晰起来。宁姣拿着穿在同心结上的鳞片去找腾蛇询问他那是什么,腾蛇大为震惊,告诉她那是应龙的逆鳞。他追问宁姣这鳞片是从何而来,宁姣只说是历练的时候偶然找到的,腾蛇不免感慨她运气真好。
而宁姣则看着这枚鳞片出神,如果这是应龙的鳞片,那么她的身份似乎也不寻常?她难道也是天界的神官吗,那她为什么会下凡呢?师兄他……他知道这件事吗?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璇玑为了昊辰的遗愿要消灭琉璃盏,可她越是用尽全力就越痛苦,而且她还隐隐看到魔煞星心魂被剖出的场景。宁姣让她停手,安慰她说或许是战神之力还没有完全爆发,多等些时日就可以了。她问腾蛇能否用这片逆鳞来加固琉璃盏的封印,腾蛇思索了一下,决定这是个好法子。
腾蛇费了好大功夫加固了琉璃盏上的封印,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下好了,这封印能撑个好几年呢,到时候臭小娘就能彻底消灭这破心魂了。”璇玑松了口气,决心要好好练功。宁姣垂下眼帘,只怕她想做但做不到啊,不过既然这是师兄的遗愿,璇玑不行,那就我来。这个让师兄到死都念念不忘的东西,就算不能完全毁灭,也永远别想破除封印!
接下来的日子,宁姣只在藏书阁和秘境两边往来,她翻阅众多典籍,终于有了点头绪。昊辰的房间还保留着,褚磊派人定期去打扫,宁姣只去了一次,取回了她送昊辰的玉兰放在自己屋子里便再也不敢去了。
昊辰走了,也带走了宁姣的所有欢乐,少阳的人再也没从宁姣脸上看到过笑容。宁姣也不愿意出现在人前,她总是放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陷入对师兄的思念和永失所爱的痛苦中。有时她看着平静美丽的黄昏,无声无息地流泪,泪眼婆娑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师兄站在栀子树下向她微笑。她伸出手去,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等到月亮高高挂上枝头,她也没有点上蜡烛,只是倚着门框,将目光投向月亮落在地上的光辉。师兄再也不会踏着月色向她走来,和她一起看星星了。这天上的月亮升起了,她心里的月亮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司命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宁姣,他见宁姣日益憔悴的样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帝君啊帝君,您可快点醒来,不然帝后离香消玉殒只怕不远了。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柏麟用了大半日的时间才让神魂回归仙身,此时凡间已过了大半年的时光。他醒来立刻召见了司命:“师妹她……她如何了?”“哎呦喂,帝君呐,您快去看看吧”司命就差抱着他的腿大哭了:“未来帝后她为着您这凡身的死伤心得不得了啊!”柏麟被他嚎地心烦意乱:“好了,闭嘴,现在你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君。”
司命详细描述了宁姣郁郁寡欢的状态,柏麟听的心里一阵一阵钝痛,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偶尔眼里闪过波澜。“而且……而且……”司命吞吞吐吐:“未来帝后她好像对战神的身份起了疑心,似乎正在计划着要做什么。”
“什么!”柏麟这下坐不住了,宁姣现在只是凡人之身,要是对上战神或是魔煞星必然要吃亏。不行,他得时时看着她才好。他迅速隐身来到少阳派,可真到了宁姣的屋前,反倒有些情怯。
他心里苦笑,身为帝君,他何时有过这般扭捏的时候。他修无情道数万年,只是下凡一遭,竟然生出许多私情愁绪来,真不知这对他来说是福是祸。
这时,门嘎吱一声开了,柏麟和宁姣四目相对。宁姣什么也察觉不到,只是安静地向前走到院中的秋千上坐着。柏麟的眼神一直萦绕在她身上,宁姣着一身素服,苍白的脸上不施粉黛,微风吹拂宽大的衣袖,露出一节令人心惊的纤细的皓腕。
我不过是一段时间不在,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柏麟叹道。从前宁姣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光彩,尤其是看向他的时候,像阳一样温暖,又似水一般温柔。可如今她的眼睛就像深秋的潭水一般波澜不惊,就连柏麟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宁姣坐在秋千上微微合上双眼,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可柏麟却觉得她没有被阳光照亮。师妹啊师妹,你这样,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吗?就算……你也不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宁姣微微蹙眉,今天她总感觉周围似乎有师兄的气息,看来是她太过思念师兄了,都生出了幻觉来。不过不要紧,反正她很快就会和师兄重逢了。
柏麟看着宁姣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又回到房中看着玉兰花和他送的簪子痴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环顾四周,屋子里的陈设倒还井井有条,只是掩饰不住萧索气息。那幅师妹为他画的丹青上布满了或深或浅的泪痕,看的他触目惊心。
黄昏到了,宁姣再次来到窗前。落日的余晖落照在她秀丽的脸庞上,她看起来是如此忧郁消瘦,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这宁静的黄昏里。柏麟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伸出手把她抱到怀里,可天界不能插手人间事宜,且如今看来,只怕师妹历的是情劫,或许他袖手旁观才是对师妹好。这样,她才能早日看破放下,历劫成功。
第二十四章
夜间时分,璇玑来敲门,宁姣听见敲门声,眼神微动,把梳妆台上的镜子往地上一摔。璇玑听见声音推门进来,只见师姐拿着镜子碎片要往手腕上划去。
“师姐!你在做什么,快住手!”璇玑迅速冲上来要去夺碎片,宁姣却死死攥着碎片。抢夺之中,璇玑的手被锋利的碎片划破,流出血来。宁姣这时才从自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拿出自己的手帕包住璇玑的手:“对不起,璇玑,都是师姐不好,伤到你了。”
璇玑却顾不得自己的伤,把那镜子碎片扔的远远的:“师姐!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即使师兄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玲珑呢,还有旭阳峰的大家。你答应我,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宁姣看了她一眼,又好像什么也没看,伏在台上哀哀哭泣,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好,璇玑,你放心,方才是师姐一时想差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有自绝的想法了。师兄要是还在,一定也会责怪我的。”
我现在也会责怪你,柏麟小小反驳了一下。他的眼光落在沾染了璇玑血液的手帕上,方才一事,从时间到地点都那么巧合,看来是师妹精心安排的。她要璇玑的血难道是为了去秘境看看这血能否让魔域之花盛开吗?
璇玑让宁姣再三保证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柏麟注意到,师妹看璇玑的眼神表面上是温和的,可实际上却冷的出奇,还有不时翻涌上来的怨恨。
等璇玑彻底离开之后,宁姣拿着手帕来到了秘境,秘境中的魔域之花吸食了魔煞星的血气后争相绽放。封印在琉璃盏中的心魂也开始躁动,果然,宁姣闭了闭眼,睁开眼又恢复了一片漠然。柏麟感受到琉璃盏的封印因为逆鳞的缘故而加强了许多,稍稍放下了心。只是,这秘境的地上似乎还另外设了个阵法,复杂程度连柏麟一时都不能判别到底是做什么的。接着他听见宁姣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看向琉璃盏的目光甚至可以称得上阴鸷。
师妹啊师妹,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柏麟心中不安,他问后来赶到的司命:“你可看出些什么了?”司命苦着脸:“帝君,就连您都看不出来未来帝后在想什么,何况小仙呢?只是,如今未来帝后得知了战神的身份,她那么聪慧,是否帝君您的身份也……”
柏麟深深皱起了眉头,如若师妹猜到了我的身份,会不会责怪我一直在骗她呢?可她又为什么会对璇玑生出怨恨,那禹司凤又在何处呢?时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师妹的心思这么难揣测,从前都是师妹不对他设防,大大方方告诉他她在想什么的。
寂静的深夜,宁姣独自一人漫步在旭阳峰的台阶上,她走走停停,不时向昊辰的居所望去。幽暗的树影下里,她苍白又纤瘦,一时间就像一个徘徊在人间的孤独游魂。柏麟一直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往后几日,璇玑日日都来看她,生怕她又想不开。有了璇玑的陪伴,宁姣周身生人勿近的冷漠稍稍消散了一些,有时还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讨论少阳的事物。
一日午后,璇玑正好说到她今日感觉自己对战神之力的掌握又上了一层楼。宁姣伸手温柔地拨开璇玑垂落到眼边的发丝,用一种缥缈的语气说:“那不妨三日后,我们再试试销毁琉璃盏吧。”璇玑不疑有他:“好的,师姐,到时候你一定要来看。”
宁姣悲伤又欣慰地对她说:“璇玑,到时候我们就选在晚上吧,不用惊动大家了,成了皆大欢喜,要是还是不行,岂不是又要让大家担心。”璇玑点点头:“行,放心吧,师姐,这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帝君,看来未来帝后要在三日后有所动作了”司命小声地说:“到时候……”他可没忘记,刚才未来帝后看战神的眼神有一瞬间是那么冷漠,就像是……就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样。
“本君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师妹到底想要做什么”柏麟无奈地说:“这几日我要时刻看着她,以防她一时行差踏错,酿成大祸。”
屋子里又只剩下宁姣一人,她用了一道传讯符,上面只写了:战神将于三日后夜间在秘境销毁魔煞星心魂,这符一经写好,立刻向离泽宫的方向飞去。
宁姣盯着符咒消失的地方,目光沉沉,禹司凤知道璇玑才是真正的魔煞星,到时他为了璇玑一定会来少阳秘境。正好,我就成全这对苦命鸳鸯。所有害死师兄的人,我都不会放过,血债自然只能用血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