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来得及回头,门就被人重重关上了。陈错只来得及看到那门板被大力带得微微震动,充分地体现了来者被惊吓的心情。陈错也很尴尬,她想着没人会来看她,护士也才刚走,就趁势换个衣服。也是她的错,多走几步,进浴室换多好。
将病服快速穿好后,陈错小心地推开房门,将脑袋往外探。刚刚撞见尴尬一幕的人没有走,陆峥穿着黑衣牛仔裤,坚硬的靴子,抱手靠在墙边。他将脸侧到陈错这边,眼神朝她身上一落,陈错脸一下有些热,她做作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调整好心态,放软声音:“原来是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她眼神飘移,又转回来,在陆峥身上打量。陆峥衣品还算不错,穿军装帅,常服也帅,上衣圆领露出他一点锁骨,那里竟然挂着一个红布三角符,还在正中落在锁骨窝上,这东西实在不符合陆峥的气质,陈错忍不住又看了几眼。
大概是察觉到了,陆峥把那符往衣襟里一塞,挡住了。陈错拉开自己病房门:“进来坐坐?”陆峥只把她通身上下仔细看了看,见她精神也好:“不用,我先回去了。”他要走,陈错哪里肯放人。这男人竟然特地来看她,已经很让她惊喜了好不好。
她伸手一捞,竟然搂住了陆峥的腰。感觉他腰身结实,陈错还忍不住手贱,在上面揉了揉。陆峥唇角抽了抽,掰开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推开几乎要贴到身上的柔软身子。陈错仰着脸,娇娇地说:“你看都看完了,便宜也占了,就这么走了啊?”
陆峥脸色一黑:“谁占你便宜了?”陈错舔舔嘴:“刚刚啊。”大概是感觉到陆峥要反驳,陈错将自己的手在陆峥掌心里一翻,反握了回去,想同人十指相扣。可惜这没情趣的男人,指缝闭得紧紧了,根本不肯让她得逞。
陈错知道自己怎样笑最好看,她不掩眸中深情,望着陆峥道:“陆队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好不好?”陆峥看了她一阵,突然讽笑道:“我救了那么多人,个个都要报恩,我收得过来?”陈错眉头一皱,酸溜溜道:“想要以身相许的只有我吧!”陆峥不答话,只冷眼看陈错作妖。
见他不同她说,陈错自己倒想得很多。她轻轻哼了一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然后她就看到陆峥的手指动了动,竟然下意识留了留她。这可把陈错美坏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她开开心心地说:“既然陆队长不要我,那就换一个吧,一起吃个晚饭吧,我请客。”
半个小时后,二人身处医院外的一家小餐馆。木质桌面油腻,点单的大概是老板的儿子,抱着手机玩游戏,被老板骂了几句,才懒懒散散地走到他们这一桌,问要点什么。陈错里面穿着病服,外面套着陆峥的大外套,加上因为和陆峥在一起,两颊红晕不退,更显娇媚。
刚刚还对游戏念念不忘的高中生,一下就被眼前的大姐姐给电到了,一收刚才不正劲的站姿,笑道:“你们要点什么?”然后他就跟表演似的,嘴里溜出了一长串菜名,跟相声似的,把陈错逗笑了。陆峥坐在对面,眼神渐渐有些不善,再看向高中生,就十分有压迫感了。
可怜的高中生,刚军训完,还对教练的压迫视线敏感着,顿时感觉到了陆峥身上的气息,和魔鬼教官十分相像,嘴也不贫了,眼巴巴地望着陈错,端着个小本子。他也不敢走,菜还没点呢。
陈错笑眯眯地点了几个刚刚高中生报出来的菜品,这才想起来陆峥似的:“陆队,你要吃什么,我给你点?”陆峥摇头:“你点的已经够了。”甚至有点多。陈错:“就这些吧。”小孩拿着菜单下去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往陈错面前摆了听可乐:“姐姐,送你的。”陈错有些惊喜,同高中生道了谢。
再看桌对面被小弟弟完全无视的陆峥,陈错坏笑道:“陆队,要不要分你一半啊,看你脸色那么差,喝点可乐消消火。”陆峥眉也不动:“消什么火?”陈错将他面前的玻璃杯拿了过去,把可乐倒了一半进去,听到他的问话,冲人眨眨右眼:“妒火。”
陆峥面无表情:“我不喝可乐。”他确实不喝,对体格的要求,长期的训练和自我克制,他不碰烟酒,也不喝碳酸饮料。基本只喝凉白开或者茶。大约是没见过这种年纪,却这么养生的人,陈错有些惊讶,然后小心道:“烟也不抽?”
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将里面的一根晃了出来:“从来没有抽过?”陆峥眯了眯眼:“年轻时候不懂事,戒了。”陈错嗯的一声点点头:“那你以后可以随身带一个打火机。”陆峥疑惑道:“为什么?”陈错愉悦道:“好男人该随身带着打火机,给自己女人点烟啊。”
陆峥愣了一瞬,突然松了自己的身子,朝椅背上一靠。他神情有些微妙,隐隐有股不羁的气势。他笑了笑,眼睛深深地将陈错望着:“你是我的女人?”他声音很哑,陈错一时间,都快误会对方是在勾引自己了,她也不避开视线:“会是的。”
第17章
店面的格局不大,厨房离他们落座的位置很近。厨师将锅颠起,轰隆隆地响。在嘈杂的背景音中,陈错与桌对面的陆峥对视着,看他眸底明明暗暗,像想了许多,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很单纯地看着她而已。
然后陆峥便笑了,不是多和善的笑容,他说 :“你知道做我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吗?”陈错扬眉,能是什么意思,交往、接吻、做爱,或更深一步,就是结婚。但显然,现在陈错对陆峥肉*上的需求较重,精神上的,或更进一步,还得经过时间的磨练。
陆峥看她面带疑惑,将双手至桌下抬起,十指交叉扣握,一副要公事公办谈话的模样。陆峥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没交过女朋友吧。陈错当然不会这么以为,毕竟年纪都到了,陆峥长得这么俊,不可能一次都没谈过,就和她一样。
陈错将茶壶里的茶倒进碗中,清洗餐具。然后她润着双手,将洗好的餐具,推到陆峥手边,抬眼:“谈过怎么了,我不介意。”陆峥被气乐了:“你觉得我会在意你介不介意?”陈错配合道:“行吧,那你还有什么犹豫的,一次性说出来。”她态度坦荡,语气直白,好比在哄一位磨磨叽叽的小姑娘答应同她恋爱的渣男一般。
她本以为,陆峥会有许多要求。例如不许她抽烟,又或者不能穿得太过暴露,毕竟几次接触下来,她感觉到陆峥骨子里是个保守的人。却不成想,陆峥说的是,不能哭。陈错有些错愕地睁大眼,搞不明白不许哭是什么意思。
不能哭,知道他可能会出事,或者已经出事,不能哭,要坚强。也许赚不了多少钱,也没法很快升职。也许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立刻赶到,因为当时他有可能还在救别的人。平时交往,因为工作,大概很少能够见面。他给不了女人所需要的安全感,所以就算交往了,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陈错皱眉,她将烟盒掏出来,摇出一根:“介意吗?”陆峥摇头,让她随意。陈错有些焦躁,她没料到陆峥想得这么长远,提出的条件,对于恋爱中的女人来说,可以算得上相当苛刻了。她现在确实非常喜欢陆峥了,但陆峥如果这么认真的话,她有把握摘下了这朵高岭之花后,拿回家,会好好对待吗。过了这样的一个暧昧期,她会保持热情吗?
其实她也有过不少恋情,但几乎没有更深一步,陈错就提出了分手。那些男人无一例外,都被她伤得彻底。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爱无能,每一段爱情的保鲜期只能够维持在暧昧时段。
就在陈错沉默的时候,菜被端了上来,陆峥见陈错久久不语,面上浮过一丝果然如此。他低声道:“先吃饭吧。”陈错夹着烟,隔着缭绕白烟,眯起眼,很认真地问陆峥:“可是我很想睡你,怎么办?”陆峥嘴里还含着饭,差点咳了出来。他死死地捂着嘴,好半天才压下那股呛咳的冲动。
他恼了,瞪着陈错:“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陈错从善如流地同他道:“想你的脸,你的肌肉,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的强烈安全感,非常迷人。”陆峥重重搁下筷子,抱起手,面色严肃,看起来就像陈错初中时候的教导主任。她赶紧抬手喊停:“好吧,是我错了陆队,开个玩笑。”陆峥盯着她:“没有这么开玩笑的。”他拿出钱包,取出两张纸币,压在桌面。他起身,朝外走去,陈错垂眸,没有挽留,他亦没停。
第二日,肖春带着她的手机和重新收拾过的行李,赶到医院。刚一推开门,本以为是陈错就算没有受惊过度,怎么样都要面目憔悴一些。哪知道病房里没有人,她喊了几声陈错名字,就听到病房浴室的门被推开了,陈错敷着一张面膜,慢悠悠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她如此悠闲,撕下面膜,更显嫩白。不像在住院,像度假。肖春一直吊在高空的心,总算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她把新手机递给陈错,陈错用的是苹果,有自己的账号。登陆上以后,里面的电话号码基本没事,就是可惜了那些短信。
陈错拿到手机后,就埋头折腾起来。她大早上的不止敷面膜,还洗了澡,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很诱人。肖春看着她湿润的头发,突然想起那消防员,难免以打趣的口气,问起进度如何。毕竟能抗拒陈错的男人可不多,虽然在陈错口中,那男人实在难搞。
听她这么一问,陈错便抬起脸来,面上即不是春风得意,也不是志在必得,而是有些难过,甚至埋怨地看着肖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倒在床上,任由一双长腿从浴袍里支了出来,轻轻地晃了晃:“我和他完了。”
肖春也不知陈错是从哪搞到这明显不属于医院的浴袍,她叨念道:“头发还没干呢,别躺床上。”陈错在床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浴袍垮了,露出一点锁骨,半点酥胸。肖春把毛巾砸到陈错脸上:“把衣服拉好!”
陈错嘟囔着有什么关系嘛,但还是把衣服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毛巾揉着自己的头发:“他是个很认真的人,我不想伤了他。”肖春眼睛微微一睁,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她心想,陈错自己不知道,当她能说出不想伤了对方这种话时,她已经开始认真了。
如若不然,按陈错以往的性子,只要想要,就必须得到,哪里会这么瞻前顾后的。如果陈错每次恋爱,都能想那么多,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伤心人了。她真的不建议陈错在这种时候谈恋爱,而且还是和一个消防员。
任谁都知道消防员是个高危职业,收入也不高,虽然她是不知道陈错口中的那位叫陆峥的人,有多优秀。但陈错收入实在不低,往长远看,这两个人是真的不合适。陈错眼里只有手机,自然错过了自己经纪人眼里的欲言又止。
肖春老话重提,还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拍下去。陈错这次大概是和这个剧组八字不合,身上的伤就没有停过。前些时间还差点中暑,太糟蹋人了。可惜陈错不听她的,嘴上说着不想伤陆队长的心,手上却让许家将陆峥的电话号码发来,也不管许家手机里到底有没有。
好在许家这几日,也和拍摄的消防官们建立了些许感情,通过别人,将陆峥的手机号码要到了。在发之前,他犹豫地问:错姐,你要陆队的电话做什么?陈错收到这条短信时,略一挑眉,然后快速回道:要到了?许家:要到了。陈错:发来。
至于做什么,到底是没有说。许家发来一串号码,陈错拿着手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肖春在旁看她折腾,见她还穿上了一件军装外套,自拍起来,不由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想伤了人家心吗?”陈错停了动作,然后有些委屈地皱起眉:“我只是想跟他说,他外套还在我这里,等他把外套拿回去了,我就真的不再招他了。”
说完她突然放下手机,问肖春要了根口红,仔细抹了,再拍照。肖春冷眼看她,心道,就陈错现在这个模样,谁信。
第18章
陆峥带完队,吃过饭,就回到宿舍。训练的时候,他不用手机。他收到了一条信息,陌生号码。只是那号码不是第一次与他对话,最新的是一条彩信,是张照片。往上滑是一场对话,关于碰到车后的赔偿讨论。陆峥手指往下拉,带出那一连串短信。
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陈错是碰了他车,还出言不逊的那位事主。毕竟同样叫陈错,也是摄影师,再结合声音一听,不算难认。他不想同陈错相认,也懒得追究,倒没想过,后来二人会有这么一番纠缠。最开始只是厌恶陈错眼中没有遮掩的感兴趣,她对他有兴趣,昨天他也知道了,何止是兴趣,还有性趣。
陆峥在删除拉黑上犹豫了一阵,还是点开了那张附带着文字的彩信。陈错头发湿答答,有几缕盘着圈,贴在她白皙的脖子上,黑的愈黑,白的愈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贴在了照片上脖子处的位置,轻轻摁住。陈错气色比昨日好,迎着暖阳,靠窗而立,冲镜头笑得很美,也有攻击性。
明明昨日在饭桌上,被他问得不敢吱声,现在似收拾好心情,又能重新春光灿烂,全当无事发生。图片是自拍,文字是:陆队,你衣服还在我这里。陆峥编辑了一阵,最终还是关上窗口,什么也没回。
陈错在医院进行最后一次复查,肖春不放心,非要她照个片子。陈错拿着手机,等待结果。同时她也在等着一条回信,她不希望陆峥对她彻底冷淡了。虽然她也给不了对方想要的东西,那些感情,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如何能给。
她看着手机,翻来覆去,她还从未在一段感情如此被动过。也觉得自己卑鄙,明明和肖春说的很好,不会再纠缠了,但还是忍不住自己的感受,遵从内心。哪怕这段感情只是一闪而过的花火,偏偏陆峥不愿跟她来这套。陈错纠结极了,同时她发现对方正在输入,因为系统是新版,能看到小气泡。
明明是输入的,但却没有任何消息过来。陈错看着那串小气泡好一阵,最后消失,不由长叹一气。看来身上这件衣服,是还不给主人了。等拿到检查报告后,没有太大问题。她回屋收拾东西,准备到剧组。肖春提着饭进来,手里还接着一通电话。肖春脸色不好,疾言厉色:“那种地方我们陈错不去,你们自己找能拍的。”
陈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疑问地看向肖春。肖春面色难看,同她交代,临近C城玉县发生6.5级地震,包括陈错这个剧组所跟的消防局,都要赶赴现场救援。导演的是意思是能够拍摄现场资料,希望能去。不会要求深入现场,只需在外面拍摄救援画面。真实灾难总能出震撼人心的画面,这些都是虚拟环境拍摄,所拍不出来的。而肖春知道陈错之前遇难过,不管导演说什么屁话,她也不会让陈错去的。
果不其然,陈错刚听到地震这个消息,脸色就白了,像陷入回忆一般,眼底没了光。肖春还在生气,拒接导演电话。可没想到,陈错突然开了口:“去吧。”肖春不敢置信:“什么?”陈错抬起脸,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我可是要拍遍世界的摄影师,不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