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蕙摇摇头:“换不动了。”她母亲的身体虽说硬朗,长时间远行是不可能的,她以后有了车只能带她去周边转转。至于去新的地方,她自己都未必适应,何况她的母亲?这里纵使有千百种不是,也是她们熟悉的地方,在这里她们已经形成了一套处事规则。这套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规则,到新的地方就失效了。
明蕙给老母亲打电话,得知兄嫂上午不在家,去驾校之前特意去看了母亲,把她做好的衣服拿给她。
明蕙给母亲穿上衣服,一颗一颗给她系扣子,明老太太向一旁的林宁山夸耀:“我们家明蕙从小就手巧。”
林宁山补充道:“现在手也很巧。”
明老太太点点头,对着林宁山表示同意。
“有人给明蕙算了命,说她有晚运,一年比一年好,离谁近就旺谁,我觉得这说的还挺靠谱。别说别人,就说我吧。没我们家姑娘,我能穿上这么好的衣服吗?肯定不能啊。我年纪一把,身体还能这么硬朗,就是托了我们明蕙的福。”
林宁山并没提他和明蕙的事,只是请明老太太去他家住几天。
“我当年在村里,没少受您照顾。您一定别推辞。”
“这么客气干嘛,当年你也没少帮我们啊。你以前给我们寄的钱和黄油可顶了大用了。现在小孩儿对黄油不新鲜了,我们当初哪见过黄油哪。你的好心我心领了,可我这腿脚不行了,哪都去不了了。”说着明老太太又感叹起来,“我们明蕙啊,长着一双大脚,走得比男的都快。我们村里有相面的看了明蕙的脚,说这是一双能走四方的大脚……”
“妈……”这些封建迷信明蕙听得实在尴尬,可又不好说别的。明老太太对这些迷信,完全是有选择的相信,好的全都信,差的全不信,她说这些都是算命看相的随口瞎编,就是戳穿母亲的期望。
“千万别信父母在不远游,要我,我就希望孩子年轻多走一走。明蕙啊,我这双眼睛看不清了,你就帮着我多看看,你看的就当我看的了。养孩子不就为这个嘛,我实现不了的,你能替替我……”大儿子儿媳说的明蕙和林宁山的事,她只信三分,感情的事成不成的都不重要,她就希望明蕙别老在一个地方憋着……
明蕙偏过脸,她的母亲啊……她越是越这样说,她越是得趁能陪着她,多陪她几年。林宁山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几乎被打动了,但是她的母亲绝对比林宁山更需要她。至于她的事业,最稳妥的还是一步一步来。
出了大门,林宁山对着明蕙笑:“能不能让我离你近点儿,也沾沾你的运气?”
“你一科学工作者,怎么还信这个?”
“这不是迷信,是我的经验告诉我的。”
林宁山没提起昨晚的事,他得给明蕙考虑的时间。而且他有种预感,他催得越紧,明蕙就越可能拒绝。
练车归来,明蕙请林宁山帮忙把她的缝纫机搬到厢房。
“为什么要搬?”
“放在西屋,免不了要打扰你。”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喜欢听缝纫机的声音,太安静了,我反而不习惯。”
明蕙因为有顾客急着要她做的连体裤,午饭一结束就开始了工作。林宁山好像并没有撒谎,缝纫机声并没有打扰他工作。他正在电脑上进行戒指建模,他在纸上画的草图很简单,就是一朵很胖的云,他所有的灵感都来源于这朵云。
两个人整整一下午都没有互相打扰,明蕙做好了连体裤,林宁山也在更改几版后定了稿,他并没有把定稿给明蕙看,他希望明蕙最终看到的是成品。
明蕙问林宁山在做什么,林宁山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晚饭时,林宁山邀请明蕙一起在院子里看纪录片。
明蕙抱歉地笑了笑,她这两天得把顾客要的连体裤赶出来。好不容易有了生意,她一定得抓住机会,不能让生意跑了。
“既然你亲自穿的衣服卖得这么好,要不你把衣服都试穿一遍,我给你拍照存档,需要打广告的时候就拿出来。”
明蕙之前也想过,但因为不好意思作罢了,她一件件换了衣服来试,让林宁山给她拍照,未免有些……但昨晚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层,而且在成功面前,不好意思得靠边站。现在她太需要生意的成功了,证明自己,获取收入,顺便证明林宁山的眼光很好。跟这些一比,别的都不算什么。
林宁山本来提议的是去外面拍,明蕙随时可以在房车上拉上帘子放衣服。但明蕙并不想这么麻烦,她问林宁山:“今晚你忙吗?不忙的话就帮我拍些照吧。”
明蕙想的是,不用找专门取景的地方,找面白墙拍就可以了,这样看着比较直观。
林宁山在硬件条件很简陋的情况下,换了屋顶的灯泡,又从他的车里拿了灯来勉强充作打光灯。然后他很知趣地对明蕙说:“我去隔壁,你换好衣服就敲门,我马上过来。”
明蕙看着林宁山把拍照这么当回事,她有些迟疑地问:“我是不是应该化一化妆?”他这么费力帮她,而且,她也希望第一次拍就拍好。
“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林宁山并不是恭维明蕙,他是真觉得她现在这样就很好。
明蕙笑一笑,即使林宁山这样觉得,但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拉开抽屉,找出许久不用的口红眉笔鸭蛋粉。好几年前买的了,超市柜台促销货,大概是因为太便宜,才鬼使神差地买了,应该是过期了,但大概还能凑合着用。她让林宁山先忙他的,不用管她。明蕙在镜前审视着自己的脸,她先拿出笔在纸上囫囵画了一下,仿佛她的脸是一张白纸,她要在上面作画,提前打张草稿。明蕙在化妆之前,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底稿,口红要怎么涂,眉毛要怎么画。这几样里,她最常用的只有刮眉刀,平常去一去杂眉,其他几样几乎没用过,但因为她这几年总是画花草涂色,轮到在自己脸上作画时,也很有层次感。她画的是淡妆,以明蕙目前的认知,这个年纪要是浓妆艳抹可就跟妖怪差不多了。
化好妆,她突然觉得她的头发未免太敷衍了。她从桌底翻出一本时尚杂志,寻找头发的灵感。她找到一个不复杂的发式,在纸上画了几遍搞懂了是怎么盘的,等她盘好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觉得有点儿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