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是饭点,餐馆这会儿正清闲,有两个小朋友正在店里玩遥控汽车,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七八岁的样子。
她走进店里,小男孩看到她,就从地上站起来,很礼貌地问她:“姐姐,你是来吃饭的吗?”
沈雁笙笑了笑,问道:“裴新是在这里吗?”
小女孩也从地上站起来,咧着嘴笑,有点骄傲地说:“裴新是我们爸爸!”
小男孩问:“姐姐,你找我们爸爸有事吗?我爸爸去隔壁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女孩已经跑了出去,边跑边说:“我去叫爸爸!”
隔壁便利店里,裴新正在买酱油,老远就听到女儿爸爸爸爸地喊,他侧过头,笑道:“怎么跑过来了?哥哥呢?”
小女孩拉住爸爸,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爸爸说:“爸爸,有一个好漂亮的姐姐找你。”
“谁啊?”裴新笑着问:“是不是吃饭的啊?”
“不是!”小女孩说:“那个姐姐一来就说找裴新。”
“不是吧?”裴新有点纳闷,除了他老婆,他哪还认识什么漂亮女人。
付了钱,牵着女儿回到店里。
一进门,看到沈雁笙的时候,就有点愣住了。
还真是个大美女。
他有点茫然,问道:“你找我?”
沈雁笙看着裴新,问道:“你就是裴新?”
裴新点点头,“是啊,你是?”
“我是沈雁笙。”
裴新表情立刻变得惊讶,“你就是沈雁笙?”
沈雁笙见他这般反应,问道:“陆景策跟你提过我?”
裴新笑道:“当然提过。”
说着就把酱油放到吧台,然后往里面走,说:“来,快请坐吧。”
沈雁笙在一张餐桌前坐下来,裴新去给她倒水,笑着道:“其实我老早就想见见你,不过阿策一直说以后吧,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他结婚了,他再介绍你给我认识。”
他端着一杯水走到餐桌前,把杯子放到沈雁笙面前,跟着才在沈雁笙对面坐下。
他看了看沈雁笙,笑着道:“其实你和以前变化不大,我刚刚没往那边想,一时间没认出来。”
沈雁笙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裴新笑了笑,说:“我在阿策那里见过你的照片。是张登记照,好多年了。”
沈雁笙此刻只觉得有满腹的疑问,她从包里拿出那枚红色的平安结,摊在手心递到裴新眼前,问道:“你见过它吗?”
裴新低头看了看,点点头,说:“见过。是阿策的。”
到这个时候,沈雁笙已经完全确定,陆景策就是当年工地上那个男孩子。
难怪她偶尔会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陆景策,却始终没有想起来。
裴新见沈雁笙有点受到震动的样子,笑了笑,说:“阿策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吧?其实他那时候也很帅的,从上学开始就一直是学校长得最帅的。”
“不过你认识他那会儿,他奶奶生着重病呢,要做手术,要化疗,要吃药,他爸妈走得早,留他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奶奶生病那年,他刚刚中考完。你别看他是山里的学生,学习可好了,中考成绩能吊打你们北城本地的重点生源,而且他之前还得了个数学竞赛的奖,被北城一中录取到实验班了。”
“可他还没有高兴两天,奶奶就突然病倒了。那年江城可热了,正午四十二三度,我陪着他背着奶奶到县城医院去的。”
“没想到检查出癌症。”
“阿策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从小到大,除了他爸妈走的时候见他掉过眼泪,之后再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奶奶检查出癌症他也没哭,揣着身上仅剩的一点钱就去医院给奶奶找了间小房子让奶奶住着,然后他就自己去工地上干活了。”
“他那年也才十六岁,每天在工地上没日没夜地干,有一次因为干活太积极,还被工地上的几个恶霸打了,晚上回家的时候,脱了衣服一身的伤。”
“我当时都让他休息两天,他不肯,第二天照常去工地上干活。”
“那会儿虽然放暑假,但我家里也有事,也不能经常跑到城里去看他,偶尔进一次城,就看到阿策每次回家都脏得没个人样。”
“他以前最爱干净的,在工地上什么脏活累活都肯干。”
说着,看向沈雁笙,笑了笑,“你那时候是不是都没看清楚过阿策长什么样子?他那时候确实是晒得没个人样,还老是满手满脸的灰。”
沈雁笙想到那个时候,想笑一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口好疼,没笑出来,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景策那时候要那么拼命地干活,即使下着暴雨,即使打雷闪电,也要顶着大雨一个人在那里不停地干活。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工地上明明有盒饭,他却从来不吃,每天那么辛苦干活,却顿顿都只吃馒头。
是因为要把饭盒带回去给奶奶吧?
沈雁笙忽然很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多问问他,多帮帮他。
裴新看着沈雁笙,忽然问:“你那时候对他很好吧?”
“其实我刚开始也不知道这些的,阿策那个人很不爱说话的,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和任何人说。是后来,我们一起跑船,在海上的日子又漫长又孤独,那时候我就常常看到他手里拿着这枚平安结,坐在甲板上,看着茫茫大海,一看就是一整天。”
“有一次我实在太好奇了,就问他,他手里总拿着的那枚平安结哪里来的?他开始也不说,后来我一直问,问了好多次,他才总算说了一点关于你的事。”
“阿策真的很喜欢你啊。在船上的时候总拿着你送给他的这枚平安结,偶尔也看你的照片。那张照片是他捡的,应该是你拿东西的时候无意中掉下来的。”
“他跟我说,看到你的那一刻,觉得连天上的明月都没有你那么耀眼,耀眼到令他自卑。他说你对他很好,给他擦药,也不嫌弃他脏。”
沈雁笙听到这句话,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裴新说着也有点难受,他看着沈雁笙,说:“沈小姐,阿策这一路走来真的挺不容易的。你想想看他那样的出身,走到现在,背后得吃多少苦啊。过得最苦的时候,真是没个人样儿。”
“当年跑船,还出过事故,在海上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到国外去,刚开始也很不容易,最难的时候还去打过地下黑拳。那多危险啊,反正他自己吃了多少苦头也从来不跟人家说的。”
裴新看着沈雁笙,说:“沈小姐,你今天问到我这里来了,我才跟你说这些。否则这些事,陆景策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说的。”
“这么多年来他就喜欢你一个人,一直喜欢着,没有一天忘记过你,也从来没交过女朋友。”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
“阿策拼了命地赚钱,终于走进了你们那个圈子。可那时候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哪怕出席同一场酒会,他也只能远远看着你。”
“我劝过他要不要试试别的女孩子,他连听都不听。”
“后来奶奶过世了,你也传出要结婚的消息,那个时候阿策大概是在国内有点待不下去了。奶奶不在了,你也要结婚了,他那时候可能有点心灰意冷,到国外去待了一年。”
“一直到他听说你家里出了事,你男朋友抛弃了你,他才从国外赶回来的。”
“其实你不要怪阿策当初用那样的条件把你留在身边,他一辈子就这么自私了一次。可其实即使你当时不答应他,他也不会不管你,不会不救你父亲。他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救你的。”
*
沈雁笙从裴新的餐馆出来,已经是晚上。
她回到家,简单收拾行李,拿上护照就去了机场。
从北城到纽约,十三个小时的飞行。
在飞机上那十三个小时,是沈雁笙这辈子经历过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次日下午一点,沈雁笙下了飞机就给陆景策打电话。
那时候陆景策在外面办点事,看到沈雁笙打来的电话,立刻就接了起来。
电话接通,沈雁笙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陆景策以为信号不好,拿着手机到餐厅外面去,低声问:“笙笙?怎么了?听得到我讲话吗?”
沈雁笙站在机场大厅,开口就有点哽咽,带着哭腔说:“陆景策,我来找你了。”
四十分钟后,陆景策就赶到机场。
他在电话里听到沈雁笙哭,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一路上着急地赶过来。
一进大厅,远远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沈雁笙。
他大步走过去,沈雁笙抬头看到陆景策,眼泪先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她站起来,在陆景策走近她的时候,踮脚搂住了他脖子。
陆景策也抱住她,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先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会想办法的。”
沈雁笙仍然是流泪,眼泪浸湿了陆景策肩上的衬衫。
陆景策担心得不行,又问:“是不是爸爸妈妈出了什么事?是身体不好吗?我现在就回去拿护照,我们马上回去。”
沈雁笙忽然就控制不住地哭出了声音,她紧紧搂住陆景策的脖子,脸埋在他颈侧,滚烫的眼泪灼烫了陆景策的皮肤,也灼烫了他的心。
他感到心疼,又束手无策,只能抱着沈雁笙,一手抚在她脑后,温柔地抚摸,不停地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有我在,不会有事。”
沈雁笙哭了好久才终于慢慢止住了眼泪,但仍然搂着陆景策不舍得松开。
她把下巴垫在他肩上,双手搂在他脖子上,脸上布满泪痕,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陆景策,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
真的好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和你相爱。
陆景策微微愣了下,一时没明白沈雁笙在说什么,轻声问:“什么?”
沈雁笙心口发疼,声音哽咽,心疼地问道:“陆景策,爱了我那么多年,一定好辛苦对不对?”
陆景策身体微微僵住,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滞了片刻。
沈雁笙忍住眼泪,努力换上轻快的语气,说:“我都知道了陆景策。谢谢你爱了我好多年,以后换我来爱你。”
作者有话说:
二更,今天没有啦,明天见~
第38章
十三个小时的飞行, 沈雁笙一点东西也没吃,饿得小脸惨白惨白的,一双眼睛又因为刚刚哭过一场而有些泛红, 瞧上去就十分可怜。
陆景策心疼, 出了机场, 就先带她去吃东西。
不过也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沈雁笙胃口不是很好,连她最爱的蛋挞也吃不下。
陆景策抽了一张湿纸巾给沈雁笙擦脸上的泪痕,心疼道:“昨晚几点吃的?在飞机上怎么不吃点东西?”
沈雁笙眼睛还有点红,看着陆景策, 说:“我不想吃,那个时候满脑子都在想, 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怎么飞机还不到,怎么还不能见到你。”
想到这里,沈雁笙就觉得很难过。
她连十三个小时都觉得那样漫长, 她不知道陆景策的十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拉住陆景策的手,忍着眼泪看他, 轻声问:“陆景策,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早在十几年前就见过面。”
这样算起来, 陆景策喜欢上她的时间,比傅时煜要早得多。如果爱情要讲先来后到, 为什么不是陆景策。
陆景策抬手温柔地抚过沈雁笙右眼下方的小红痣, 他看着她, 轻声道:“告诉你又怎么样?我记得你, 我爱你, 都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为我过去十几年的感情负责,爱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何况你现在已经爱上我,已经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
沈雁笙忍不住落泪,她靠进陆景策怀里,想说什么,却觉得心口酸涩难过,喉咙好像被沙子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陆景策的深情,只能牢牢地牢牢地抱住他,这辈子都不要再离开他。
*
吃完饭,沈雁笙去洗手间洗了个脸,调整了一下情绪,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脸。
她看到陆景策在车旁等她,一出餐厅就扑去陆景策怀里。
陆景策顺势搂住她,唇角不自觉地弯起笑意,低头看她,问:“真的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其他的?”
沈雁笙仰头望住陆景策,笑着摇头,说:“不吃了,我现在见到你,比什么都开心。”
陆景策闻言微微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她,说:“嘴巴突然这么甜?”
沈雁笙笑,望着陆景策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说:“你要是喜欢听,我以后每天都说很多情话给你听。”
她踮脚凑近陆景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啊陆景策,好爱好爱你。”
陆景策的手搂在沈雁笙腰间,他低下头,在沈雁笙看不到的地方,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
陆景策因为赶着到机场去接沈雁笙,还有点事情没办完,吃完饭就先把她送回家,把行李箱拎进屋,说:“我还有点事情没办完,现在出去处理一下,最多两个小时。飞了十几个小时你也累了,先睡会儿,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沈雁笙看到陆景策要走,很舍不得,抬手搂住他脖子,眼巴巴望着他,恨不得把自己挂到他身上。
两人就站在门口,陆景策搂着她腰,唇角勾着点笑,说:“怎么了?不舍得我走?”
沈雁笙诚实地点点头。
她不说话地看着陆景策,不舍都写在了脸上。
陆景策又何尝舍得,他低头吻她,两人在门边缠绵好久,久到再吻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
陆景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温热的唇还留恋地在她唇上啄吻了两下,随后才哑声道:“听话,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