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煜小七爷
时间:2022-08-19 06:23:21

  向阳哽咽了一下,眼眶都红了,“那为什么我们会分开,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刑明想抽根烟,打火机都掏出来了,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收了回去,“你们分开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也许和警察数次扫荡易云山有关,他或者他的团队为了保命,丢下了你这个拖油瓶,逃往了金三角,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能和你胸口的枪伤有关……”
  “所以,你根本早就知道,你们选择我去接近沈君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花街一姐,有什么勾引男人的手段,而是因为你知道,如果沈君真的是向夜,那么只有我,只有我能接近他!”
  “是”他没有否认,回答得还非常利索。
  “半山别墅发生的那起绑架与爆炸太过诡异,向夜突然消失了,沈君也突然性情大变,从我怀疑沈君就是向夜开始,就想过无数的办法,派过无数的卧底接近他,可全部都无功而返,后来我查到了一点向夜在易云山的资料,也找到了你,幸运的是,你想当警察,也很乐意配合我们警方”
  “所以,你才会那么放心,沈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杀我,三番五次把我往他身边送,就算是想让我们内讧,也不会把真正的毒品栽赃在我身上,因为你知道我是他妹妹,你知道他爱我入骨,你知道我是他唯一的软肋,杀人诛心啊,你好狠啊,刑明!”
  “他是毒贩,和毒贩讲什么诛心啊……他们和那些长埋于地底的烈士英魂讲过什么杀人诛心吗?只要能抓到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抓到他……”
  “那我呢,你让我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杀了抚养我长大的亲哥!”
  “他或许是救过你的命,或许是抚养你长大了,但绝对算不上是你的恩人”刑明慢慢的转过了身,淡淡的看着她,“你也许还应该感谢你们中途分开了,要不然,你自己都不敢想象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下子和你说这么多,你可能受不了,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他走了,走出了房间的门,从这里的窗口可以看到,他站在了院子里那棵大梧桐树底下,双手插在裤兜里,仰头看着慢慢枯黄的树叶,昏黄的路灯洒在他肩头,像是平铺下来什么情绪。
  他抚养我长大,救过我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我的恩人。
  可是,可是,如果这都不算是恩人……
  如果没有他,我只怕早就已经死了。
  难怪,难怪在游轮上他没有杀我,也没有带我走,他那时候就知道我是警察了,也知道我是她的妹妹了,他留下那张黑卡,以最好的方式让我们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保护他自己也在保护我。
  难怪,难怪他会说他是个反面例子,救不回来了。
  难怪他会想要送我去念书,还想要送我出国。
  难怪,难怪他会养那么多海豚。
  难怪,难怪那栋房子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按照我喜欢的样子存在着。
  原来那就是给我的,那真的都是给我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沈君从前的样子,向夜从前的样子,还有我从前的样子,那些事情如果没有真真实实的存在于我的脑子里,就都像几道不疼不痒的痕迹,无波无澜。
  难道就真的像刑明说的一样吗?都是天意,冥冥之中,老天爷都有了安排了。
  向阳摸了摸胸口处拿到凹凸不平的疤痕,淡淡的垂下了眼眸。
  他抚养我长大,救过我的命,但绝对算不上是我的恩人。
  大哥哥,那个大哥哥,我脑子里最深最深的记忆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大哥哥给的。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他的头发上,淡淡的泛着金色的光,他苍白憔悴,连腹部的绷带都还带着鲜红的血迹,可是他的大手摸着她的头的时候,却是如此的具有力量。
  不记得那便不记得了,大哥哥告诉你,人最重要的不是从哪里来,而是要到哪里去,我们既然活在阳光下,就要心存正义,要把这温暖的光带到每一处黑暗的角落,要以成为英雄为信仰。
  夜,安静得可怕,秋风瑟瑟,将院子里枯黄的梧桐树叶吹进了窗口。
  约摸大半个小时过后,刑明端了一杯热水进来,杯子都没放稳,就听见她淡淡的开了口,“你说过和他一样的话,两次,你就是他,是不是?”
  他顿了顿,静静的点了点头,“是,我们见过,你八岁,我十八岁,第一次,他们推荐你去沈君身边卧底,给我看你的照片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你了,你很听话,我也很欣慰”
  “那时候我还没有从警校毕业,只是趁着放假的机会,去了趟易云山,我虽然不知道我父亲的死亡原因,但是我知道父亲是在那个地方殉职的,我以小混混的身份进去,联合当地警方,里里外外来了个大肃清,腹部受了伤,被送往了当地一个不知名的诊所”
  “也是在那个地方,我遇到了你,后来,很快,警校的人就找过来了,把我接了回去,因为我违反警队条例,私自行动,受到了处分,被警卫看着,再也出不来了,再后来,我从警校毕业,主动申请去了金三角,一去就是十年……”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就是刑明,刑明就是我的大哥哥。
  女孩眼眶里的泪终究是兜不住了,满满的溢出来,漫过了眼角下的那颗泪痣,顺着脸庞一行一行的往下落,滴到了手背上,滴到了手心里捧着的热水杯里。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原来我也是有母亲的人,原来我也是有哥哥的人,还有我的大哥哥,还有我的大哥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与我有关系的人,他们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向阳耸了耸鼻子,将情绪都咽进了肚子里。
  刑明还想再说些什么,正要开口,女孩泪眼婆娑的看向了他,“不要说了,让我先缓一缓,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她从来都是盛气凌人的,连上床这种要求都是脸不红心不跳提得稀疏平常。
  此时此刻,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人,这句可怜巴巴的请求,真的像是戳到了他什么疼的地方了,心脏都跟着这句话猛烈的收缩了一下。
  刑明慢慢的移了过去,将她手里的热水放在了一旁的写字台上,轻轻的将她搂进了怀里。
  她还是没有忍住,他的温度席卷而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没有忍住。
  泪水决堤,一股接着一股,拦都拦不住,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轻声的呜咽都没有。
  只是不停的掉眼泪,不停的掉眼泪。
  就像是找到了丢失多年的靠山,见到许久未见的亲人。
  濡湿的感觉一层一层,从皮肤浸入了血液,几乎都渗进了骨头,他心脏的地方有点疼了。
  才十八岁,十八岁,他十八岁的时候才刚刚毕业,再坚强也还是个孩子啊。
 
 
第56章 
  秋天的夜晚很安静,尤其是在这种老城区,没有川流不息汽车的轰鸣,没有五颜六色霓虹的闪烁,只能听见轻轻的风带着枯黄的梧桐叶,一片一片砸在窗棂上,咔嚓咔嚓破碎的声音。
  他抱着她,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句话都没有,就这样坐在父母的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怀里的小人眼泪慢慢淡了,呼吸渐渐均匀了,连眼皮都颤颤巍巍,若有似无的覆盖了下去。
  他以为她睡着了,想给她换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在床上。
  可刚刚动了动肩膀,怀里的小人就哼唧了一声,吐出了一句看似无关痛痒的话,“刑明,大哥哥,你也和我一样,没有见过爸爸吗?”
  “嗯”男人淡淡的哼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父亲很早就接下来去易云山的任务,我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我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父亲说等他回来,就给我改一个名字,只可惜再也等不到了,父亲殉职之后,爷爷的脑筋就出了问题,住进了养老院,母亲要照顾我,还要照顾爷爷,还要忍受与父亲天人永隔,身体日况俞下,很快就离开了”
  听见怀里的女孩稍稍哽咽了一下,男人又继续说道,“但是我很满足了,能够平安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人类的喜怒哀乐,这辈子,走到现在,我很满足了”
  最后这句话,像是为了安慰自己,又像是为了安慰她,但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已经达到了。
  因为怀里的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这双眸子刚刚被泪水浸润,亮得就像是遗落在深渊之中的明珠。
  子弹喂出来的男人,怀抱里都弥漫着战场的硝烟味,虽然不太好闻,但是靠在这里,无比的安心,尤其是眼前还有一方小小的鱼缸,几尾花鲤鱼欢脱的游动着。
  刑明喜欢养花,又很多年没有回来住了,应该没有养鱼的习惯吧。
  向阳看着鱼缸里的鱼,视线都有些模糊了,“这些鱼是你养的吗?”
  男人淡淡的把眼神移了过去,“不是,是我父亲养的,听别人说,父亲从前就有养鱼的习惯,这个鱼缸是父亲殉职之后从易云山拿回来的,算是我父亲的遗物吧”
  鱼缸并不是很大,里面的鱼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但是鱼缸里的摆件却很精致。
  氧气泵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带着碧绿的水草一浪一浪的漂浮着,花鲤鱼儿们,有的打着盹儿,有的穿梭在狭小的假山洞里,还有的调皮的用尾巴轻轻的扒这埋在细沙里的小贝壳。
  细软的银沙只在鱼缸底下铺了浅浅的一层,多点缀一些小小的贝壳,透明的玻璃球。
  但这贝壳的一角像是露出来什么东西,看着看着,向阳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越看越不对劲,慢慢的从刑明的怀抱里直起了身体,走到了鱼缸面前,半弯下腰,仔仔细细的观察了片刻,然后,站直了身体,将手伸了进去。
  几尾花鲤鱼受到了惊吓,四散着躲到了一边。
  刑明看着她,慢慢拿开了那块小小的贝壳,将那一角透明的亮纸拉了出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防水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褐色的记事本。
  这是……这是……父亲的卧底日记?
  难怪,难怪父亲在易云山那么多年,走得不明不白,就留下了那么一张照片,警方找遍了他所有的遗物都没有再发现任何痕迹了,原来是在这里,原来是这里。
  记事本很小,记录的文字也很少,但字字千金啊。
  三月十七日,终于接触到了这里最大的贩毒集团,头目叫做山武。
  五月十六日,顺利混进了山武的贩毒组织。
  五月二十日,做成了第一笔生意,掌握了五条贩毒路线。
  六月十八日,这些日子很顺利,慢慢得到了山武的信任,认识了他身边一个男孩,叫做向夜。
  向夜,向夜,向夜,又是他!原来父亲在易云山就见过他!
  看到这个名字,刑明的眼睛都红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迅速翻到了记事本的最后几行。
  向夜,这个孩子还很小,比我的儿子还要小,他很善良,在路边遇到受伤的小猫都会救,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想要救他,并且已经向组织提交了申请,希望一切顺利。
  十月二十六日,我送他走了,但是很奇怪,我在公交车上又看见他了,我问他,他也不说话,只能拍下了这张照片,联系当地警方,以走失儿童的名义将他又送了回去,希望组织能看到并好好保护他。
  十月二十七日,奇怪,他怎么还在……
  十一月十五日,也许是这几日的反常行为,山武好像注意到我了。
  十一月二十日,我原本以为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我不后悔……
  记事本再往后翻,看不到只言片语了,关于父亲的一切都停留在了我不后悔这四个字上。
  向夜,向夜,人之初,性本善,可是我错了,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没有接受到良好的教育,在泥坑里只会变得浑身都是污水……现在想想,刑明这个名字,也是很好听的。
  那一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父亲知道自己回不来了,给我改不了名字了。
  向夜,向夜……是他,肯定是他!父亲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男人紧紧的捏着记事本,手背上都是暴起的青筋,眼眶猩红,都要滴出血来了。
  向阳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背。
  刑明回过神来,手抖了一下,记事本里掉出来一小张纸,上面还是父亲的笔记。
  接到了上级的电话,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父亲给他取了名字叫做刑明,还说等着我回去个他改名字,我只怕难得见他一面了,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不奢求天伦之乐,只希望这个孩子能成为我生命的延续,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博明善恶,风月无涯,丽日长绵……
  刑明默念着这几个四字成语,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向阳顿了顿,“你没事吧……”
  “没事……”刑明将那杯早已凉掉的水一饮而尽了,语气非常平静,“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全部都和你说了,现在你身份已经暴露了,再回去也没什么用了,我这里的安排是把你调到别的城市,去与不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明天早上到警局来报道……”
  她一直没有说什么话,他又补了一句,“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向阳看着他手里小小的记事本,淡淡的垂下了眼眸,“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她走了,男人长舒了一口气躺在了父亲母亲曾经躺过的床上,似乎在寻找当年遗留下来的温度。
  女孩走到了门口,回眸看了看这一方温馨小巧的院子,抬脚离开了这里。
  同样都是在老城区,花街距离这个地方只有三条街的距离,向阳住的公寓离这里根本不是很远,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她还是选择了走着回去。
  秋风习习,尤其是到了深夜,每一丝拂过脸庞的风都寒凉入骨。
  可是这座城市啊,依旧是这座城市,和很小很小的时候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马路边的香樟树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深秋都染不黄它的叶子,商场橱窗里的钻石手表依然亮眼,广告牌闪烁的霓虹灯依然绚丽,车流人流日日夜夜的身旁穿梭,像是不知疲倦,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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