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生个女儿也是这样,都是家里的一分子,家务自然都有义务去做,无论男女老少,也是要讲平等的,凭什么自己全包了不让孩子干一点?那不是傻吗?把孩子养懒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老了病了都别想指望孩子能多做点家务好好照顾你,到时候你出院了会发现,你儿子丈夫光知道吃饭不知道洗碗,水池里攒了几天没洗的盘子碗,地上堆了不知多少臭袜子脏衣服,都等着你病好了回来干呢。那时候你伤心不?后悔不?可后悔也晚了。只有自己切身体会到了才可能感同身受,才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当老婆的累死累活有点抱怨,丈夫还很不屑地来一句,你一天到晚闲在家里啥也没干,不就是做顿饭刷个锅吗,多轻松啊。老婆能不生气吗?这样的两口子能过好吗?所以,我的孩子,那是要从小学做家务,凡事都要趁早,越早适应得越好,到二十多了才开始干,人都养懒了,很难干的。两个人都懒都不会不愿做家务,这个家怎么能运营得好?你攀我我攀你,谁都不肯吃亏多干一点,那不得整天为这小事闹别扭啊,为谁干家务多些少些闹离婚吗?”
“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说得这么带劲?”齐遇妈凑过来问。
“我们说,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让他从小就学着做家务,除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公共的家务事也要做,这样我这个当妈的就轻松了。我家里家外一把好手的人,决不能养一个四体不勤的孩子。妈,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溺爱他(她),不让他(她)干这干那的,养出个看着爸妈干家务自己心安理得在旁边玩的人,我可不乐意。”
“我是那种人嘛?”
“你不是那种人,可我也忍不住担心哪,有句话不是隔代亲嘛,我怕你当姥姥和当妈完全不是一个作派,到时候再让我替他(她)干开了,我叫他(她)干,你就在旁边非拦着,再数落我,那我可受不了。”
“你放心,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家务活,你们爱谁干谁干,反正,孩子你们自己带,我放心,到时候我就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
“妈,你这话说得,真好!走,咱再拍几张照去。”
第46章 妈妈缝的被子
寒假前的日子过得充实又快乐,三人都怀揣着兴奋期待,不过他们当下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几乎和以往一样,两人遵照齐遇妈的意思,虽然领了证,已经是合法夫妻,可无论呆得多晚,周云中也不会留宿,要等到那个仪式之后,搬进新家,住到一起,才算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齐遇妈什么心也不用操,本来她还想买点棉花亲自动手缝几床铺盖,可毫无意外地遭到了齐遇的反对,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一套?被子想用新的直接去商场买就是了,那里被子多的是,羽绒被、蚕丝被、亚麻被、羊毛被、棉被,想要什么的没有啊?想什么时候要不行啊?干嘛非得找麻烦自己做?一下子弄出那么多被子褥子的,好些年里用不着,不白占地方?时间长了就算它没变质,不也会不时兴了吗?哪有想什么时候买就时候买得强?又时兴又是新的,多好?你那年代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以前结婚流行三大件,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后来又流行电冰箱洗衣机电视机,再后来就是房子车子票子,才几十年,变化就这么大,就是什么时代流行什么,这个时代用另一个时代的东西,能行吗?要是我结婚对方只给我缝纫机自行车手表,你高兴吗?肯定不高兴啊,现在这些东西都淘汰了,谁还戴手表啊,自行车也没人骑了,缝纫机更是你挨家挨户找都很难见到了。拿淘汰的东西打发人,多么不尊重人哪?所以,要与时俱进。而且还要考虑现实,别说现在很难找到弹棉花的,就算你能找到,费尽力气给我做了什么六铺六盖八铺八盖的,一床被子一叠,也占空不小了,六铺六盖就是十二个,八铺八盖就是十六个,得占多大空?那我还怎么买衣服,它们把盛衣服的地方都占去好多了。再说,咱这儿又不是北方老家,冬天并不算多冷,就算冷不也有空调什么的嘛,根本不像过去,被子的需求量大消耗量也大。所以根本没必要嘛,别自讨苦吃了,缝床被子多累呀。
齐遇可不喜欢缝被子了。
齐遇妈想想也觉得有理,“你说得对,咱还住在农村老家时,冬天连个汤壶也没有,通腿睡也是没办法的事,下面是盖被子上面是压被子,两床被子盖在身上都不觉得有多暖和。后来条件慢慢好了,不用汤壶了,也不用热水袋了,用上了电热毯,再后来连电热毯也不用了,有电暖气,暖风机,油汀,还有空调,想用啥用啥,北方老家是集体供暖,我听说有的地方供暖可足了,一进屋跟夏天似的,都穿短袖短裤,要开着窗子睡觉,这冬天哪里还用得着盖被子?盖床毛巾被夜里都要热得蹬掉呢。”
说完,又感叹自己结婚时正赶上家里穷得要死,只陪嫁了两铺两盖和两个盛东西的木头箱子,真是寒酸啊,可也没办法。
齐遇妈浸润大城市经年,受这里大环境的影响,思想早已不像过去在老家时那样陈旧落后,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许多,再加上齐遇多年来有意无意地灌输新理念,所以对于齐遇的提议往往也比较容易接受。不过,沉默了一会儿,她仍感慨地说,过去自己结婚时娘家穷,嫁妆少得可怜,现在条件好了,闺女老大不小终于打算结婚了,本想着好好给操办一下,也来个六铺六盖,可齐遇又不乐意。虽然说新被子想买就能买到,可自己这个当娘的什么也不做,怎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过去结婚多热闹啊,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各种准备,结婚前那段日子,天天都是好心情,有点不好的事,也很容易就让这大喜事给冲淡了,娘家也会请来一些要好的街坊邻居过来帮忙,大家一起做被子,那才快活呢,一边干活一边说说笑笑,聊些家长里短有趣的事,真是一点不觉得累,心里欢喜得很。
齐遇看了看妈妈,突然觉得自己的提议有点自私,光考虑自己,没想到母亲的感受,不就是床被子嘛,她想做就做呗,何至于为了这个就惹她不开心,她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遗憾,为什么我结婚了也要给她制造点遗憾?
“妈,要不你还是给我做几床被子吧,买被子虽说方便,可确实也是少了结婚的感觉,卖的被子再好看,也没有过去人自己动手缝制出来的那个味儿,况且还是你亲手做的,那盖在身上,就和买的不一样,怎么说呢,好像晒过太阳的被子和没晒过的,一个有阳光的味道,一个就没有。你缝的就有妈妈的味道,买的是机器的味道,怎么能比呢。”
齐遇妈一听,眼睛都亮了,满是喜悦,“我就说嘛,还是自己缝的被子盖起来舒服,外头卖的你知道它里面絮的棉花是好还是不好?是用新棉花还是旧棉花?买的被子那看起来就和自己做的不一样嘛,盖在身上感觉也不一样。我明天就找你李姨,叫她过几天来帮忙做被子,你姐结婚时就是找她帮忙做的,上次见面她还问我你什么时候结婚呢。我明天就去买被面和新棉花,找人弹出来,给你好好絮几床新被子。新被子可好了,又轻快又暖和。”然后又说结婚的被子就该是喜庆的色彩和图案,喜字的,龙凤成祥的,牡丹花的,而且一定要绸缎的被面,那样看起来才是又喜庆又富贵,商场里卖的被子哪有这样的?
见妈妈如此兴奋,满怀期待的表情,眼睛里洋溢的欢喜,齐遇佩服自己的决定,跟自己道了好几声谢,本来她只打算让妈妈做上两床被子的,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多做几床吧,满足一下母亲内心的渴望,让这开心变得更久一些,而且,既然要叫李姨来帮忙,那就更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人工?再多做几床,也好让妈妈和李姨好好唠一唠聊一聊。当然,齐遇还有另一个心思,多做几床被子,到时候,留给母亲两床,这样自己动手缝的老式被子,以后会是越来越少见,也就越来越珍贵,多做几床看来也就很有必要,而且,像母亲所说,这么好的又轻快又暖和的被子,既然盖起来那么舒服,那自然是一定也要让母亲拥有享受了才好,如果母亲不同意,那就说想让她占占闺女的喜气。
“妈,既然打算让李姨过来帮忙,那不妨就再多做几床吧,你不是打算做个六铺六盖嘛?哎,其实做八铺八盖也行,到时候你们悠着点干,慢慢来,你和李姨也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聊一聊。”
“好啊,我本来就想做六铺六盖的,既然你这样说,那再多做几床也没问题,反正以前给你哥准备的新棉花还有好些呢,多做几床也够使。你放心,我和你李姨都是打小就会缝缝补补的人,从小到大,纺线织布缝衣做鞋的活可以说是断不了的干,我们针线活的手艺你尽管放心好了,虽然这些年来做的机会少了,可架不住年轻时常做,保证不比那机器缝的差,不过,我们再慢,一星期也是足够足够的了,我们一人上午一床下午一床,一天就是四床,可轻松了。”
“我当然放心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们给我姐做的被子,摸着油光水滑,手感细腻,针脚也整齐细密,不仔细看都看不到线在那儿,挺好的。我记得那时好像是做了四铺四盖,姐没让你做六铺六盖,唉,既然我结婚了,那不做也不好啊,凭什么我姐有,我就没有?那多不划算!”
“原来你是攀你姐啊,怪不得还要多做几床,这是把我少给你姐做的那几床被子也给补回来了吧。”
“我是攀她,凭什么她能盖着妈亲手缝制的又软和又轻巧的新被子,我就不能?放着这么个大好机会不用我不是傻嘛,我也要天天感受妈妈的味道,况且,你们这一代人从小练就的好手艺,再下去二十年恐怕就要失传了,谁还会做被子呀,我和我姐这代人,多少算会点缝补的活,可那水平和你们没法比,我们也懒得干,到我们下一代,就更没戏了。所以啊,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多做几床的好,我觉得以后都能攒着卖高价给人当收藏品了。”
“你还真会算计,还收藏品呢,不过也是,我们那代人,农村的,哪家女人不是从小就会缝缝补补的呢,谁不会纺线织布啊?谁不是在娘家给爹娘兄弟做衣服做鞋子,出嫁了又给丈夫孩子做这些?好多人还要给公婆大姑子小叔子的做呢。那时候,哎你还记得吗?那些婶子姨的,没事聚在一起,围成一圈,坐在门口边说闲话边做鞋,多热闹啊,嘴里说着话,手上也不停,做完了都不觉得累。”
齐遇记得,她还对一个画面很有印象,婶子们做活的时候,会时不常地往手上吐点唾沫,并把纳鞋底的大针往头上梳一下,再去穿鞋底。那个时代的女人简直个个都是缝纫好手,即使没什么创新没什么新花样,可架不住熟能生巧,做出来的东西看着就规整标准。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跟着妈妈一起编过草绳,两只小手来回地搓着,一条草绳就做好了,不过,时间久远,让她现在编个草绳,她是一点也不记得该怎么做了。她还记得那时村里的小孩都没什么玩具,家长能在集上给买个玻璃球绒花什么的就已经挺好了,大多数的玩具都是孩子就地取材自己做,也是一代代人传下来的,一张纸,就能叠出各种想要的玩具,纸牛车,纸蓝子,纸轿子,纸塔,好像万物都能折出来。学校里一下课,男孩们都喜欢拿纸飞机玩,看谁的飞机飞得远。还会把纸叠成一个有厚度的方块,然后用一个去使劲摔在另一个上面,看谁能把下面的纸块砸得更高。女孩们更多喜欢拿小石头玩,手里握着一个小石子,向上抛起,然后去抓地上的石子,抓起后再张手接住刚被抛出的石子,谁最后手里的石子最多谁就算赢。她们还喜欢玩跳方格的游戏,拿粉笔在地上画出个长方形,再分隔出数个小框,扔个小木块到一个方框里,踮着一只脚跳进去,将木块小心地踢进下一格,尽头是写着各种奖惩的框,这时候踢就更要小心翼翼了。还有丢沙包,翻花绳,不过齐遇对翻花绳有点遗憾,她跟朋友玩时,好像总玩不过对方,后来齐遇突然悟了,为什么自己不爱织毛衣,一拿起毛线和针就头痛,原来是先天就没有女工天分,小时候无论叠纸,翻花绳,自己都只会基本的几样,不像有的女孩,天生在这方面心灵手巧,天赋极高,能轻易叠出齐遇总也叠不成的精巧牛车,还能给纸篮子做出个把手,可以用一个手指勾起来走,里面还要放上采摘来的各种小野花,非常有情趣。看得齐遇总是羡慕不已,可也无可奈何,现在想想,原来不是自己笨,只是老天总不会让人十全十美。
他们那时候还有人喜欢收集烟盒,糖纸,闲时拿出来津津有味地欣赏,总能吸引一批人围着一起痴痴地看,当然,除了喜好外,这也能从中看出一个人家庭的实力,要是他爹不抽烟,或者一年到头只抽一种烟,也很少给孩子买块糖吃,那这收藏路仅靠自己家就很艰难了,完全可以放弃。不过,好在有这方面爱好的还是少数,多数人抽完烟也只会把烟盒随手丢掉,糖纸自然也是一样的待遇,只会被当成垃圾丢弃。那么,收集的人就可以事先打个招呼,请对方把东西留下来,这样日积月累,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男孩女孩们还都爱玩一个勾铁环的游戏,用个小铁钩子钩住一个铁圈往前跑,很能激发孩子的胜负欲,是又好玩又能锻炼身体的好游戏。真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玩法与兴趣,现在的孩子,哪还有人会叠纸,即使会叠,又能叠出多少花样?现在都没什么人收集邮票了呢,谁还写信啊。齐遇想,为什么很多人会怀念小时候,都觉得自己小时候的东西是最好,为什么,可能因为那才是最最属于他们的时代,也是大都觉得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时光,人看着属于自己的时代与好时光慢慢逝去,再也回不来,甚至还会被后来人不屑一顾,总会心怀感伤。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没办法揪住不放,让它们永远存在,那尽可能地留下一些纪念,总归是好的。
想完这些,再看看母亲依旧亢奋的脸,齐遇心情好极了,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也没这方面的兴趣,总觉得缝被子麻烦,是个让人讨厌的活,可对于母亲来讲就不是这样了,她在这方面其实是比自己强太多了,也可谓心灵手巧,在老家时可能都没见过毛线,可来了后也自学成材,凭着自己摸索,很快就会了多种技法,给一家人织了多少件合体又好看的毛衣?后来又编了多少挂漂亮的门帘?编门帘的活齐遇一看就头大,把收集来的合适的彩纸剪成需要的形状,用钳子把铁丝剪断两端弯出勾来,再用纸条一层层缠绕上去,粘好。这些在齐遇看来一点也不想干的活,却是母亲喜欢做的,做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沉浸其中的欢喜。母亲是热爱这方面的,也有这个擅长,做这些非但不会觉得苦累烦,还会乐在其中。那么,要不要让妈做个十铺十盖?再多做四床?
晚上,躺在床上,齐遇妈仍是兴奋得睡不着,虽然之前和两个年轻人一起外出玩过多次,可一想到明天就要和他们一起旅游,心里还是充满了期待,毕竟总觉得那是个重要的仪式,而从那以后,他们的身份角色不只从法律上讲,从理从情上讲也都不一样了,三个人已经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子,她成了真正的丈母娘,周云中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女婿,几个人的身份都光明正大,这次旅游意义真是不凡,自带光环,一想起就让她想笑。
“你说,哪有小两口结婚,还有当丈母娘的跟着一起蜜月旅游的,我跟着去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挺合适的,谁规定了蜜月旅行不能带着丈母娘了?不能带着亲妈了?以前还没有蜜月旅行呢,现在不也有了吗?再说,这就是个仪式,多个人见证是好事。而且你没觉得吗,咱们之间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早就是一家人的感觉了,这结婚呢,一家人一起去玩,再合适不过了,还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