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迟不知道程琅那句“会好的”是不是意有所指。
他是猜到了吗?
也是。
她两个礼拜里面已经在他面前崩溃两次了。他这么聪明, 还有一个心理系的室友, 抽丝剥茧就能推测出来她的病了。
那他现在的态度......是不介意吗?
桑迟不敢问。
身边程琅握着笔正给她讲显著性检验。
桑迟目光落在课本上, 一个个字符像是天书一样平凑在一起, 不是理性思维上的无法理解, 而是有一瞬间她好像读不懂汉字了。
忽然脑门被笔敲了一下,她唔了一声, 回过神来。
程琅抬着笔尖:“发什么呆?”
“没有……”桑迟埋下头。
“那听懂了么?这个例题,你再复述一遍检验方法。”
桑迟茫然地看着课本上的统计描述, 思索了半分钟, 在草稿纸上写了一个“解”字, 然后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的杏眼无声看着程琅。
“……”
一道基础例题反反复复讲了有半个多小时, 程琅居然也没有不耐烦, 最后桑迟勉强把解题套路背了下来。
程琅靠在椅背上, 手里捧着个一次性纸杯抿了口水:“我觉得下次讲课得收费了。”
桑迟惭愧地低下头:“麻烦你了。”
程琅抓着她的脑袋揉了一把:“不过,还挺有成就感。”
宽大的手掌摁在脑袋上,指尖穿过碎发碰到了她的耳朵。
像是带着电,呲呲啦啦地牵动她的心绪。
桑迟摸摸耳朵尖, 心脏像是被跷跷板抛了出去,高高地悬在天边。
她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温柔的话,那就是程琅本人了。
......
晚上九点半,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来,同学们稀稀拉拉站起来收拾东西。
桑迟跟程琅随着人流走出自习室,学校里路灯通明,蜿蜒出一条长龙。
桑迟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慢吞吞往寝室的方向走,脚步带着几分抵触。
下午回到宿舍,是有碰见赵周周她们的。
进门的时候,林雨澄在卫生间洗衣服,赵周周敷着面膜坐在椅子上看剧,见她回来,下意识调低了声音。
桑迟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床位,满满当当的药从包里取出来,随手团了一团塞进衣柜底部。
赵周周余光瞥了她几眼,沉不住气地撕了面膜,深吸一口气:“桑迟,我们和好吧。”
她是藏不住话的性子,为人直白又坦率,刚入住的时候花了好久时间才适应桑迟的沉默寡言。
这几天桑迟明显躲着她跟林雨澄的课表时间,几个人住在一个房间里,碰面的机会居然两个指头就数过来了。
她觉得憋屈,忍不下去。
“上次我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吵你,我跟你道歉,我们别冷战了。”
桑迟关柜门的动作一顿:“我没有在跟你冷战,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那天,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后面又再三回避赵周周的示好,结果反而要赵周周跟她道歉。
这不对。
赵周周却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忍着气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冷漠?你知道跟你这样相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吗?”
眼眶里有水光闪烁,是真的委屈了。
桑迟张了张唇,几乎想要向她坦白的时候,耳边却想起另一段对话。
高二那年,她的同桌也是在这样一臂之遥的距离看着她,眼神却是厌恶的:“桑迟,你就是个骗子。一个装成正常人的神经病。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真后悔跟你做朋友。”
午后安静无人的操场上,这句话就像透过无数个广播喇叭,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淹没:“你就是个神经病。”
桑迟脸色白了白,半晌,点点头:“那还是不要相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