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做事总能滴水不漏,接电话的短短时间,都能找到不会暴露地点的位置。
江聿梁没说话,陈牧洲唇边的笑意也渐渐淡了,神色微沉,语气却更柔和。
“怎么了?”
他问。
“陈牧洲,问你个事。”
江聿梁忽然开口:“你回陈家那几年,也帮陈礼办过不少事,对吗?”
陈礼是他生父,陈牧洲从来都不曾提起过的名字。
从江聿梁口中听到,他其实并不意外。
她话只说一半,但陈牧洲已然明了。
短暂的沉寂后,他轻声道。
“你是想问,当年海岛的事故,陈家有没有参与。”
虽然周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但在陈牧洲话音落下的瞬间,江聿梁的神色已经冷淡下来。
那件事明显是宗家主导。更准确地说,宗家是某种势力的白手套,替人办事,换取资源和信息。
榕城那次矿上的透水事故跟宗家也脱不了干系,但他们总是能轻易脱身,来年还能精准地踩中新的风向点。
陈礼掌管陈氏的时候,新城的势力还没有大换血。陈礼又是精明的生意人,自然是愿意跟宗家合作的。
彼此之间能够输送利益,自然也会互相帮忙打掩护。
“陈牧洲,我可以接受很多事。”
“你派人暗中跟着我,应该连我地铁坐几号车厢都知道的,对吧。不管我去哪里,航班你也知道的清清楚楚,接我的车是卡点来的,可能这样你能安心,好,可以。但你真的没觉得不对吗?”
江聿梁说到一半,平复了下呼吸,把语调压低了些。
“关于你,我又知道什么呢。我一无所知。你以前说,你要把罐子打开——因为我就像在里面来回打转的飞虫,压根找不到路。你要怎么开,什么时候开,全是你来掌控,我无权知道,是吗?”
陈牧洲眼眸极轻地闪了闪,音色微哑:“不是。”
江聿梁干脆地转了话题,眼圈微不可察地红了:“好,那我再问你一遍。陈家有没有——”
“没有。”
陈牧洲说。
“但陈礼跟宗家有合作。”
他语调渐低:“陈家明面上跟宗家没有往来。那时候,陈礼盯上了宗家手上的信息源,用了他现任妻子旁支的公司跟宗家合作。”
当时陈牧洲还没拿到所有实权。
陈礼本性冷酷自私,其实他不在乎任何一个孩子,他只想看他们为了继承人的位置,互相倾轧争斗,但他也没想到,接回来的这个,跟其他的陈家后代有壁,其他几个后来捆在一起合作,都能被陈牧洲玩在股掌之间。
江聿梁听到答案,轻点了下头。
“行。我知道了。”
她刚要挂断,想起什么,又对着陈牧洲道:“别让人跟着我。我也不需要司机。”
“那你需要我吗。”
陈牧洲问得轻之又轻,问得她指尖僵悬在屏幕上。
江聿梁沉默了好几秒,于他来说,捱过这几秒,漫长到像捱过了半生。
“可能只是不适合结婚。”
在一起不会索求很多,只要对方能在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就觉得那一天没白过。
但婚姻不同。
它是人定的契约,是枷锁,放置了更多期望的枷锁。
他不想跟她透露细节,是多正常的一件事。
是她竟然忍不住,想要无所保留,甚至在收到‘梁铭’信息的第一时间后,想先告诉陈牧洲她的猜测。
梁铭并没有离开国内,可能是被谁禁锢住了自由——
这本身不是个好消息。但还是让江聿梁心底深处升出一分浅淡的庆幸。
他也有他的难处。也许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糟糕的父亲。
距离离开家两年多了,江聿梁出了那个温室,甚至开始隐隐有些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