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程与京
时间:2022-08-19 06:35:45

  景铄削苹果的动作停住,有些颓败地看了会地板,忽而说。
  “丛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到这个地步了却没有一点办法,妈妈生病也挽救不了什么。我确实是没有钱,我这个人也没有用,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的歌,之前参加过网络线上比赛,就是业内最大的音乐平台。入围前十,最差也会有三万的创作奖金,奖项下来时就是前几天,知道这个消息时景铄第一个就欣喜若狂地告诉了她,当时他们还很高兴。
  然而才短短两天,这件事临时被告知,他的名额被挤下来的。本来是他的,最后属于了别人,连推广也没有了。
  景铄打电话去问人,别人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就是有暗箱操作。
  这个行业,本来就很多资本这样搞的,你有钱,你有关系,随时就能顶别人的位置。没出钱的,就该被人压着,没有出头之日。
  事实上钱不是问题,对于景铄这种原创歌手来说,倾注心血的作品没有成就才是最痛苦的。
  知道消息的时候他捂头痛哭,情绪一度差点崩溃。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打起精神。
  说完这番话,他又往后靠了靠,偏过头说:“你走吧,我自己会照顾好我家里人的。这个事,你不要管了,好好工作。”
  丛京知道现在说什么也安慰不了他。
  她没说话,站那看了会他的背影也就走了。
  有关他奖项的事,丛京还是有点不甘心,不知道本来该他得的奖怎么就会落到别人头上。
  那家平台的公司总部就在他们城市,丛京抽了个空,也就带着他各种履历和音乐成绩就过去了,想找这次活动的项目负责人。他们公司规模很大,光前台区就有上千平。
  过去的人来来往往,丛京拎着包一直站那儿等了两小时才见到活动主办方。
  就在前台处,她找人说情。
  “你好,老板,是这样的,就是我朋友前段时间入围了新人奖前十,他的歌曲收藏过万,评论也非常不错,可是为什么到临了名额还能被换掉呢?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对方本来还在和人聊事,看了丛京一眼,神色稍缓,叫旁边人先等等,之后问:“你说的朋友是谁呢?”
  丛京立马报了姓名:“他叫景铄。”
  “景铄。”对方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像是回忆,之后哦了声:“你就是那个小子的朋友啊,这次又来是为了他说情?我说过了,不要再为这种事来找我们,我们时间很忙,不会为了策划部一个小活动就耽误时间,奖项名额定了就是定了,还说什么呢?”
  对方要走,丛京有点不甘心地追上去:“请您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我朋友…我朋友他歌真的不错的,他以后肯定可以火的,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肯定不会让您失望。”
  对方并不理。
  丛京的声音又多了一些哀求:“我朋友的情况真的已经很难了,这个机会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你们明明把奖项都给了他,却又立马拿走,这有多打击人知道吗。”
  对方也有了些不耐烦,说话声音也大了:“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为了这么几万块钱你们至于吗,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这三万块钱吗。你看在这的谁在乎啊,别人都是家里有钱的,你们呢?不要再为这么一点东西在这里争了,弄得大家难看。”
  他说话嗓门很大,吸引得周围人都纷纷驻足朝丛京看来。
  视线之下,丛京慢慢松了手,难堪地低下了头。
  丛京本来在那站了会儿也准备离开,身后忽然有人喊她:“丛京?”
  丛京回头,看到正拎着包包一脸讶异的栾玉。
  栾玉也是来这里办事。
  她弟弟同样是搞音乐原创,目前在网上小有名气,她也认识这家公司很多高管了,都是朋友,经常会来请吃下午茶。毕竟出门在外很多地方要打通关系,这样未来的路才好走,她为了弟弟也到处花钱请人吃饭过。
  今天是想找朋友去喝个咖啡,没想到呢,就这样看到了丛京。
  咖啡厅。
  她和丛京相对而坐,看着这个眼眸清浅的小姑娘,栾玉又想到她刚刚去求人那无助卑微的一面。
  和她此刻轻微局促的样子,三分相似。
  栾玉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说:“所以,你就是需要三万块钱,是吗。”
  丛京低头:“嗯,确切来说,他妈妈治病大概也不知道三万块够不够。”
  “那肯定是不够的,原来我也有亲戚得病,差不多的情况吧,花了二十来万,最后人还是走了。”
  栾玉指甲又轻触着杯子上的花纹,说:“那男生是你的谁呢,要你这么倾心帮助。”
  “同学,朋友。”丛京又补充:“关系很好。”
  其实也有别的原因。
  可能是因为当初自己就是这么看着父母抢救失败离去,自己没有任何办法,看到景铄现在和她当初一样的无助,她也被触动了。
  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无法形容。
  栾玉抬眼看她这种在乎的样子。
  她知道,要是沈知聿知道这些,估计又该怎么样了。
  可惜。
  她说:“你朋友很好,你呢,也很讲义气,看你刚刚那样姐姐很心疼。”
  丛京抬眼看向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地说:“栾玉姐姐,之前你跟我说如果有什么缺钱的地方可以找您,我……我想说,可不可以先借一点钱我,过段时间,我们筹够了现金就还给您。”
  其实这个栾玉早有意料,她也早等着对方开这个口。
  栾玉表情有些迟疑,像是十分纠结的样子。
  只不过,她还是拒绝了。
  “这个,不行。”
  丛京神色微滞。
  栾玉说:“我知道几万块不多,但是呢,姐姐最近刚投了好几个项目,资金也困难,大部分的钱都在里面还没收回来。这些现金,着实是难抽出来。”
  丛京有些恍惚地看着她,看她浑身名牌的打扮,手里LV价值十几万的包。
  要说她浑身加起来都能抵一台手术的钱也不为过。
  可是,他们是不会帮忙的。
  说有事情可以找,只是表面的。
  客套,客气,嘴上说说。
  她也知道这些人内心或许还很瞧不起她,但,丛京没有什么办法,别人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丛京只能说:“嗯,谢谢您。”
  栾玉弯唇:“希望你朋友的家人早日平安。”
  “谢谢。”
  她们没有多聊,之后丛京走了,栾玉看着她背影,慢慢把手里的杯子搁下。
  其实她不缺钱,别说三万,哪怕是十万也不值一提,不过是平时买两个包的钱罢了。
  可惜,这个忙她不是不想帮,是不敢帮。
  丛京过得这么难没有人管,沈知聿那边都没动静,难道是真的不知情吗?
  不过是某个人不给她退路罢了。
  这个情景,除了他沈知聿,别人谁帮丛京一下都是踩雷。
  丛京失魂落魄地回去了。
  回到了她的住处,开门进屋,把包挂到一旁,像往常一样感受着寂寥。
  她走到厨房,找出仅剩无几的奶粉末,倒到杯子里冲了一杯牛奶,之后端回房间,坐在飘窗上静静望着窗外。
  可是,能找谁呢。
  丛京也不知道了。
  六月的中旬,阴雨连绵。
  丛京本来是回公司拿点东西,没想刚出公司门就看见路边眼熟的人,开着红色的豪车,手里都是昂贵的挂饰。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谁,沈淑。
  丛京脚步下意识放慢了点,在想怎么过去打招呼,没想对方刚好挂了电话,一抬头就看见她,还有点惊讶:“丛京?”
  丛京一怔,连忙站直了打招呼:“淑阿姨。”
  沈淑只觉得神奇,这一块都是商圈,她来这儿也不过是找熟人,没想到这么大的城市还能和她遇见。
  沈淑有点亲切地说:“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怎么在这呢,上班吗?”
  丛京点头:“嗯,我公司就在这附近。”
  “哦,之前就老听善思说你上班,在做模特是吧?听说工资也挺不错的,蛮好的,原来你沈爷爷最希望你出人头地,现在倒不负他期望。”
  说到这个,丛京有些不敢当,她说:“也没有,阿姨谬赞了。”
  沈淑笑笑:“跟阿姨还是这么客气。行了,咱们也好久难碰到,前两天善思还说想找你玩呢,碰到你正好,今天我们家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要不要一起来?”
  丛京有些意外,因为她不知道对方说的回她们家是沈淑的住处还是老宅。
  沈淑说:“就回去坐坐吧,原来不也是在老宅长大的,你要是拒绝,那我要不高兴了。”
  这么说,丛京才只能应了。
  坐上沈淑的车时,丛京还有点没回神。因为怀揣着很多心事,加上工作的事,着实难高兴起来,沈淑是那种话多的,四十多了也依旧很健谈,一路上都在和丛京说宋善思这两年在学校的表现。
  出于礼貌,丛京基本有应必回,全程都当好了一名听众。
  回到老宅的时候,丛京有点恍惚。
  那个独栋的小别墅,青瓦红砖的小洋楼,这是她曾经青春时期待过的地方,那时候上学、打闹、吃饭,和宋善思两个女孩子坐在二楼阳台望着云,天真烂漫。
  而此刻,她坐在沙发上,腿并拢着,手搁在膝盖上,坐姿局促不已。
  沈淑从冰箱拿了牛奶倒一杯给她,说:“回这儿就当回自己家一样,随意一点,不用那么拘束。”
  丛京接过,应了声:“谢谢阿姨。”
  “嗯,宋善思她白天出去玩了,说是找同学,估计马上回,我已经让王叔去接了。”
  “好。”
  沈淑弯弯唇,之后去了厨房看锅里烧的菜。
  丛京没人说话,只能独自一人坐在沙发。沈淑没问她最近的这些,确实是因为不知晓,而丛京,也没有在她面前提的想法。
  很快,门开了,热闹氛围从外挤进,是宋善思的声音。
  “这门口怎么多了双小高跟啊,这么好看,我妈新买的鞋吗?妈,我也要同款。”
  还是当初那个明媚欢快的小姐脾气,宋善思提着长裙蹦蹦跳跳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丛京,眼亮了:“丛京姐?你怎么来了!”
  看到她,丛京面上才有了点笑。
  刚想站起来迎接,可立马看到她身后跟着进来的沈知聿。
  和女孩截然不同的气场,男人穿着银灰色西装,手里拎着她的东西,白皙腕骨露了一截出来,上边戴着今年最新款腕表。镜片在他眼上,印衬着微垂的黑色短发,理智又雅致。
  丛京的所有动作停住。
  心也提起,视线移向别处。
  宋善思却已经跳了过来,飞起来给了丛京一个拥抱,惊喜地说:“我好想你啊,你怎么会来我们老宅啊,你都好久没来了。”
  丛京怕她动作激烈摔着,手隔在两人之间虚扶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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