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考b大?”谈话停顿的空隙,忽然一道清磁男声兀自响起。
李居言从外面回来,白皙脖颈悬挂着黑色耳机,最近他很喜欢听歌,被老师在自习课连着没收了好几个耳机。季夏有一次随口问他听什么歌,他只漫不经心朝她半开起玩笑,说在听英语听力。
季夏自然不信,但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李居言一到座位便恰好敏锐捕捉到两人谈话间关于B大的字眼,见二人沉下声音,想也没想便轻声问道。
坐在季夏对面的陈梦摆正坐姿,飞速瞄了眼李居言,见他只垂眸静看季夏,似在专心等着她的回答。脑中飞转,没等季夏出声,她便寻了个借口和她作匆匆告别。
“突然想起来我的笔记还没整理完,季夏,我先走了。”
季夏朝她哦了声,转而抬眸看向李居言。
季夏承认了,“没错。”
李居言轻应了声,微垂额发半掩疏淡眉眼,好似不经意发问,“那你以后会留在b市么?”
季夏的心中没有答案,“这么遥远的事,我还没有想过。”
李居言轻啧了声,没即刻应声,只轻拉椅背于座位坐定,偏头定定望着她,“不远了,从你走出高中起,时间就会变得像按了加速键一样。所以还是提前想好比较好。”
李居言说这句话时,全程看着季夏,桃花眼底笑意潋滟,低磁声音看似无心散漫,却惊奇般落尽季夏的心间。
季夏沉默斟酌,语气几分认真,“为什么要这么说?”
短暂缄默间隙,李居言蓦地抬唇笑了下,有些无奈,“傻不傻,说这些还不是想让你现在想。”
不知何时起,他也开始学会了绕圈子,不过只是对特定的人罢了,他喜欢观察对方的反应。
季夏闻言抿了下唇,情绪微妙下落,“原来是这样。”
李居言慢条斯理地扯下耳机,缓慢出声道,“现在可以开始想,要是想好了和我说。”
窗外适时漾起几缕风,单薄稿纸发出细微韵律的沙沙声。季夏伸手平静抚住,在某一瞬间,她好似捕捉到什么信息,扭头反问李居言,“这么想知道么?”
未来遥远虚缈的事情,他却偏要深究到底。
季夏接着问道,“我留不留在b市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几乎下一秒,李居言便轻应了声,有些似笑非笑看着季夏,逐字清晰,“嗯,某种程度而言很重要。”
稍顿了下,他偏转了话锋,思索着道,“不过,要是仔细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季夏轻声总结,“这段话听起来好像有些矛盾。”
李居言看着季夏迟迟没说话。
并不矛盾。因为无论怎么样,她都会留在他规划的未来中。
属于十九岁的热诚心动,张扬炽烈又勇敢无畏。
—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李居言忽然将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放在季夏的桌前。
顶着季夏略带疑惑的目光,李居言神态自若,悠悠出声解释,“这是我表弟送你的。”
季夏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迟疑着问道,“你表弟送我这个做什么吗?”
而且,他认识她么?
李居言下意识瞥了眼刚盛满水的玻璃瓶,语调恢复惯有的散漫,“他说这是送给我同桌的礼物,他想让同桌好好照顾我。”
小孩子的脑回路总是清奇天真,季夏瞥了眼玻璃瓶,努力在脑海劝说着自己理解。
桌上的玻璃杯飘沉着几颗斑斓圆粒,一瞬间好似梦回童年,季夏最后还是忍不住牵了牵嘴角,“这是……”
然而她还没把话说完,王越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他将校服外套半系在腰间,轻快地拍了下李居言的肩膀,“大课间还坐在这干嘛?打球去啊。”
李居言闻声别开眼看他,利落拒绝,“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王越稍微挑了下眉,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意外,视线一晃却又恰好看到了季夏桌子上的玻璃杯。
他有些惊诧地眨了眨眼,这不是他送给李居言姑姑家的小表弟的么?
随手在路边小卖部花几块钱批发的海洋宝宝,放水就能慢慢长大的彩色小珠子,没想到竟然破天荒地让他家那位玩遍所有昂贵玩具的娇贵小表弟阿意爱不释手,沉迷至今。
上次去李居言家,刚好又碰上了那小孩,兴冲冲拉着自己的下衣角把自己领到一小型鱼缸面前,指着其中一个橘色海洋宝宝让他跟着喊名字。
顶着站在旁侧李居言幽幽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屈服,强压耻感如蚊声般唤了一声。想想就有几分尴尬。
?李居言居然把它们给带到学校来了。
思及此处,王越插科打诨道,“李居言,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玩这个,幼不幼稚啊。”
李居言听了指尖一顿,冷撩眼皮反问他,“怎么幼稚了?”
视线直直压向王越,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敢再说一遍试试”的话语,至少在王越看来是这样的。
被他盯得几分不自在,王越忽然意识到这场合的不同,低头掩饰般清了清嗓子道,“没啊,我表达错了,你这不是幼稚,这是回归童心。”
“季夏,你说李居言真的很有童心对不对,哈哈哈。”说罢又自顾自跟着干笑几声。
带起一阵沉默。他的话语没什么缓解,反而有种越描越黑之势。
王越预见不起效,于是快速瞥了眼门口,对二人摆手告别,“不说了哈,我先去打球了,下次再聊。”说罢他便匆忙朝着门口走去。
李居言只轻嗤了声笑,只字不提刚才的对话,靠在椅背偏头看向季夏,“可以养养试试。”
默了下,他又出声补充,“就当是缓解压力了。”
季夏轻嗯了声,拿过玻璃瓶仔细凑近看了看,“行啊,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李居言轻笑了下,漫不经心提议,“那我们轮流负责换水。”
季夏不由得疑惑起来,“要多久换一次水?”
李居言听到季夏的问题,神色陷入凝滞,一时没有回答出来。
季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兀自抛出了一个有些跳跃的问题,“你以前小时候养过它们么?”
李居言略微收紧下颌,朝季夏如实摇了下头。
季夏听了对此并不意外,李居言家境优渥,童年乐趣必然和大多数人不重合。
“我回头上网上查查,这个很容易养。”季夏顿了下,“就先帮我谢谢你的小表弟了。”
李居言听了轻笑了下,瞥了眼两人书桌中间的玻璃瓶,缓慢出声,“好啊,我回去就和他说。”
二人结束对话,李居言忽然想起昨天在家和小表弟的对话。
“这是什么?”李居言垂眸淡看了眼他手中的玻璃瓶,
“海洋宝宝呀。”阿意奶声奶气道。
李居言终于回忆了起来,“王越送的,带去学校干什么?”
“我要在学校和彤彤一起养啊。我当爸爸,她是妈妈。”
“彤彤是谁?”捕捉到陌生的名字,李居言短暂皱了下眉。
“彤彤她是我同桌呀,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俩关系可好了。”
“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呀。”
回忆至此,李居言伸手拿起玻璃杯。
“我去换水。”
他只是觉得新奇,想和她一起养着玩罢了。
作者有话说:
嗯…怎么不算呢?
晚上还有
第二十六章
六月初的天空宛若洗净的明镜, 透着疏淡的蓝白。
季夏半撑着下巴,低头对着稿纸胡乱划拉了几下,半天没等到它出水, 最后她还是决定换枝笔。
抬手摸索笔袋的时候,季夏目光无意触及到桌子上的玻璃瓶。
李居言朝她的方向在桌上趴睡,不知何时掀开眼帘,声音带着刚刚转醒后的低哑,“他们生长的挺快。”
“的确是。”季夏将它拿起拉近观察, 玻璃瓶里的彩色圆珠不知何时悄然变大, 在阳光下折出细碎斓驳的光彩。
季夏安静眨了眨眼眼睛,“应该需要换水了吧。”
李居言长睫盖过一片阴影, 有些懒洋洋嗯了声,“确实是该换了。”
“好。”季夏拿着装着玻璃瓶, 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
因着快要高考, 课间走廊旷荡与清寂默契环扣,常用来赏景聊天的热门窗台, 如今的学生也几近廖廖。
心中判明了目的方向, 季夏径直很快地走到了洗手间。
伸手打开水龙头, 凉津津的自来水倾落在手心,季夏稍微卷了卷手指,直直凝望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季夏有些苍白, 眼圈阴影淡显, 只一对眼眸依旧烁动光芒, 几分清冷的倔强隐约透现。
燥热平息后传来沁凉触感,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 季夏有些后知后觉般伸回了手。
小心翼翼给玻璃瓶换水后, 季夏抬手拧好盖子, 试探了两下确定它已经拧紧,这才转身出门离开。
但好巧不巧,季夏才出门没走多久,便和从楼梯口走上来的季妙妙偶遇。
走廊人不多,偏她们两人还是同一个方向,相对静默无声中,颇有些狭路相逢之势。季夏余光只落了一眼,并没有同她打招呼,奈何她没走两步,忽然被季妙妙从身后叫住。
季夏心间缠起无解的烦躁,落在玻璃瓶上的手指微微拢紧了些。
她回过身,没什么语气问,“什么事。”
季妙妙嘴唇短暂蠕动了下,再次出声后,她却转而抛来一个突兀的问题,“季夏,我爸现在给你生活费么?”
老生常谈的问题,季夏眉眼疏淡下来,轻声反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我家有关系,你不过……”
“行了。”季夏不等她说完便蓦然打断,对上季妙妙微微泛红的眼眶,语气平缓,“要是心情不好想找个人发泄,那你找错人了。”
季妙妙微愕后皱起眉,“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心情可好着呢!”
季夏轻促笑了下,有些莫名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季妙妙说着又细看了一下,看清何物后她抬了下唇,有些嫌弃皱起眉,仿佛话里有话悠悠出声,“怎么还留着这玩意,你们那地方还流行么?这都是我们多少年前玩剩下的,现在几乎都无人问津了。”
像是找到了发泄情绪的落脚点,季妙妙想到什么说什么,末了还暗自期待着季夏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