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并不是装给那姑娘看的，而是装给周围皇帝的眼线看的。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了你，等回到梁州，本王再给夫人好好赔不是。”男子的声音冷冽，宛若寒冰，但与屋内女子对话时却带着一丝丝的暖意，想必便是梁王柳昀。
梁王的病竟然是装的？！这么多年来的传闻，竟然全是假的！
苏倾云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却不料碰到了身后的花瓶。
屋内沉寂了片刻，灯火熄灭，施小然手握匕首破门而出，直直向苏倾云的方位刺去。
苏倾云偏头侧身躲过，见匕首的锋芒再次袭来，下意识地将白绫出袖，不偏不倚地缠上了施小然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对方淡然地收回白绫，施小然冷冷地抬眸看向她：“你在偷听。”
屋门被缓缓打开，柳昀慢慢地走出，目光锁定在了苏倾云身上：“真是看不出，云老板竟有这身手。”
苏倾云安静地行礼道：“无意冒犯，还请梁王恕罪。实不相瞒，方才二位说的话，在下都听到了。”
柳昀的眸光冷冷地投在了她的身上，转而看了一眼施小然，眼神示意了一下：“进屋说吧。”
进了屋内，施小然淡定地关上了屋门。柳昀在桌边坐下，十分防备地看着这所谓的归云楼云老板：“说吧，你究竟是何身份？”
苏倾云淡淡一笑，抱拳行礼道：“在下确实为归云楼云老板，今晚二位提及之事，在下发誓绝不外传。”
“哼，”施小然冷笑一声，“单单是个生意人，竟有如此高的武力，换做是谁听了都不会相信。”
“月霁宫宫主苏倾云，”她听罢正色道，无意听到秘密的她成了梁王最大的隐患，如今这般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也只好自报家门，“在下无意要隐瞒，方才出手是为下意识防守，还请王妃谅解。”
柳昀眯了眯眼，目光依旧冰冷刺骨：“是谁派你来的？”
果然还是信不过她，苏倾云轻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在下真的是无意听到，并未有任何人指使。”
“前几日你去过太师府，”柳昀静静地看着她，冷冷地笑了笑，“你是季玄的人。”
他们竟然还派人跟踪她……苏倾云想着，越解释越混乱，现在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闭了闭眼，她重新理了理思绪。
苏倾云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梁王常年装病，无非是想避开皇帝的耳目，做自己的打算。我并非你们想的那般别有用心，我只是一心想经营好归云楼，做好生意之事，况且之前与王妃做买卖也是真心想帮忙。之前去往太师府是因为我与季先生有旧交情，并无其他图谋。这般解释，二位可还满意？”
施小然走到柳昀身边，目光较方才柔和了许多：“我觉着苏姑娘说的，不像是假的。”
见柳昀将信将疑状，施小然微笑着继续说道：“之前苏姑娘向我提起过季太师的才略，况且，此番对于太后的寿礼，苏姑娘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殿下，我们赌一把，便相信苏姑娘一次。”
神色总算是少了些锋芒，柳昀话语中的冷意渐渐消退：“姑娘若敢说出去半个字，后果自行承担。”
施小然微微笑着，扶柳昀去床边：“好啦好啦，再这么说下去真的要吓坏苏姑娘了。”
“苏姑娘，你也早些休息吧，”施小然回头笑道，“今晚之事，大家就当未发生过。”
苏倾云点了点头，便干脆利落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22章 第十一章猜疑（2）
第二日清晨醒来，阳光明媚，苏倾云推开门便看到施小然正在悠闲地浇着花。
“苏姑娘，早啊。”施小然微笑着朝她打招呼，仿佛昨夜之事真的从未发生一般，不，应该说现在的施小然似乎对她更亲切了。
“先前有诸多秘密在身，与姑娘相处总觉得有间隙，”她放下手中的活，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汗，“如今大家都把话说开了，反倒觉得一身自在。”
苏倾云心情正好也十分舒畅，走到施小然身边，蹲下后仔细观赏起花来：“王妃真是心灵手巧，这些花儿竟被照顾的这般明艳。”
“叫王妃实在太见外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以后我唤你倾云，你唤我小然便是。”施小然似是打点好了花草，准备收拾回屋。
惊讶地看了看她，苏倾云缓缓道：“这怎么使得。”
“怎么使不得？”施小然故作生气，神情却还是那般温和，“你与郡主都能姐妹相称，为何我就不行……”
见施小然在自己面前已不再自称“本宫”，苏倾云低低一笑，一向温婉的施小然装生气时竟有那么些有趣：“好，以后便唤你小然。”
施小然回想到了昨夜的情形，轻轻感慨着：“对了倾云，我好佩服你的武艺，昨日一眨眼的功夫，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你牢牢牵制住了。”
听罢，苏倾云笑着摇了摇头，随意道：“从小练就的罢了，不足挂齿。”
“若是有机会，真想和你学学。”施小然像是打开了心结一般，心情不像之前那般有微许凝重。
这几日时间过得飞快，苏倾云便与施小然待在一起，未出长欣宫门。本想着再去看看柳千岚，可一想到她在太子生辰宴上准备刺杀帝王，苏倾云想着若是自己再去郡主府，怕此事会牵连到施小然。
自己被牵连倒无所谓，可如今她是施小然带进宫的。若郡主府东窗事发，她与柳千岚此前多次见面，定会牵连进去。
也不知这些天柳千岚过得怎么样，眼看着明日便是生辰宴，不知为何苏倾云总觉着心里发慌。
明明前几日是晴朗的天气，这两日便开始下起了绵绵阴雨。
今夜没有月色，没有星空，冰凉的雨丝打在窗台上，让人有些许寒意。
苏倾云伫立于窗边，看着没有尽头的天际，也不知是何时辰了。她渐渐意识到，就算过了明天，她也离不开这偌大的皇宫了。
一旦入了宫殿，她便难以再脱身。
本想看着天亮，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趴在窗台边的桌上睡着了。
“倾云，倾云！”一阵敲门声让她清醒，苏倾云慌忙起身推开门。
施小然打量了她一会儿，着急道：“哎呀，你怎么才醒，宴会时辰快到了，要准备进大殿了。”
半天才反应过来，苏倾云揉了揉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连忙道：“抱歉，等我片刻便好！”
看着苏倾云正欲关门，施小然微笑着将手中的衣物递于她：“给你准备的，这么宏大的场面，总要穿得隆重一些。”
苏倾云看了看怀中的衣物，笑着让施小然在门口等一会儿。
在屋内着装打扮了一番，推开门后，苏倾云见施小然看着自己眼前一亮。
“我就知道明黄色长裙再适合你不过了，你这般模样，可比宫中的嫔妃要惊艳多了，”施小然笑着牵起她的手，忽然拍了拍脑袋，急忙道，“哎呀，我都忘了时辰了，我们赶紧出发吧，梁王还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无奈摇了摇头，苏倾云随着施小然坐上马车，便前往举办小太子生辰宴的四海宫。
这些时日在城中做生意，多多少少也见识到了些场面，可像皇宫内这么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倾云跟着施小然和梁王柳昀，缓步走进了大殿。
淡淡环顾了四周，苏倾云在施小然的一旁入座，殿内陆陆续续来了受邀的达官贵人。
来者一部分为皇帝的嫔妃，一部分为朝廷官员，虽然苏倾云不是宫中之人，但光从他们的衣着来看便知，来的人各个地位显赫，看来这生辰宴皇帝很是重视。
也许是因为昨晚心事太重入睡得晚，施小然又在和梁王闲谈着，苏倾云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困意袭来。
忽然周围的女子们开始掩唇窃窃私语起来，苏倾云不明所以，抬眸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竟看到那臭狐狸缓步踏入殿内。
季玄今日身着墨色锦袍，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锦袍镶嵌着金丝纹理，看起来雍容华贵，加上他天生令人望而却步的气质，便无意间透着威严。
“你知道吗，季先生这般仪表堂堂，竟尚未婚娶。”
“这我当然知道了，谁让季先生太过聪明，我们这些女子家的小心思，在他面前一眼便看穿了。”
“可我听小道消息说，先生可君子了，他从不会当面给你难堪，随口几句话便让你知难而退。”
她听着周围的人小声嘀咕着，心里暗暗想道，没想到这狐狸在宫中女眷中，还挺受欢迎。这些女子这般想，是因为没见过狐狸的真面目吧，有谁可曾想到，君子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阴险毒辣的心。
她正有些幽怨地看着他，却不料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只见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直直向她走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季玄便在她的身侧坐下。
苏倾云吓得一个激灵，方才的困意瞬间消散。见他只是悠然地喝着茶，并没有在意自己的举动，苏倾云故作镇定地轻声另一身侧的施小然：“我身边的位子……是太师大人？”
施小然微微笑道：“坐席便是这么排的，倾云之前不是说与季先生有旧交情，你说好巧不巧，刚好可以趁此机会叙叙旧。”
听罢尴尬地笑了笑，苏倾云见施小然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拿起酒杯向季玄敬酒道：“季先生，好巧……”
季玄饶有兴趣地瞥了一眼她窘迫的模样，随即将目光淡淡移开，沉默了片刻，轻声念着她方才说过的话：“旧交情。”
“不算吗？”苏倾云举杯的手顿了顿，没有什么底气，却还是有些期待他的回答。
“梁王妃不必试探了，”季玄似笑非笑地抬眸看向苏倾云，话却是说给施小然听的，“季某和苏姑娘，可不止旧交情。”
心跳像是骤停了片刻，苏倾云与之对视着，看着他眸光流转，似是深沉的黑夜。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竟就这般大方承认了与自己是旧识，还是说，他觉得梁王妃是可信赖之人。他究竟是何用意，她望着他的双眼，却看不透任何想法。
施小然听罢低声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早就听闻季先生大名，今日本宫得偿一见，果真如传闻一般才貌双绝，天下无双。”
淡然自若地回敬着，季玄勾了勾嘴角：“季某不敢当。”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狐狸饮酒，不禁回想起陆大人曾经与她说起过，从未见过季先生醉酒，也不知狐狸的酒力究竟有多少。
随意附和了几句，缓解了些许尴尬的气氛后，苏倾云看见大殿内的人已纷纷到齐。
随着蒋公公尖锐的一声“皇上驾到”，苏倾云随着众人纷纷行礼，随后便看着当今圣上柳桓行至殿内，坐上大殿上的龙椅。
第23章 第十二章行刺（1）
随着歌舞声响起，太后缓步走上大殿，乐呵呵地看了一圈，坐于柳桓身边，欣慰地说着：“今日是小太子的生辰宴，感谢各位的到来，哀家也十分高兴。今日在这我们不论君臣，放开享受这场盛宴。”
柳桓淡淡地点了点头，一贯威严的模样看着大殿下的舞女们，生辰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看着殿内的各个角落都有说有笑起来，唯有她这一带稍显冷清，苏倾云瞥了瞥身旁的狐狸，见他淡淡地饮着酒，一副让人不敢靠近的清冷感，实属有些陌生。
或许，狐狸在外人看来原本就是这般清冷，颇有威严，只是她一直误以为，她对他而言是有一点不同的吧。
“倾云，这桌上的枣泥酥还挺好吃的，你尝尝。”施小然笑盈盈地说着。
苏倾云轻轻尝了一口，觉着不愧是这皇宫里的糕点，味道真是不错，赞同地点了点头。
反正闲着无事，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安心地欣赏歌舞，于是苏倾云边吃着枣泥酥，边看起了少有的宫廷宴会舞。
吃着吃着，她正准备拿下一块枣泥酥时，发现在不知不觉中糕点盘已空，悬在空中的手又悄悄地收了回去。
却在片刻后，她看到身旁的狐狸抬手，淡淡地将他桌上的糕点推至她的面前，眸光却还在舞女身上。
苏倾云偷偷看了看他，见季玄并没有正眼瞧她，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盘中的糕点。
“今日趁这盛大的场面，在下为小太子与陛下剑舞一曲助助兴！”一曲歌舞结束后，柳千岚行至大殿中央，抱剑向柳桓和太后行礼。
苏倾云闲散的心忽然就揪了起来，目光静静地落在柳千岚身上。今日的郡主褪去了战场上的铠甲，一袭红裙透着女子的温柔，却又藏不住英姿飒爽的豪情之气。
“时安郡主立下赫赫战功，朕还未来得及赏赐。这大晋有你和李将军冲锋陷阵，朕甚是欣慰。今日，朕可要好好欣赏欣赏，郡主的英姿。”柳桓话音落下，乐曲声适时缓缓响起。
柳千岚利剑出销，随着曲调翩然起舞。
艳红的身影仿佛像是冬日雪中的红莲，此刻的苏倾云虽为女子也被惊艳了，柳千岚刚柔并济，风姿卓然，腾空而上。
两侧的宾客席不断传来喝彩声，柳千岚弯腰剑指定格，随即脚步轻点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柳千岚接着腾空而起，轻踏着四周的柱子回旋，轻盈一跃单手便拉上了悬于中央的红绸，似一只彩蝶翩然起舞。
她淡淡微笑着，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凌空于大殿之上，特意来为陛下祈福一般。
曼妙的舞姿浑然天成，她的轻柔中带着平凡女子不曾有的锋芒。
忽然，柳千岚的舞剑随着曲调加快，手中的剑法层出不穷，剑锋之快看得人眼花缭乱。乐曲声逐渐激昂，空中那艳红的身影让人目不暇接。
而在下一秒，乐曲骤停，柳千岚眸光一闪，利剑直直向柳桓刺去！
柳桓大为震惊，速度之快来不及躲闪，双腿一软瘫倒在了龙椅上。
柳千岚似是被恨意占据了全身，眼见着柳桓必死无疑，却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她抬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陆今昭，正徒手握着她的剑锋，大片的鲜血滴落在地，一滴一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