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将雏——杏遥未晚
时间:2022-08-19 06:49:57

  裴殊只是想知道凌知考虑的结果。
  “阿知,你到底怎么了?”这日再来见凌知,看着对方微白的面色,裴殊不禁叹道。
  凌知微微摇头,知道裴殊这次来的目的,但现在她却全然无法静下心来谈论这些事情,她咬唇道:“阿殊,我要去京城。”
  裴殊眉峰微挑。
  “叶疑遇袭受伤了,现在正在凤名园里修养。”凌知很快又道,“他是为了救我们才会受伤的,我想……去看看他。”
  裴殊明白了过来,他沉吟着看向凌知,却是半晌不语。
  凌知怔怔与裴殊对视。
  裴殊缓了许久,终于道:“阿知。”
  “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凌知心中担忧着凤名园当中的情况,骤然听见裴殊这一句问话,一时之间竟像是没有听明白一般,双眸微睁,不理解的瞪向裴殊:“你在说什么?”
  裴殊无奈的笑着,朝凌知轻声又问了一句:“当真不是么?”
  当真不是么?
  凌知心里面有些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来,而更叫她不能够理解的是,她自己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种可能来。在人生从前的许多年中,谢青璃一直都是她的干娘,她从来没有想过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但现在,谢青璃成了男子,成了殊华楼楼主叶疑,而裴殊问她,她是不是喜欢他呢?
  怎么可能呢?
  凌知连忙摇头,将这种荒唐的想法统统仍在脑后,只认真道:“我要去找他,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去。”
  裴殊依旧看似平静的盯着凌知,片刻后又道:“如今天下都不太平,凌家也不太平,之前出了那么多次事情,凌叔叔定不会让你离开凌家的。”
  凌知自然知道裴殊说的没有错,但她却道:“我会想办法的……”
  “我带你去吧。”裴殊终是开口道。
  凌知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然而裴殊看着凌知惊讶的模样,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他摇头道:“再怎么说,叶楼主也救过咱们的性命,他此番受伤,我也该去看看才是,我带你一起去。”
  听闻裴殊这番说法,凌知才终于点了点头,末了小声道:“谢谢。”
  裴殊没再开口,很快转身离开。
  凌知盯着那人的背影,良久才终于松开了视线。
  。
  裴殊的动作很快,不过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就离开了凌家。
  裴殊本就是住在京城当中,对于京城也十分了解,带着凌知赶路没用多少时日,他们便到了凤名园的外面。他们来的时候,凤名园外面也已经堆了不少的马车,看来此番殊华楼楼主出事,前来探望的人亦是不少。
  “新帝与叶楼主关系极好,众人自是知道。”在马车中看了周围的境况,裴殊小声对凌知道,“大家都是有目的来的。”
  凌知神色复杂的点了头,便见裴殊先下了马车,随即又回头朝凌知伸出手来。
  凌知轻轻摇头,并未让裴殊搀扶,只自己小心的走下马车,旋即朝着凤名园内而去。
  上一次来到此处也不过短短的一段时日,如今再来此处,情形却又毫不相同了。凤名园里面人不少,但看起来却不怎么热闹,众人都安静沉默着,气氛看来有些凝重。凌知在旁听着众人的小声交谈,才听出了许多人虽是前来探望,却都没能够见到叶疑本人,不过是将送来的礼留下,又与殊华楼的二当家谢尽欢寒暄几句便得离开了,众人虽是好奇殊华楼楼主叶疑的伤势,却也无从了解。
  和其他人一样,凌知与裴殊一道随着下人进入凤名园之后便被安排在一处大堂等了起来。等了不到一会儿,便见有另一名老者前来与他们寒暄,道是叶疑如今伤重还在修养,恐怕没有办法与他们相见。
  这说法与方才出来的那些人口中一模一样,凌知一时间也不能够判断这究竟是推托之词还是叶疑当真伤重如此,眼见对方收了东西就要离开,凌知连忙请求对方让自己见叶疑一面。对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却依旧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凌知僵持在此,从前她与谢青璃天天待在一起,却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要见谢青璃竟会变得如此困难。
  他们好像各自在完全不同的处境当中,距离越来越远。
  这样的感觉叫凌知觉得很不好受,她固执的不肯离开,正要再想办法,却不想外面突然一人走了进来,皱眉道:“怎么了?”
  凌知等人皆抬眸看去,便见那站在门口的人正是谢尽欢。
  如今叶疑出事,殊华楼内的事情自然是由谢尽欢来打理,凌知远远见着谢尽欢走进来,当即目光一亮,朝着对方道:“玉……”
  谢尽欢这会儿已经看清了屋子里的凌知,眼见凌知要开口唤出那个陈年称呼,他连忙变了脸色,上前打断对方的话道:“小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凌知看明白了对方的神色,当即改口道:“我是来见……叶楼主的。”
  听到凌知的话,谢尽欢立即反应了过来,有些惊异的道:“你特地赶回来见他?”
  “谢叔叔,让我见他一面好吗?”凌知眉目低垂,小声道,“我就远远的看看他,不会打扰他的,我只是想知道他伤得究竟怎么样了……”
  眼见凌知这副模样,谢尽欢面色复杂的沉吟了起来,继而长叹一声道:“你怎么偏生就挑了这么个时候来。”
  “谢叔叔?”凌知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又低低的问了一句,“他伤势真的……很重吗?”
  谢尽欢摇头不语,接着才道:“罢了,来都来了,你们随我来。”
  他说着就要带凌知等人往内院而去,先前那名殊华楼的老者见状不禁一愣,出言道:“谢公子。”
  谢尽欢朝那老者摇了摇头,淡淡道:“无事,他们可以进去。”
  老者这才微退半步,叹气让他们进去。
  只是这番对话皆落在凌知和裴殊的眼里,裴殊在旁无言的看着这一切,没有开口,只将狐疑的目光落在凌知的身上,而凌知则抬目看着谢尽欢,等着自己方才那个问题的回应。
  谢尽欢带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一直到快要接近叶疑所居住的小楼之际,才终于低声开口道:“是箭伤,伤在胸口,又失血过多,现在全靠药吊着,也不知道究竟能撑多久。”
  听到谢尽欢的话,凌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心里面原本盘旋的千百种念头纷纷都坠落了下来,只剩下无尽头的沉闷。她面色苍白,眼圈泛红,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是那天吗?是为了来救我吗?”
  谢尽欢一怔,旋即轻轻点了头。
  凌知的眼泪倏地便落了下来,小楼近在咫尺,凌知再顾不得许多,咬唇独自冲了进去。
  “阿知!”将这些话从头听到尾的裴殊见状,连忙轻唤了一声,随着凌知朝那楼中而去。
  谢尽欢看着两人的背影,神色古怪的顿了一顿脚步,这才接着跟上他们的步伐。
 
 
第37章 
  叶疑的房间凌知曾来过许多次,都是在宴会的那几日里,然而如今不过只隔了数日,再来所见到的情形却又不同了。
  如今正是初秋,虽不至太冷,空气中却始终渗着一丝凉意,然而进入这房间当中,扑面却是一阵暖意。凌知四下看去,果然见房中摆着火盆,隔着层层叠叠的纱幔,可以看到房间当中守着两个下人,其中一人顾着那火盆,而另一人则立在床边,动作小心的扶着叶疑。
  叶疑此时正半倚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外袍,面色苍白若纸,似是连起身也无力,只由那下人喂着药。
  凌知何曾见过他这般脆弱的模样,遇到这情形,不禁看得怔了,只紧紧拽住袖中的双拳,关切的盯着那人。
  她不愿打扰叶疑,来到大门处却没有立即进去,只蹙眉看着,等到叶疑喝完了药,那下人稍稍离开了些,凌知才终于抬步往房间里走。
  叶疑似乎没有察觉到凌知的到来,捂着胸口轻轻咳了一声。
  凌知的脚步因为这一声咳而再度顿住。
  然而后面的裴殊和谢尽欢也已经进入了屋子,甫一进屋,谢尽欢便朝床上那人道:“公子,你看谁来了?”
  叶疑微微抬眸朝着这方看来,目光正好与凌知撞在一起,两人僵着未曾开口,倒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凌知身后的裴殊道:“听闻叶楼主有恙在身,阿知十分担心,特来探望。”
  裴殊的这句话就像是霎时间切断了两个人之间的一切情绪,凌知微微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倒是叶疑又捂唇咳了起来。谢尽欢见状连忙上前替他顺气,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见叶疑状况稍稍缓和了些,微垂着头声音低弱的道:“我无事,你们放心。”
  都这副模样了还叫没事,凌知只觉得叶疑大约是当她眼瞎了。
  她心里面头一回对叶疑生起气来,只是又气又急,心中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竟不知道应该先表达哪一种情绪了。她犹豫了一阵,终于道:“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那边的叶疑和谢尽欢大概都有些惊讶,屋中静默半晌,没有谁先开口。
  “等你好了我就走,绝对不多留。”凌知赶紧又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受这种伤的,我又怎么能够什么都不做。”
  叶疑黑眸中敛着看不清的压抑,只气息不稳的道:“你回去。”
  “我不回去!”凌知梗着脖子大声道。
  叶疑没有力气与她争执,别过头小声的咳了起来,凌知担忧不已,直直的盯着他,而就在他咳得说不出话这会儿,谢尽欢已经无奈的笑了一声道:“凌知丫头大老远的赶过来见你,你就这么叫人走未免也太过不近人情了。”
  听得玉姨替自己说话,凌知连连点头。
  叶疑依旧没机会开口,谢尽欢便接着又道:“照我看,就让她先留下来吧,多一个人看着你总是好的。”
  “我……”叶疑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正要开口,凌知便已经连忙应了下来:“多谢玉……多谢谢叔叔!”
  如此一来,凌知竟是当真不顾叶疑的拒绝便在凤名园中留了下来。而另一边,裴殊也道是自己应当做些什么,说是自家里有一味当初收来的疗伤奇药,或许能够对叶疑的伤势有所帮助,便打算要去取药。
  临去之际,凌知送裴殊至凤名园的大门处,裴殊神色复杂的看了凌知半晌,终是叹道:“你当真要留下来?”
  凌知肯定的点头,没有丝毫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裴殊没有再多劝阻,只低声道:“等我回来,叶楼主的伤势应当不会有事的。”
  “嗯,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也不知这句话究竟是对谁说,凌知轻轻抿唇,神情坚定。
  裴殊不觉笑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凌知这副神情,顿了一会儿,他才回身朝大门外而去,凌知却忽的叫住裴殊。
  裴殊回过头来,凌知盯着对方的眸子,小声道:“多谢你。”
  这一路过来,的确是裴殊帮了她许多,若不是裴殊,她恐怕就连凌家的大门也出不去。而现在,裴殊还要替叶疑的事情再去忙碌,这叫凌知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然而裴殊却是眯着眼笑了起来,开口道:“殊华楼楼主的人情,自是这天下间最贵重的东西,我帮叶楼主,不过也是因为这个,有什么好说谢的?”
  裴殊说完这话,很快便离去,独留下凌知看着他所乘坐的马车渐渐走远。
  当日,凌知被谢尽欢安排在凤名园中住了下来,然而凌知心中牵挂着身受重伤的叶疑,又想到对方苍白的面色和浑身无力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更为担心,不过自己房间里呆了片刻,就很快又赶到了叶疑的住处。
  凌知到的时候,那照顾叶疑的两名下人不知被安排去了何处,都已经不在了屋中。屋子里面依旧比之外面暖和许多,淡淡的药香在其中弥漫。房间的窗户被人关着,遮了大部分的光线,凌知悄声无息的走进去,一眼便看向了床上的叶疑。
  叶疑先前喝完了药,现在似乎已经睡去了,凌知怕弄出动静将人吵醒,动作十分小心,就连呼吸也是极轻,她找了根凳子在床边坐下,就这般借着些微晃动的火光端详起了叶疑的容颜。
  三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仔细看来,他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从前的女装换作了男子的服饰,眉目间的阴柔便稍稍淡了些。只是那容貌依旧是带着叫人移不开双目的风华。
  不论是何种模样,在凌知的心理,叶疑始终都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这样的想法,叫凌知忍不住在心中一怔,然后想起了之前裴殊问自己的话。
  裴殊问她,是不是喜欢叶疑。
  她本是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一旦被人提及,这问题便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般,每到触及之际,许多的念头便会没完没了的自其中冒出来,叫她难以再认真去思考。
  在她之前的意识中,谢青璃就是谢青璃,是待她最好的人,是收留她养大她的干娘。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说不清了。
  她怎么可能喜欢叶疑呢,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会是喜欢呢?
  凌知在心中苦笑,只道是如今叶疑的身体才是最大的问题,自己又为何要去想这么多的事情来折腾自己。
  她这般想着,眼见沉睡中的叶疑额上微微渗出细汗,便又起身打了水来,小心的替对方擦汗,目光将对方的容颜又细致的扫了一遍。
  她的动作一直十分的小心,然而这般动静,还是叫沉睡中的人醒了过来。
  叶疑长睫微颤,就在凌知手中的锦帕擦过他额头的时候,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眸的瞬间,叶疑的眼中似有半分的茫然,迷离而有些无措,看得凌知心中一紧。然而这样的神色也不过只是刹那,片刻之后,叶疑又恢复了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沉冷模样,他抬起双眸,看清了坐在床边的凌知,声音微哑的道:“当真没走?”
  “我不会走。”凌知再次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叶疑没说话,紧蹙着眉,似是十分不舒服。
  见他的模样,凌知有些慌了,想到之前谢尽欢说过的那些话,想到他身上的伤势严重,凌知连忙站起身来,却又不知应当如何做才能够让对方看起来要好过一些,只得小声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裴殊说他们家有种治伤的奇药,等他取了药来,你的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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