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的忌日那天,时春陪傅恒进宫。当从傅恒被茶水打湿的衣服里找出一只簪子的时候,她气极反笑。
本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想到这种手段再次上演。先前御花园里的那场戏,因为她意外进宫而成了笑话,没想到还有人不放弃,一心要在傅恒和璎珞的旧情上下功夫。
她没有声张,和傅恒祭奠了先皇后便出宫了。回府之后把金簪丢给如意去处理的时候,还瞥到了傅恒微微有些尴尬的表情。
时春心知他在为什么别扭,却没理会,在傅恒犹豫着站在一旁干咳了几声后,才笑起来:“行了行了,我都知道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没生气。”
傅恒:“是我年少唐突……带累你了,还有令嫔娘娘。”
“那倒是,还记得当年在棋社里你还为了感情的事颇有烦恼。”时春好整以暇看着他,如愿看到这些年越发冷峻的傅恒大人微微有些发红的耳朵。
傅恒每次想起当年自己对她倾诉和璎珞的故事,就恨不得跑回去掐死过去的自己,然而现下他越发尴尬,站在原地咳嗽个不停。
时春:“好啦,反正当年我也没想过嫁给你这回事,你也算是给了添了不少乐儿,这事儿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傅恒大人站在原地,憋了半天才蹦出来句:“反正最好的会在对的时候出现。”
时春已经快要忍不住笑了:“好好好,您说得对。”
结果被恼羞成怒的傅恒大人一把扛上了床。
“我们是不是该给福隆安个弟弟妹妹了?”
又过了几天,一辆简易的马车在铁桶一样的护送里进了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富察家的后门处。
从马车里走下来一个女人,清丽的脸旁,温柔的气质,却因为这些年的怨愤显得很憔悴,她抬头看着后门,冷笑了一下。
到底是当家夫人了,就连自己的嫂子都敢这样对待了。
她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怨愤,迈步走上了台阶。
无所谓,当年弄死她的孩子,也不过是不能进京的惩罚,更别提如今逼着她亲口同意她回来,纳兰时春想必心里要难受死了,然而一切都还有的看呢,四弟妹,我们的缘分看来还是要继续下去啊。
时春微微眯着眼看尔晴走进来,这人低着眉眼,一副温顺的样子,倒是显得无害极了。
“一别多年,三嫂一切可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尔晴垂着眼笑了一下:“在别院里念经诵佛,为额娘和褔灵安祈福,现下我也没别的什么可以牵挂了。”
时春盯了她一会儿,微微一笑:“褔灵安和福隆安去学堂了,现在不在府里。不过素日里,他是被二嫂照顾得多些。按额娘和我的意思,三嫂多年不见三爷了,夫妻两个应该很有些话要说,就不让褔灵安打扰你们了。三嫂若是想他,每日午饭时候都能见到,其余时间那孩子一般都在读书练武,我们也不好去影响他,也希望三嫂能记住他的作息,别耽搁了孩子上进。”
尔晴几乎快把牙咬碎,这是在用褔灵安的前途威胁她?
“应该的,”她面上不显:“还得多谢二嫂这些年替我照顾他,我这做额娘的实在给他蒙羞,如今知道他过得不错也放心了。等会儿我想去看看额娘,这些年承蒙她老人家还惦记我这个罪人,听说她现在眼睛不行了,弟妹当家了,平日里忙,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孤不孤单?”
“行了,”时春面上有点不耐了,冷声打断她的话:“额娘那里你就省省吧,她老人家不想见你,你也别去打扰她。三爷听说你要回来,倒是很高兴,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忘惦记你,你倒是该想想他,别的东西,操心再多有什么用?”
尔晴一怔,然后低眉顺眼应道:“弟妹教训的是,是我不对。”
时春打量了一眼她,半晌摇了下头,站起来离开了。
这人这些年倒是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配合着那苍白的脸色倒是挺像一回事儿的,只是时春已经懒得应付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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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府后花园凉亭。
穿着月白锦衣的男童坐在凉亭里,手里捧着几个石头,正对着结冰的湖面抛着。一张脸还很稚嫩,只是眉眼清秀,但是眉宇里有一份沉默和淡淡的阴郁。
几个下人和乳娘都站在他身后,一脸担忧,但又不敢开口劝。
稍微大些的小姑娘走了进来,她穿一身鹅黄,头发扎成满洲贵女的样式,眉眼却偏向江南女子的秀雅,小小年纪眼神就已经足够沉静。
男孩的乳娘看她来了,松了口气,行了一礼,声音放大了些:“格格来了。”
呆呆看着湖面的男孩转过头去,看着她。
富察思嘉冲乳娘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褔灵安身边,也坐着陪他看湖面。
她柔柔开口:“听说三婶回来了,刚刚才见了四婶。”
褔灵安动弹了一下:“夫人有说什么吗?”
他叫时春叫夫人,而并不是与思嘉一样唤四婶。
思嘉无奈地笑了一下,但没说什么,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四婶当然没说什么,现在三婶已经回了三房了,你不回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