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闭了闭眼,把心里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她睁眼,吩咐道:“去三房把喜塔腊氏控制起来,给我带来四房,这件事,我得问她要个说法,快去!立刻让她来见我!”
正午时候春光明媚,空气暖洋洋的,花朵吐露芳息,时春心里被愤怒和失望充斥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层灰。
“弟妹,你找我有事?”
尔晴绰约地走进四房,抬头打量一番,原来这就是傅恒的屋子啊,到处都有他的痕迹和气味。
时春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
“啪!”
这一巴掌把尔晴直接掀翻到了地上!
她瞪大了眼,眼眸微微颤动,抬头看。时春低头看着她,眸子像淬了冰,冰层底下燃着熊熊怒火,她低下/身抓着尔晴的领子把她拎起来。
“畜生!褔灵安是你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你竟连一个孩子的天真纯善也要利用,喜塔腊尔晴,你还是人吗?”
她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富察家人丁稀少,所有孩子都是她捧在手心上护着守着长大的,褔灵安敏感多疑,但绝不是轻易会被人利用颠倒是非的孩子,若非有人在他耳边恐吓,鼓吹自己性命不保,那孩子不至于会自己跳下深湖。
尔晴看着她,多稀罕啊,就连当初失去腹中的骨肉,纳兰时春都维持着她那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矜贵没有对她动过手,如今竟然气到做了扇人巴掌这种市井泼妇才会做的事,看来她实实在在被伤透了心。
她觉得畅快,捂着红肿的脸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弟妹莫不是真情实意把褔灵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三嫂可真是佩服你,面对仇人的孩子还能如此掏心掏肺,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天真!孝贤皇后都尚且知道人心隔肚皮,拼了命都要生下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就算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在所不惜,她求遍天下偏方,吃过虎狼之药,耗尽精元生下九阿哥,就是知道将来能真心实意帮衬六阿哥的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七阿哥年岁再接近,他也终究是异母的外人。聪慧如你,连孝贤都想明白的道理,你却蠢到想不透!哈哈。”
时春猛地转身,蹲下,看着她的眼:“虎狼之药?当年令妃被调走,唯有你伴在娘娘身边,宫中发生了何事,自然也只有你知道。纯皇贵妃养育六阿哥多年,谁不知道她将六阿哥视如己出?若非得知内幕,甚至亲身参与其中,你又怎敢攀扯当朝皇贵妃?喜塔腊尔晴,皇后娘娘的死,当真与你无关吗?”
她盯着尔晴的表情变化,看她刹那间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心里那份猜想往下落稳了七分。
时春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她:“你伺候了她整整十多年!便是石头做的心也该捂热了,你还有心吗?喜塔腊尔晴!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舍弃的?”
“傅恒。”尔晴抬高了下巴,漠然地看着时春:“你不是问我有什么不能舍弃吗?傅恒。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得到他,我恨这个世界,所有阻碍我和他在一起的人,不管是谁,都该死。”
“他们该不该死,不是你说了算。”时春站起来,退了一步:“我对你,再也无话可说。等过两日证据齐全,我会亲手送你上路为娘娘赔罪。”
傅谦从外院奔来,从敞开的大门看到这副情景,惊住:“四弟妹……”
时春瞥了他一眼,温声问:“三哥何事?”
傅谦怔了怔,喉结动了动,怔愣地看了眼地上的尔晴,轻咳一声:“褔灵安醒了,他想见你。”
时春点点头,往外走,吩咐下人把尔晴看住。
“弟妹!”傅谦突然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时春扭头,傅谦站在那里,神色有些狼狈,又有些无颜面对她的样子:“那个孩子……他从小没怎么见过母亲,这次他以为他母亲回来可以陪伴他……我……我无颜面对你和傅恒,只希望弟妹能看在他还小的份上,轻些追究他过错吧,作为阿玛,我愿意替他一力承担。”
时春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傅谦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低下头,脸色有些惨淡。但他还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转身进了房间。
尔晴抬头看到他,深怕事情败露的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扑了上来:“傅谦,你救救我,她要杀我,她要杀我你听到了没有!我是你妻子,我是富察家的三夫人!她怎么能杀我!”
傅谦蹲下来:“弟妹说的是真的吗?姐姐的死当真与你有关吗?”
尔晴笑了下:“你说什么呢傅谦?我们的婚事还是娘娘指的呢。我骗她的,她故意激怒我,我骗她的,你别信。”
“那安儿呢?你撺掇他用这样的方式陷害弟妹,你骗他说这样你就可以留在京城、留在府里,姑且就当作你真的是为了留下,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和孩子?还是为了傅恒?”
“我当然是为你和安儿,”尔晴说:“我们一家子团聚不好吗?安儿渴望有个娘,所以我就回来了,你不能让安儿没有额娘啊傅谦,你不能看着我去死啊。”
傅谦缓缓站起来,他摇头:“不,我不会救你,如果说我还想要挽救你,那这个念头在安儿跳湖以后就没有了。你用了他的命来陷害弟妹,你就是个疯子,你根本不配为人母!从今天起,你与褔灵安再无干系。”
他扔下一张纸,尔晴拿过来一看,是休书。
她坐起来撕掉休书:“就凭你,一个庶子!若没有我祖父,你早就被傅恒压到泥里一辈子也见不得光。就连你也想着休我?你还记得你是什么东西吗?你不配!是,我就是个疯子,你在我心里永远也比不上傅恒,他是明月,你就是那见不得人的泥!你想摆脱我?做梦!我就是死,我也要以富察家族夫人的名头去死!你给我滚!”
傅谦闭上眼,转身走了出去。他曾经真心喜欢过她,想过和她一辈子在一起,做一对平常的夫妻。庶子又怎样,包衣宫女出身又怎样。他会善待她,等她忘记傅恒,重新开始。
现在看来,她根本就看不起他,就算他对她很好,在她心里也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傅恒。
既如此,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