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是因为相似的理由回来京都的。
希音于是问他,“那问出结果了吗?”
“没有,不关心世事简直是五条家的传统。”
最强咒术师摊了下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然后我想,与其在本家那个让人做噩梦的地方睡一晚,倒不如过来看你,你总不会不愿意收留我一晚上吧。”
有什么不可以呢?
况且希音正好有些话想要问他。
可看着五条悟那有些委屈的样子,她却做出副考虑衡量的样子,打量他几眼,为难道:“我家也挺麻烦,要是被人发现,我会很头痛的。”
五条悟暗暗磨了下牙齿,要是几年前,他可能会气得和希音吵起来,然后再憋屈地被她赶走。
他现在的耐性和脸皮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那就干脆一起出去住吧,好不容易空出来的时间,如果能来一次只有两个人,不被打扰的约会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他知道希音肯定不会答应,只好委委屈屈地撒起娇来,”难道你要赶我走,这么大晚上的,你让我去哪里?我现在又累又困,倒下去就能睡着了耶。”
这话说得实在是很不要脸,希音看着他不说话了。
五条悟只好更加委屈地说:“我会很安静,万一有人来也会好好躲起来,你只要给我铺一床被子就好……要是能给我拿点心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希音看着这只好大一条,偏偏撒起娇来还娴熟得不行,还有几分可爱的’大猫‘,恶趣味道:“那好吧,你可以留在这里留一晚,不过在我家,就要听我的话哦。”
为了不被狠心的女主人赶出家门,他当然只有答应的份,“行行,都听你的,仅限今晚,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虽然五条悟表现得大义凛然,像要为留宿权牺牲了一样,但希音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翻找出一套和服让他换上。
她的卧室里当然不会有预备男人的衣服,好在不论男式女式,和服宽松,他也穿得上去,而且换上之后还不算太难看。
希音摘掉他的墨镜,隔着段距离打量几眼,笑道:“还蛮适合的。”
最强咒术师固然个性嚣张,戴着眼罩或者墨镜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惹,个子在大部分不超过一米八的日本男性中也鹤立鸡群,更显得富有攻击性,可光从那张池面的脸来说,他其实是精致秀丽那一挂的。
是个颇具日本传统风格的美男子,当然也很适合日本传统服饰。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自己,完全没有被迫穿女人衣服的不爽和窘迫,反而有些兴致勃勃。
“这是你以前的衣服?不太像你的风格。”
这是件黑底,带着淡黄色枫叶纹的振袖,华丽内敛。
希音思索了会儿,道:“不记得以前穿过,应该是他们给我预备的。”
她不打算和五条悟谈论自己和家族之间的冷淡关系,而且另有重要的事打算问他,于是道:“悟,我有术式吗?”
这实在是个奇怪的问题,对咒术师而言有无术式就像白纸上有没有画东西一样一目了然,就算别人一时间无法判断,术师本人也最清楚不过。
就算是七八岁刚觉醒术式的孩子,也会像习惯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了解并且使用它才对。
五条悟很奇怪地反问她,“这你还要问我?”
“当然是没办法确认才会问你。”
五条悟倒也没卖关子,直接肯定道:“你当然是有术式的……可你如果想问我是什么术式,这我就不知道了。”
大野希音的术式是什么,从学生时代的初见开始,这对五条悟来说就是一个难以解开的谜题,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才把最初、也最被介意的问题模糊淡化。
希音虽然到至于认为他的六眼无所不能,但也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这世上没有你看无法看穿的术师和术式呢。”
“基本上没有。”
五条悟竖起食指,道:“但偶尔也会有特殊的状况。”
“我只能告诉你,你的术并非烂大街的货色,和式神也没关系……说不定还很麻烦,不能用就算了。我的预感告诉我,不使用它对你来说也许更好。”
现在问题不在于要不要使用,而在于不了解,根本无从用起。
不过这个结果完全在希音的预料之中,这些年她也早就习惯不依赖任何术式的战斗方式……这几年甚至极少有需要她动手的时候。
而且她认同五条悟的判断。
在她身上,世代流传下来的术式,可能确实会带来麻烦,否则也不至于被大野家讳莫如深,翻遍文书资料都难窥一点端倪。
但她又觉得,这是迟早会解开的谜——总不至于有哪个咒术师会懵懂迟钝到永远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术式,直到死去吧?
“如果你累了,就先去睡吧。”
她轻声道:“我看一会书。”
之前还说自己困得不行的某人并不休息,只盘腿坐在房间的角落,单手支脸,安静地盯着她看。
希音以为,以猫咪这种耐不住寂寞的个性,一定过不了多久就会闹腾起来,但直到她翻完了一本书,他都是这样安静且乖巧地看着她而已。
养过精力旺盛猫咪的人应该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被闹腾烦恼的时候只想打击捉弄它,可它真的安静乖巧下来,端正地蹲坐在一边,安静地连尾巴也不甩一下,只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就会心痒痒的想和它玩了。
希音于是合上书本,凑过去看他。
“你是在等我吗?”
“你说呢?”
六眼的术师压低声线,有意勾引她,“毕竟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很担心不让你满意,会在睡着的时候被你丢到大街上去。”
希音吃吃地笑起来,五条悟按住她的手,凑过去,有些谨慎地亲吻她。
他今天果然很听话,她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就顺从地倒在了榻榻米上。
过了会儿,五条悟问她:“你什么时候回东京?”
希音迷迷糊糊地回答他道:“等想回去的时候,再回去吧。”
第67章
凌晨时希音迷迷糊糊听到了五条悟在接电话, 然后骂骂咧咧抱怨两句,跳窗走了。
如果不是下午接到了伏黑惠的电话,她应该会在京都本家这里待得更久一些, 而不是当天就回了东京。
“我没事。”
伏黑惠看起来确实还好, 除了神情有些萎靡。
他低头着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怔忡地说:“只是终究什么都没做到,没能……”
希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便有道超有元气,甚至有些凶恶的女声打碎了颓靡悲伤的气氛。
“好歹你也留到最后了, 我才是超丢脸地, 半途就被迫退出了耶!”
伏黑惠那虽然不被期待,但还是风风火火闯入了他的高专生活,而且比想像中更麻烦、超难缠的女同期钉崎野蔷薇超大力地在他后背拍了一把,拍得他一个踉跄。
她究竟是想安慰他还是想发泄怨气呢?
可能都有吧。
“对手可是特级诅咒……最后又干脆变成那个活了一千年的两面宿傩,我们三个, 能捡回两条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握紧拳头, 皱着脸一副恶人模样, “悠仁那个家伙,也算是尽力了……他肯定不想看到我们这样!”
她动作极轻地吸了下鼻子,“真可恶啊,擅自丢下我们两个,自己甩帅死掉这种事情……”
新来的女生原来是这种个性吗?
事先就知道野蔷薇的术是刍灵咒法的希音本以为她会是更阴柔些的个性, 现在倒是很有些意外。
野蔷薇橙发橙眼,比希音还矮一些,纤细小巧的一小只,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蓬勃怒放的生命力, 人如其名,确实像一丛野蔷薇。
倒是和沉闷内向、欠缺活力的伏黑惠很互补,也许能成为合适的战友。
希音这样想着,叹息着道:“你们都还是一年级而已,就被迫面临这样和同伴分离的场面。但身为咒术师,以后也大概率难以避免这样的事发生。如果你们无法接受,现在……”
野蔷薇打断她的话,“当然不能接受了,这谁受得了!”
她看起来可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打算,“我要努力变强,以后管它特级还是几级,统统用锤子祓除掉就好!”
真有干劲,果然是适合当咒术师的苗子。
希音觉得有‘活泼’的野蔷薇在,惠这边用不着多担心了,于是决定去看一看之前从未见过,以后大概也没机会再见的虎杖悠仁。
高专停尸间。
“就生命力而言,人类果然比不上诅咒。”
打量着面前的尸体,硝子啧啧称奇,“失去心脏的同时维持高强度战斗,并且刻意不去恢复它……这种事,就算是掌握反转术式的我也做不到啊。“
她转头望向坐在房间另一边的五条悟,“五条,你可以吗?”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够阴间,五条悟冲她龇牙一笑,“暂时还没有尝试的打算,以后有机会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
“喂。”
说完,他转头望向旁边站着的伊地知,满脸不善,下巴微抬,“这是报复吧?”
不知从何时起,他很习惯戴眼罩了,宽长硬挺的纯黑布料让他柔软的银白短发也竖立起来,配上那身挺括的高□□服——帅气还是很帅气的,但风格和戴墨镜或者露出眼睛时截然不同。
当遮住过分迤逦的苍蓝六眼和精致秀丽的眉眼轮廓,他看起来不好惹了许多……更有恶人的气场了。
“趁我不在,顾不上,特地把一年级新生送去解决很可能演变成特级诅咒的事件。”
最强咒术师非常不爽,并且一点也不吝于让别人知道这点。
“那群老头子的第一目标是让身为宿傩容器的悠仁死,至于顺带的另两个,死也好,不死也罢。无关紧要,正好拿来给我添堵。伊地知,那群老不死的,就是这么想的吧?”
可怜的监督脸色苍白,额溢冷汗,确实有一半是因为心虚——因为他良心尚存。
“呃,不是这样的……这次事件,虎杖悠仁的死,谁都不想的。”
五条悟怎么可能听得进他这无力的辩驳呢?
他冷哼一声,不置一辞。
“伊地知,你先回去吧。”
希音微笑着解救了他,“我会向他解释清楚的。”
伊地知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抹着冷汗离开了停尸间。
人都已经死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希音于是温温柔柔,好声好气地给他添堵,“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也不能把火气发泄给无能为力而且尽心工作的人,会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压力和心理负担哦。”
五条悟抱着手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完全不想说话。
希音没再理会他,走到硝子身边弯下腰打量虎仗悠仁。
他胸口正中那个已经被清理干净血迹的伤口看起来空洞诡谲,他的面容却很安详,仿佛已经安然接受了这花样年华便不幸离世的命运。
确实是个相当温柔,打心眼里为别人考虑的好孩子呢。
从伏黑惠那里,了解了事件始未的希音如此想着,轻声呢喃道:“如果你就这样死去,给一切画上休止符……也未偿不能算是个好结局吧。”
“事到如今,你还说得出这种风凉话。”
这声压抑着怒气,冷冰冰的质问,来自于坐在一边没有动作,但存在感异常强烈的最强咒术师。
“还真是有够过分。”
有别于那似乎就要蒸腾起来,另人悚然的怒意。
他脸上却是带着笑的,此时微偏着头,打量着她说:“虽然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可我果然还是习惯不了,无论如何都觉得很不爽啊。”
“那还真是抱歉呢。”
希音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没体谅到你的心情,虽然大部分人不看好……但虎杖悠仁毕竟是你寄予厚望的学生。”
她直起身向五条悟鞠了一躬,“那就请你,务必节哀顺便。”
说完,她就带着面具一样没有温度,滴水不漏的表情离开了这里。
硝子目送她离开,觉得自己这两个同期间的气氛已经到了很可怕的地步,要不是还有那层关系在……不,就因为还有那种关系,所以事态才严重到没法袖手旁观的地步了吧?
她一边思考如何组织语言,一边戴上塑胶手套。
五条悟觉得她要开工了,用轻松到有些欢脱的语气说:“硝子,这可是我珍贵的学生哦,无论如何,要好好地派上用场才行哦。”
从这种变脸速度,还有这让人不知如何形容的粗壮神经看……你们俩不是蛮般配的吗?
硝子心里吐槽,不太走心地说:“那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啊。”
她侧过身,仔细打量面前的同期几眼。
“你该不会觉得这次事件有希音的手趣÷阁,所以才这么生气吧?”
五条悟略挑了下眉,有些意外的样子。
硝子有点害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话,于是像机关枪一样匆忙道:“我知道这几年希音和高层走得相当近,说是上面那群家伙的心腹也没什么问题……老实说,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有时候我也不太能猜得出来,所以也没法保证什么。”
“不过这次事件应该和她没关系的,不提她上午还在京都,光从惠也被牵连,差点没命来说……她对那孩子还是很上心的,这你也清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