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在学生面前,说出的却是这种借口吗?
希音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好笑地想, 不,他的话,说不定还真是这样考虑的。
这种意外惊喜……惠的话,想必只会觉得尴尬困扰,觉得自己是被班主任和同期联手耍了。
然后在心里唾骂不靠谱的监护人兼班主任一百遍。
不过五条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本来也就那样, 没法更糟一点了,要说吃亏, 肯定是你虎杖悠仁更吃亏啊。
至于前不久才刚认识的钉崎野蔷薇。
那孩子一看就不好惹、极要强的模样, 如果被她发现自己以为已经死了,为此还抹过鼻子的同期其实是在骗她,还活着——想必会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纪念吧。
她于是轻声问道:“虎杖,你来高专,应该还是上个月的事吧?”
虎杖悠仁乖巧地点头:“嗯嗯, 不知不觉都快一个月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未来要共处四年,并肩作战的同期,短短一个月时间, 确实很难了解清楚,养成默契。
在珍贵的磨合期,当然要有各种波折来促进了解,加深默契。
如此想着,希音微笑着道:“你知道,五条大部分时候都不太靠谱,而且很爱恶作剧……”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我觉得他的主意很不错呢,虎杖你暗中特训,等到交流会现场再出现,一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是绝对的意外之喜呢。”
虎杖悠仁被她说服了,超有干劲地点点头,道:“嗯,虽然有点寂寞,但为了给他们一个大惊喜,我会加油的!”
希音拍了拍手,笑道:“那还是进入正题吧,五条上午告诉我,他遇到了很特别的袭击,中途有让你参与观战,你能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告诉我吗?”
门外汉虎杖悠仁的讲述,比最强咒术的自述更加没有参考意义。
‘五条老师超厉害的!’
‘那个会说话的特级诅咒,超强啊,跟我在少年院遇到的那个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就算这样,在五条老师面前也完全不够看的!’
‘最后直接一手把那家伙的头扯下来了,超帅气也超凶的!’
希音耐着性子听他咋呼,然后仔细着重问它最后被同伴救走的细节。
“要不是有我在,五条老师应该不会让那他们跑掉,后面那个,让人失去战斗意识的那招也很厉害,在此之前,完全不能想象诅咒也会用这种招数。”
看着希音凝重的脸色,虎杖悠仁弱弱地补充了一句,“大概算是我的错吧,那种程度的诅咒会造成相当大的危险吧?”
“不过是五条老师要带我去的,所以他也有错吧……绝对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不用怀疑,这当然是五条的错了。”
希音安慰他道:“我也是头次听说会说话,而且有组织的特级诅咒,这件事情的性质确实还蛮严重的,不过五条身为班主任,要优先考虑你的安危才是理所当然的。不用担心,这件事他会摆平的。”
整合两个当事者的描述,希音对特级咒术师遇袭事件已经有了比较清晰了解。
要是还想了解更多情报,能做的就是去现场勘察了。
不过说到底她又没有五条悟的六眼,做这种事□□倍功半,还是留给监督去做,到时候看看提交的报告里有没有什么需要额外留意的点吧。
那么……
希音道:“可以交谈,并且具备完整意识的诅咒,虎杖你也不是头一次吧。”
虎杖悠仁愣了下,“确实是啊,以前祓除的那些,也有很狡猾的,但都像野兽一样,就算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也都是些没有意义的音节而已。”
“不,还是有的。”
希音指了指他,说:“而且那位现在也在场,并且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恐怕都会和你共存于一副躯壳中呢。”
虎杖这才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在他的脸上,眼睛靠下的位置突然绽开了一张嘴。
这张嘴带着邪恶的笑容弧度,龇牙笑道:“哟,你是在叫我吗?”
虎杖悠仁狠狠一巴掌对着自己的脸拍下去,“大野,你别介意。”
他嫌恶又困扰地说:“这家伙总是会这样,时不时就冒出来,烦死人了。”
看来作为主人,虎杖悠仁和寄宿于他体内的租客,也尚处于艰难的磨合期呢。
希音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看来你可以在保持清醒意志的前提下和身体里的宿傩进行交流呢。这还真是相当幸运,那么,能让我和这位诅咒之王聊聊吗?”
“啊?呃,这种事情,你不介意的话……当然是可以的啦。”
“女人,你懂礼貌这两个字怎么写吗?想和我聊聊,当然得征求本大爷的同意才对,问这傻子有什么用?”
宿傩的嘴刚从虎杖悠仁脸上按下去,接着就从他的右手背上冒出来了。
希音从善如流,相当礼貌地对它道:“那么,我能稍微耽误您的一些时间,问您一些问题吗?”
想必有识之物,就算是诅咒这种存在,长期被困于一隅之地,不能离开也不能和别人交流也会感到困扰。
宿傩很快答应下来,“可以啊,女人。你敢的话,就进来聊聊吧。”
这句话语中透出别样的意味,希音斟酌了一下,点头应道:“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不过容许我事先问一下,接受您的邀请之后,也需要您允许才能离开吗?”
两面宿傩发出一阵大笑,“我的地盘进来了还想走?倒也不是不行,死就可以了。”
虎杖悠仁皱起眉头,把右手背狠狠敲在桌面上。
“大野老师,这家伙很邪恶的,你不要管他,也千万不要答应。”
“毕竟是诅咒之王嘛,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也很正常。”
希音迎着他紧张的视线,轻松地笑道:“我答应了哦,请务必让我拜访您吧。”
话音刚落,她眼前的世界骤然一转,变幻成另一番景象。
希音先低头望了眼自己的立身之处,是水面。
血水汇集的湖泊,隐绰倒映出她被扭曲的身影,再抬头望,原来这血泊是从白骨尸身堆积而成的小山上汇流下来。
好在这是精神空间的幻象,虽然也有血腥味,但也只是若隐若现地徘徊于鼻端,不至于让人无法呼吸。
饶是如此,诅咒之王那恐怖的压迫感依旧如影随行,充斥着于这幻象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而那压力的源头,此时正高坐于尸山白骨之上的王座,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俯视着她。
“啊,要这样聊天吗,感觉有点困难呢。”
希音抬头望他,露出微有些为难的模样。
“你这家伙,胆量在女人里很不错嘛。”
两面宿傩似挖苦似赞扬地说了一句,“你还是稍微忍一下好了,毕竟这里的座位只有一个,你要是愿意,可以爬上来啊。”
“面对您这种存在,还是保持些距离以示敬畏和礼貌更好些呢。”
这个胆子很大的女人示弱般地说,然后开始提问:“我特意翻阅过有关于您的文献,您活跃的年代距离现今已经超过千年,各种传说难辨真伪。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您生前是咒术师,是死后才化身诅咒的对吧。”
两面宿傩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嗯,是这样没错,不过那些家伙通常会把我称作诅咒师吧。”
“总之您作为人类诞生于此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好像让他有些不悦,但他还是回答了,“对。”
“身具咒力的人类死后化做诅咒,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发生。”
比如五条悟的祖先,日本四大怨灵之一菅原道真,他死后所化的诅咒就曾在日本掀起风波。
“但像您这样具备完整意识,并且如此强大确实绝无仅有,我很好奇,生前和死后,对您而言,有区别和改变吗?”
这女人还真是特地进来问问题的啊?
诅咒之王有些不快,可他虽然没品,基本上还是遵守承诺的,况且也确实特别无聊。
于是翻了个白眼,无趣道:“哪有什么区别,我可是死之前就知道自己变成诅咒的,死也只是转变的一种方式而已,能让我变得更强大。”
两面宿傩生前是穷凶极恶,声名狼藉到几乎和诅咒没有区别的诅咒师了,成为诅咒之后,至少意识和行为都和正常人一样,清晰明智。
至于同他生前还是人类时相比,究竟有没有变化,那就根本无从对比,不能论证了,姑且只能听他的一面之词了。
希音于是略过这个话题,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您的死莫非是有计划的吗,化身诅咒就只是为了摆脱人类脆弱的,不足百岁就要死去的□□吗?”
“你在开玩笑吗?”
两面宿傩咧嘴露出狞笑,“那种境地,要考虑自己会死的情况才是真的……不论是哪个时代,像之前那个眼罩那样难缠的术师都会遇到几个。”
“是啊,不论哪个时代,都有难缠的,让您无法肆意妄为的咒术师存在。”
希音抬着头打量他,“如今您也算是死而复生……虽然并不完整,称不上完美。”
第70章
“事已至此, 您有考虑过和咒术师和平共处吗?“
”如果您能和如今寄宿身体的主人,虎杖悠仁达成某种程度的和解,定下束缚, 就不会被咒术师如此排斥忌惮, 获得相当程度的自由呢。“
“你在说什么胡说呢。”
两面宿傩笑起来了,那绝对和愉悦无关的笑容另人胆寒心惊,希音看着他, 心想,他耐性果然很差, 大概不会忍耐我多久了, 既然如此,那就加快进度吧。
“我会被咒术师联手杀死,当然是因为还不够强……妥协、抱团,束手束脚不敢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因为弱者只能这样苟且着活下去。”
“不能放开手脚做自己想做的事, 活着又怎么样,特地恶心自己吗?”
希音叹息着道:“原来如此, 您是这样想的。”
她心想, 两面宿傩不愧是诅咒之王,他的智慧和意志绝对于平常人之上。
“看来您确实无法和咒术师生存于同—个世界……毕竟您追逐的,无拘束的自由只能建立在对别人的剥削和践踏上。”
她视线略微下移,望向两面宿傩身下那片白骨尸身,“您这高高在上的王位, 确实凌驾于无数人的幸福和生命之上呢。”
“你这个女人真是是很喜欢说废话耶。”
两面宿傩眉宇微皱,不快又带着些兴味说:“要不是长得还不错,我最近又太无聊了,现在就已经被切成两半了哦。”
“实在抱歉, 我实在是个无聊无趣的女人,所以才会冒犯到您。”
希音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那就让我问您最后—个问题吧。”
“对于您而言,除了追逐缥缈无定的自由,也就是随心所欲地做您想做的事,为此成为凌驾于顶峰,无可争议的最强者,除此之外,人世间就没有其他让您留恋的事物了吗?”
“我以为生而为人……至少您曾经也是人类,那就应该有除了变强之外,其他留恋的事物呢。”
“你以为我是谁啊?”
两面宿傩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容消失了,他转动着眼珠子盯她—眼,森然可怖的气氛压迫而来。
“谁允许你,用‘人类’或者‘诅咒’这种无聊的东西定义我?人类这种软弱的生物,最擅长用所谓温情、规则这种东西束缚自己,那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抱团取暖的借口而已。至于诅咒就更无聊了,直接就是人类产生的废料,执念和欲望的聚合体,不成气候、乌合之众。”
原来如此……既看不起人类,也不认同诅咒,认为自己是凌驾于它们之上的存在吗?
何等的狂妄与傲慢。
谈话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也到尾声了。
如此想着,希音望向这肆意于千年之前,另人闻风丧胆的存在,露出了解而凉薄的笑容。
“我明白了,虽然能和您进行这样的交谈,但您确实比人类或者单纯的诅咒更加可怕,但如果有—天,您真的得到能让自己满意的自由,那想必会是所有人的灾难吧。”
“既然千年前的咒术师们,能杀死巅峰鼎盛时期的您,那么千年之后的现在,只是苟存于容器体内,无法夺取身体掌控权,要收集完整二十根手指才能取回自己全部力量的您……就更没必要担心了呢。”
两面宿傩是放纵自己欲望,堕落至底,说是魔神亦不为过的人类。
作为某种范本,倒是具备相当程度的意义。
如此般得出结论的希音已经对这位诅咒之王失去兴趣,丢下最后—句话,就用流光干脆利落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意识体随着意识消亡而消散,她的眼瞳失去焦距的同时,躯壳亦被分辨不出从何处飞来的无形刀刃分割成数片,消散无形。
“这女人还真是很擅长惹人生气啊。”
着实有被冒犯触怒到了的诅咒之王单手撑着脸侧,于白骨王座上露出不悦的狰笑,“身上的术也很特别,没准能派上用场。”
“还不能那么简单让她死,等到那之后……再—刀刀割开她的身体,好好听听她的惨叫声吧。”
“……大野,大野!”
虽然只是意识空间里的死,依旧给精神带来不小的冲击,希音恍惚了—下,才重新睁开眼睛。
虎杖悠仁正摇晃着她的肩膀,满脸担忧,“别擅自做那么可怕的事呀,宿傩那家伙可是个不折不扣,穷凶极恶的危险分子,虽然寄宿在我的身体里,但我除了能阻止他控制这副身体之外,完全没办法约束他的其他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