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挠了挠耳后的头发,干巴巴的说:“我是关心,不想你太奔波。”
磕磕巴巴的话说到这份上,云柠闭上眼睛彻底放弃抵抗,如果能回到几分钟之前,她恨不得一巴掌拍醒刚刚的自己,怎么说话就那么不过脑子。
房子是淳于清买的,当初让他搬过来,也是她主动提的,现在竟然要赶人家走?
云柠把脸埋进掌心,欲哭无泪。
“算了。”
淳于清放下筷子,没有看她,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刘叔已经习惯了这边的交通,没必要换来换去的。”
云柠如释重负的放下手,尴尬的笑着:“说的也是,京北的交通确实挺那什么的,既然习惯了还是住这里……。”
话说完,云柠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回自己房间。
淳于清唇线紧抿,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视线落在左手中指的戒指上,忽然蹙眉取了下来,随手放到一边,起身回房。
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再次打开,淳于清阔步走了出来,把那枚戒指重新握进手心。
第三十九章
这次分手,云柠原以为自己会很伤心,会像之前一样情绪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预想过现在的局面,也早就接受了淳于清不喜欢她的事实。
与几个月前初次告白被拒相比,云柠显得淡定很多,眼泪一擦就恢复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因为请假缺了太多课,现在的专业是云柠真心喜欢的专业,又或许忙起来才不会胡思乱想。
云柠一边正常上课,一边在没课的日子,整天待在图书馆补课,忙的头脚倒悬。
一旦全身心沉浸学习,就不会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去消耗多余的脑细胞,甚至对时间的概念都弱了很多。
从图书馆出来,云柠被金灿灿的阳光刺得本能的闭眼,她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四月中,春天都过了大半。
图书馆旁的油菜花田开的正盛,黄橙橙的十分亮眼,像是集聚了春天的暖阳,散发着独有的和缓芬芳。
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做人不能太贪心,毕竟好好的活着,对于曾经的云柠来说都是奢望。
如今还能看到这么灿烂的阳光,还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身上穿着初春的厚款外套,在图书馆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在阳光下,隐隐有的发热。
云柠脱下外套搭在手肘,抱着书本向徐光焰道谢。
“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补课,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那么快补完。”
“是你自己足够努力。”
徐光焰浅笑着回望云柠,看到她手中的图纸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你暑假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和我一起来我爷爷的助手。”
“我吗?”
云柠呆呆的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是我吗?”
“对啊。”
徐光焰笑着点头:“我爷爷前几天还看了你的设计,夸你有天赋呢,还是我爷爷提出的,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有有有。”
不等徐光焰说完,云柠就忙不迭的点头。
如果成为大师的助手,不仅能看到一个著名设计从灵感到成型的过程,自己的作品还能得到大师的亲自指点,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机遇。
见云柠这么激动,徐光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其实爷爷因为年纪大了,近几年的作品也不多,应该不会太累。”
云柠摇了摇头:“累也没关系。”
那可是徐留白啊。
难道这就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能有成为徐留白私人助理的机会,云柠的情绪持续走高,是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开心,笑得如拂面而来的春风一般。
接到范毅寒的电话时,云柠的声音都十分雀跃。
“喂?”
相比之下,范毅寒的声音就阴沉很多。
“你有空来一趟吗?”
云柠:“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上次淳于清说过吴浩文是骗子之后,云柠就把这个信息告诉了范毅寒,她这段时间忙着补课,尽量阻止许慕倩和吴浩文见面的任务就落在了范毅寒身上。
刚刚听他的语气,大概率是向许慕倩摊牌了。
云柠到咖啡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剑拔弩张,与流淌着轻缓音乐的咖啡厅格格不入。
见云柠走过来,许慕倩瞬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云云。”
云柠抿了下唇,斟酌的说:“你舅舅也调查过他,他确实是个骗子。”
许慕倩搅着手指,弱弱的说:“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把事情说清楚。”
“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
范毅寒的声音冷冷的插进来:“都说了他是个骗子,怎么就不听呢?里里外外让你花一百多万买酒,他是个DJ还是酒保?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还有什么去见他的必要吗?这种人不分手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你说够了吗?”
许慕倩红着眼眶,却倔强的扬着下巴,语气毫不客气的说:“我的感情怎么样不需要你插手,我舅舅都没有强制不让我见他,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范毅寒猛地起身,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后槽牙留下了句:“行,我没有资格,我以后再管你,我就是狗。”
看着范毅寒愤然离开的背影,云柠幽幽的说:“你舅舅真的没管你吗?他为了不让你见吴浩文都把你发配了。”
许慕倩也意识到自己对范毅寒说的话重了,音调都弱了几分。
“我舅舅不仅仅是为了不让我见吴浩文,主要原因是你手术那天我把他骂了。”
云柠诧异的扬眉:“你骂他干嘛?”
许慕倩低着头,嘟囔着说:“我那不是担心你嘛。”
“担心我?”
云柠不解的看着她:“和骂淳于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许慕倩眨了眨眼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能转移话题道:“你不会也不让我去见吴浩文吧。”
云柠:“我倒不是非要阻止你,只是你明明已经知道他是骗子了,为什么还要去见他?”
“我只是不甘心,我们之间的感情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许慕倩垂着眼眸,叹了一口气:“一场感情的结束,总是要画上一个句号的,如果现在稀里糊涂的分手了,也只是一个逗号而已。”
云柠:“都有证据的,怎么就稀里糊涂了?”
许慕倩沉默了许久,才慢悠悠的说:“你就当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好。”
云柠抬手抓住许慕倩的手:“那我陪你。”
酒吧是在晚上营业,她们去了吴浩文工作的酒吧,还不到正常营业时间,里面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
云柠在进门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位置发给了范毅寒。
许慕倩想和吴文浩单独说清楚,云柠便站在包厢门外守着。
虽然她不知道和一个骗子有什么可说的,但许慕倩是真有很认真的对待这段感情。
所以才会在明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也一定要问个清楚吧。
云柠靠在门边,眼神毫无焦距的发呆。
她和淳于清的感情,是句号还是逗号呢?
刚刚进门时,她下意识想把位置发给淳于清,却又被一股莫名的情绪阻止。
胸膛囊括了很多纷杂的情愫,剪不断理还乱的堵在胸口,满溢的酸涩感逐渐蔓延,直到包厢内的一个厉声尖叫,云柠才瞬间回神。
“放开我。”
听到是许慕倩的声音,云柠连忙开门,却发现包厢被反锁。
她一边扫视四周,想看是否有可以强行破门的工具,一边打电话报警。
挂断报警电话,云柠顺手拎起角落明显是装修留下的一截钢筋,刚准备破门,余光就看到范毅寒走了过来。
她连忙挥手:“这里,倩倩被关里面了。”
看到云柠,范毅寒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抱着胳膊用肩膀撞开了门。
云柠把手中的钢筋扔的远远的,唯恐范毅寒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
包厢内,吴浩文不顾许慕倩的反抗,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臂,见门被强行撞开怔愣了下。
范毅寒直愣愣的走进房间,丝毫不给吴浩文任何反应的机会,抬手就是重重的一拳。
吴浩文没有任何防备的被揍了一拳,由于惯性本能的向后退几步,松开了许慕倩。
范毅寒眼疾手快的把许慕倩拉到身后。
吴浩文反应过来,瞬间暴怒的拎着拳头走了过来,范毅寒也毫不客气的举起拳头迎了过去。
事情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云柠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许慕倩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到什么般,拎起旁边的花瓶就欲上前帮忙。
云柠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警察也随之走了进来。
一场闹剧过后,他们几人老老实实的坐在警察局里。
范毅寒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许慕倩。
“你执迷不悟的下场。”
他口中说着下场,却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嘴角挂彩,看起来最惨的人,加上恶狠狠的语气,莫名有些滑稽。
严肃的场合不允许发笑,许慕倩努力的憋着,转移话题的问:“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
“……”
范毅寒转头不再看她,轻嗤了声:“得,我现在不仅眼瞎,还不是人了。”
许慕倩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眼瞎?就看到淳于清阔步走了进来。
云柠原本还处于旁观者的状态,在看到淳于清的一刹那,立刻低头不敢和他有任何眼神的交汇。
淳于清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冷着脸敲了敲桌子。
“回家。”
这种情况下,许慕倩也不敢面对淳于清,出了警局就和范毅寒一起走了,独留云柠和淳于清共处一室。
云柠震惊的看向许慕倩毫不留情的背影。
大难临头各自飞也不是这么个飞法吧。
回头看着淳于清帮她打开的车门,云柠生无可恋的咽了咽口水,慷慨赴死般的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行驶,身旁的人从上车开始就没有说话,只是车内的温度一降再降。
云柠瑟缩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任何小动作,规规矩矩的坐着。
她以为淳于清会先开口,至少教育一下她。
却发现一直到家,淳于清都没有说话。
车子停下后,云柠逃命似得走出去,却又不敢走的太快,只比淳于清快出几步。
回到家,云柠看着面前的房门,在手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淳于清低醇冰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说是要回到之前——”
云柠身形一僵,手悬空的停在门把手上,淳于清的声音才继续传来:“但若是以前,绝对不是警察通知我。”
云柠有些无措的收回手,眼神慌张的乱瞟,慢吞吞的说:“是,是警察说会通知你,我才没……”
“但是之前呢?你通知了范毅寒。”
淳于清打断了云柠,语气笃定的说:“你在躲我。”
云柠想反驳他,却发现他说的好像是事实。
无论是上课,还是补课,她一直早出晚归,把自己逼得很忙,似乎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见到淳于清的频次。
或许是因为见面三分情,减少见面才能慢慢遗忘吧。
“明明是你提的分手。”
淳于清突然道,镜片后的眸子沉了下来,裹挟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他语气不再冰冷,却也不似往常淡然,清冷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
“是你先不要我的。”
云柠印象中的淳于清,永远沉言缄默,像一潭深不可测的寒水,此时他情绪轻微的变化,就如同云柠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
只是,她不敢多想,也不会再多想。
总是去探究一个人是否喜欢自己?太耗费心力,她不想把精力都投入到虚无缥缈的猜想上。
云柠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后才徐徐转头回望淳于清,湿漉漉的眼眸缀着倏忽光点。
“最开始,是你先不要我的。”
第四十章
房间内陷入久久的沉默,两人视线交汇,翻涌这短兵相接的情绪,像是一种无声的争执,谁也不肯服输。
“确实。”
许久后,淳于清才沉吟的开口,冰冷又透着些微哑的音质轻飘飘的响起。
“我们的年龄差距,本就不该有什么多余的可能。”
他缓缓靠近,眼神也逐渐坚定,像是在对云柠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你本就是和许慕倩一样的后辈。”
‘后辈’两个字充满了寒意,从云柠的心底爬满全身,她浑身僵直的错开视线,盯着房门,呆呆的呢喃道:“没错,后辈而已。”
下一秒,云柠推门走了进去,她不想听到淳于清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门被关上,房间内一片昏暗,云柠没有立刻开灯,只是脱力的靠在门后,任由苦涩的情绪蔓延。
都已经被明确的告知是后辈了,难道还不算是句号吗?
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她的初恋以失败告终,真的应了淳于清的那句话,初恋总是充满遗憾的。
可遗憾为什么会这么痛?
云柠缓缓滑坐在地上,像是刚刚体侧过提不起一丝力气,心脏却紊乱的跳动,像是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从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充斥着胸口,找不到任何发泄口,憋闷的浑身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