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结婚后男人为数不多的告白。
嫁一个男人,等于嫁了一辈子,好也罢,不好也罢,都得认命。
离开小山村,去部队,一家三口?
勇气决心宛如刚破土的嫩芽遭遇烈日,不知不觉蔫了。
阿妹身体一点点软下来。
“还有你不懂的,现在已经晚了。”阿许把女人和儿子一起搂在怀里,低声道,“他们的士兵被炸掉半条腿,如果知道是我,绝对会毫不犹豫把我杀掉,阿妹,到时候儿子就没了父亲。”
最后这句话,堪比大杀器。
阿妹连连摇头,呢喃道:“那不行,儿子不能没有爹,他们,他们绝对会杀了你。”
自古杀人偿命,她懂。
男人结实的怀抱,儿子温软的小身体,阿妹强忍泪水闭上眼想起了什么:“那阿许,你能不能答应我,别杀那个救我们儿子的女军人好吗?不然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等儿子大了,没法和他交待,他很聪明的,什么事都记得。”
阿许答应的非常痛快:“好。”
感受男人没说谎,阿妹疲惫松口气,转而重心重新转移到男人身上,担忧道:“可是他们那么多人,你只有一个,会不会有危险?”
氛围变成了想要的样子,一家人和气一条心,阿许紧紧抱了下女人,自信道:“放心,你男人厉害着呢。”
不厉害,部队大人不会派他来,虽然里面有家住这里的原因。
部队下达的秘密密令:抓一名活的A国军人。
至于抓回去做什么,抓回去死还是活,前者他隐约猜到点什么,死还是活,他说了不算。
锦绣前程似乎就在眼前,一伸手就能抓到,阿许目光和心一起飘向窗外。
窗外,天气好极了,蓝天澄净的发光,大片白云,活像童话世界。
白云下有个白胡子老头,他的家里,进来群身穿绿色军装的A国军人。
白胡子老头有个白头发老伴,满脸慈祥微笑端出锅热腾腾的山芋白米粥,她懂几句简单的A语,像招待远方而来的小辈热情道:“吃,快吃。”
人活得久,哪怕再无钱无权,但身上岁月所给予的沉淀,让人总容易放下戒备。
白头发老伴算得上村里最疼爱一众士兵的人,有次老头曾经翻译她的话,大概意思说离家那么远,想娘不?
一句话让当时巡逻的众士兵破防差点集体痛哭。
直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老太婆也红了眼眶,说:“娃娃们,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家里的娘牵挂。”
反正打那后,士兵们见到老太婆就会想到这句话,想到娘。
这样的一锅粥让这样的一个人端出来,如果没有之前梁汝莲听到那句话,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贺向国从小没有爹,家中的寡母是前行路上唯一的光,如果这位承载他些许柔情的老太婆也参与其中,简直要命了。
他难受的要命,别过头生硬拒绝:“谢谢阿婆,部队有规定,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您留着喝吧。”
老太婆没听懂,茫然端着盆,看向走出来的老头子。
来的路上,贺向国和众人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村庄没有埋伏黑国部队,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吃的方面下手,简单说,来老头家里,是大家撕开伪装兵戎相见的最后时刻。
而梁汝莲,比开了上帝视角还轻松,她懂黑语,还有古代背景小世界的经历。
饭里投毒?太常见了。
老头年龄再大,也不过是小山村里普通的村民,手段完全没法和深宫的嬷嬷们比。
当贺向国说完拒绝的话,他明显有点慌,目光闪躲,手微微颤抖,给自家老婆子翻译明显走神了。
白粥里真的下了东西。
而老太婆,不知情,只是个被利用的工具。
“不吃啊,这是啥规定,来婆婆家还不能吃东西了。”老太婆没察觉气氛变化,她一脸关切,“喝点水总行吧,天那么热,你们走了那么远,可别再拒绝啊,井里有水,你们自己打。”
处于亚热带气候的小山村,不缺水,往下打不了多深就能出水,家家户户都有水井。
一路走来,厚厚的军装,众人的确口渴,军壶里带的水早喝光了,本来想回去固定巡逻路上的小溪里打,但这里,好像也可以。
对上老太婆慈祥目光,贺向国一时没能说出拒绝的话,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的老伴,是最大的知情人。
其中一名士兵口渴的厉害,没想太多,见贺向国一时没开口,走到水井旁摇动辘轳,带着凉意的清澈井水让人看起来更渴了。
其实饭里会不会下毒也只是单方面猜测,如果下了,水井应该是安全的。
“先别喝。”梁汝莲轻声开了口,她掏出自己的水壶,摁到水里灌满,笑着递到低头不语的老头面前,“老伯,长者为大,你先喝。”
老头猛然抬头,嘴唇蠕动好一会才憋出句话:“你啥意思?”
梁汝莲笑笑:“我是卫生兵,感觉这水不干净。”
“不,不干净?”老头愣了下勃然大怒,转而看向贺向国,“贺排长,你的兵说水不干净,什么意思?我老头子一片好心给熬了粥,你们不喝原来这个原因,行,你们走吧,以后不要来了,我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头子,难道会害你们?”
他渐渐进入了状态。
话越多越狠越能掩饰内心的恐慌。
老太婆全完听不懂,不耐烦拍了他一巴掌:“怎么还和娃娃们吵起来了,多大年纪的人了,他们说什么了?”
老头气呼呼:“他们说水不干净。”
“水干净的很呀,我们天天喝。”老太婆丝毫没有生气,捂嘴笑了下,从梁汝莲手中拿过军壶,“人家大老远过来,昨天有个娃娃踩了雷,戒备很正常,你给娃娃们说,我先喝。”
她真要喝了,这事就麻烦了。
梁汝莲抢在她喝之前夺下,无奈请求指示:“排长,怎么办?”
“怎么办?老子不装了,直接说吧。”贺向国暴怒跳起来,大踏步过去揪住老头衣领,恶狠狠道,“老子的国家待你不薄,老子和连队待你们也不薄,你们竟然埋雷还在水里下毒,白眼狼都没你们狠,来,给老子喝,老子亲自喂你。”
贺向国五大三粗,拎老头就像拎了只风干的鸡,估计单手能把老头举到空中。
被冰凉井水浸的带了凉意的铝制水壶,这会像个能随时夺去人命的可怕存在。
老头不再装了,他怕死,疯狂剧烈挣扎:“不,不要,救命啊。”
老太婆一开始茫然,本还想着上去保护老伴拉开贺向国,听到这话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不敢置信问:“水真不干净?老头子,你做什么了?”
几名士兵飞快冲进屋快速搜查一遍,没人。
贺向国目光变的冰冷,掏出枪,上膛,黑黝黝的枪口狠狠顶住老头眉心,他一字一句道:“伤我战友,饭里下毒,我数三秒,告诉我,指使你的人在哪里,1,2.......”
不用数到三,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头早就怂了:“在他自己家里。”
“他是谁?家在哪?”
“阿许,就是你们刚才那个发烧娃娃的父亲。”
老太婆听懂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梁汝莲及时扶住她胳膊。
“阿许,阿许从部队回来了,他,他埋的地雷?”
众士兵也一愣,刚才发烧娃娃的父亲?
贺向国依旧用枪顶着老头眉心:“你还知道什么,说!”
“我不知道,他说部队大人让他回来的,地雷是他埋的,想吸引你们到这里,毒也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老头估计好久没这么利索说过话了,一口气说完不知不觉变了称呼,“贺大人,我该死,他逼我的,我狼心狗肺,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他认知里,自己犯下的罪,绝对要被枪毙。
“成语用的不错,狼心狗肺。”贺向国不屑嗤笑声,收回枪,“杀你,怕脏了老子的手。”
第11章
A国从来不主动侵略他国领土,不主动挑起战争,A国军人,不会仗着武力滥杀无辜,这是一个民族的魂,一个国家的处世之道。
老头只是个黑国普通老百姓,属于受人指使,未造成实质伤害,构不成死罪,如何处置,由国家相关部门处理。
真凶就不行了!
在老太婆苍老的哭喊声中,众人离去。
搞清楚状况,无需再低调了。
破旧房屋内,游击队小队长阿许目光就没从窗外收回来过,希望仿佛把时间拉的无限漫长,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按照计划,老头一旦得手,会立刻过来通知,只要想到那一幕,他的身体忍不住激动地微微颤抖。
“阿许,要么我过去看看吧。”阿妹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小心翼翼道,“阿伯年纪大了,万一有个意外,我拿点吃的东西过去,感谢他们刚才救了咱们儿子。”
恩情和男人孩子之间,她选择了后者,可她还想尽可能帮一把,至少保全那位漂亮的女军人。
阿许神秘一笑:“老伯可以的,谁都不用去,等好消息吧。”
明明是自己的男人、孩子的父亲,可阿妹差点打个冷战,她感觉男人的这个笑特别像山间草丛里隐藏的毒蛇,忍着害怕问:“你,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
胜利就在眼前,阿许这会也需要个人分享巨大的幸福,他贴近女人耳边,轻轻说了句话。
阿妹不敢置信,差点想推开变得陌生的男人:“下,下毒?你不是答应我放过儿子的恩人吗?”
阿许敷衍嗯了声:“放心吧,吃了死不了人,只不过短时间不能动。”
单枪匹马对付A国军人,自然要有所准备,临行前大人特意给了他科研所刚刚研发出的新药,叫什么神经啥啥的,无色无味,只需要一点就能放到一头牛。
不仅饭里有,水井有,还有A国军人归途的巡逻路径。
来的当天他没回家,在丛林了待了整整三天三夜,基本摸清了目标规律——边境常年湿热,A国军人带的水只能支撑一半,回去的路上,大半数人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灌水。
所以老伯失手也不怕。
防得了这里,绝对防不了路上。
国家真的强大了,能发明出这样杀伤力巨大的隐蔽武器,不再是以前依靠别的强国才能生存的小国,如果早一点就好了,早在大战前,没准现在早和西国一样的强大。
阿妹彻底吓坏了,拼命挣扎想往外跑:“阿许,你疯了吗?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乡亲们上山也在那里取水.......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你懂什么?”阿许知道女人在担心什么,不屑嗤笑,女人就是女人,不懂战争的残酷,哪一场胜利不是无数鲜血人命换取来的,更何况药又死不了人,他刚要恶狠狠让女人听话,一声轰隆巨响从屋外传来。
树枝木板拼凑的大门被重重踹开,一个高大的绿色身影一闪即逝,紧接着,一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屋内。
只差一步,就能触到那可以令人放弃一切的美梦。
梦碎了!
不甘愤怒惊愕等表情只在阿许脸上存在了短短数秒,他迅速做出一名游击小队长该有的反应,来不及和媳妇儿子告别,推开后面的窗户就要跳。
后院的墙上,两杆黑黝黝枪口等候多时。
还有两面的院墙!
没有一处能逃跑。
两国语言不通,但每名边境军人都会几句战场上常用的语言。
“缴枪不杀!”
“不要反抗,想想你的家人,母亲爱人孩子!”
“A国向来善待俘虏!”
生硬而响亮的黑语和十多杆黑黝黝的枪口,组成了一张没有生机的网,哪怕变成鸟也飞不到山里。
阿许的表情只剩绝望,他向女人笑了笑,抱起儿子,用从未有的温柔声音叮嘱道:“阿妹,儿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儿子,乖乖听你阿妈的话,长大了,要好好做人,听到没?”
“阿许,你.......”阿妹一辈子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扑过去,用自己可怜的见识出主意,“你好好说,我陪你一起出去,A国军人很善良的,只要配合,肯定不会为难你,好吗?”
“我先出去,我不喊你,千万不要出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许目光温柔摸了摸女人脸蛋,然后,把女人和孩子推到墙角的床边,大踏步推开门。
每个国家的军人都有万一不幸被俘的训练。
他目前有三条路。
第一条,被俘,遭受各种严刑拷打,大概率抗不过去,然后如果运气好,某一天会作为战俘交换重新回到祖国。
第二条,被俘后配合,知道啥说啥。
这两条路,都是死路!
国家不允许一个活着的战俘回去,无论有没有泄漏机密。
还有第三条!
用他的命,换取母子二人未来的幸福!
山间正午的阳光轰不走湿漉漉的闷热,阿许面如死灰走出屋门,举起双手:“我投降。”
不出所料,为首的黑脸排长第一个走出来,枪口瞄准他胸口,低喝道:“原地别动,手放在脑袋后面!”
这也是句黑语。
阿许表情微不可察变了下,一点点照做。
然后下一刻,他彻底绝望了,最后的一丝侥幸比刚才的梦破的更快。黑脸排长一个箭步冲上来反剪住他双手,迅速摸出他腰间的□□,然后像是什么都知道般,直接撕开他胸口的衣衫。
与此同时,几名A国军人也了上来,根本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身体被牢牢控制。
衣衫解开,胸口闷热的汗消散些许,阿许看向紧贴着胸口的薄薄光荣弹,他想问,你们怎么知道?
要问的瞬间他忽然明白了。
光荣弹很早就有,基本都是平常的手榴弹之类,为避免落入敌人手里遭免受残忍折磨而得名,但他这个不同,最先进的,小的像个拍扁了烟盒,最为重要的,引爆时间只有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