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邢二宝在菜市场没有卖出去鸡蛋,崔有才找到玉温要销售渠道,被拒绝了,崔有才负气出走。
第三次,崔有才答应让玉温卖鸡蛋,但提出要玉温四毛钱一个收购他的鸡蛋,玉温开出一分钱,崔有才又生气走了。
第四次,崔有才按一分钱一个的价格让邢二宝把鸡蛋给送到了玉温门上,不但价格低廉,还送货上门。
太诡异了...
她左右想不清楚为什么崔有才每次生气走了,过了一会儿都会再次答应玉温的条件。
苏茶咔嚓往鸡蛋上盖了一个印章,问道,“玉温,第一次崔有才问你鸡蛋去哪里卖,你不告诉他,他明明生气了,怎么又回来找你?”
玉温正在剥鱼鳞,泛着银光的刀刃在鱼身上一刮,鱼鳞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捡掉鱼鳞,这才答了苏茶的问题,
“他问我鸡蛋去哪里卖,我不告诉他,他肯定会自己想办法知道,可这件事我不说,你不说,他怎么能知道?”
苏茶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他...派人跟着你?”
“对!”玉温答,“所以他才答应让我卖鸡蛋,好找人跟着我,但又想贪小便宜,这才以此要挟,让我四毛钱一个收他的鸡蛋。”
“那你说一分钱收鸡蛋,他怎么又答应了呢?”
玉温把鱼肚子里的鱼鳔掏出来放到一旁的瓷碗里,“他不给我鸡蛋,我就不去卖鸡蛋,他怎么能跟踪得到我呢?”
“哦!”苏茶恍然大悟,“你们这一环一环的都是连环计啊。”
苏茶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问,“那你就不怕他真跟着你找到国营饭店?”
玉温把清理好的鱼放进油锅里煎,水汽遇到烧热的油锅滋滋啦啦的响,盖住了苏茶的声音,玉温没听清楚,苏茶便也没再问了,玉温做事情都有她自己的道理。
周日那天,苏茶的婆婆却生病了,她陪着婆婆在村卫生所输液。
玉温装好了一箩筐鸡蛋和十只宰杀好的茶香鸡,王庆忠说好了能送她到清泉镇,但没骑村里的三轮车,那是公家的车,除非公事,其它时候都不能擅自动车。
他们骑的是王庆忠私人的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架着两只箩筐,玉温把鸡蛋和鸡装进箩筐里,侧身坐到了自行车后。
到了清泉镇,王庆忠先帮玉温把食材搬上汽车,安顿好以后自己才骑车回去。
这段时间清泉镇这边经常下雨,汽车刚驶出去两三公里,两声响雷之后,天上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玉温从窗外看去,雨水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泥坑,这几年生态破坏得快,原本草木葱茏的山上裸露着一块块黄土。
她刚想到可别遇到山体滑坡,汽车便“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司机顶着雨下去看了一圈,上来便对他们说前面遇到山体滑坡了,路被堵死了,走不了。
有乘客问现在怎么办。
司机说车子现在要调头回清泉镇,让乘客们先跟车回去,过几天等路修通了再重新出发。
没有急事的可以回去等,可玉温等不了啊。
鸡蛋还好说,那10只宰杀好的鸡不送到国营饭店,明天就得坏,再加上她已经隔了一个星期没给饭店供茶香蛋了,这星期再不送过去,饭店那边接不上趟儿,直接撤了这道菜也说不定。
玉温当即决定就在这里下车。
司机劝到,“姑娘,这封路了,你就算走过滑坡的这一截,前面也没有车给你搭,下着这么大的雨,你一个姑娘家又带这么多东西怎么走?”
“师傅,谢谢你的好意,麻烦你开下门,我就在这里下。”
司机见劝不动她,只好开了汽车的车门。
一下车,疾风骤雨朝着脸上身上打,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农家,玉温想先去那边避一避,可风雨太大,看着不远的地方,真走起来倒是比想象中还费劲。
在阴间做鬼的时候,比这个难的时候都常有,那时候已经习以为常了,玉温到不觉得有多难。
她顶着风雨,艰难地往那处农家移动,身上的衣衫很快便湿透了,雨水落进眼睛里,辣乎乎的疼。
在离农家还有几百米的时候,身后传来两声汽车的喇叭声。
作者有话说:
大宝们能猜到开车的是谁吗?猜中发红包!
第15章 偶遇
汽车又鸣了两声喇叭,随即副驾驶室的车窗被摇下来,玉温看不清里面人的样子,只听到是一个年轻的男声,透过雨雾喊了一声,“姑娘去哪里?先上车避一避吧?”
玉温返身走回车边,外面疾风骤雨,她也顾不得许多,先是拉开后座的车门,把装食材的箩筐放了进去,再返回前面,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她全身都湿透了,不想把对方的车座位搞脏,犹豫的瞬间,车里的人拉了她一把,玉温整个人都被拽进了车里,在座位上趔趄了一下,坐下了。
副驾驶的门“啪”一声关上。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同志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看你犹豫,怕雨水打进来才拉了你一把,对不住了!”
玉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皱起两条细长的眉,“是你?”
苏涧今天是下乡去帮领导带点东西,开的也是公家的车,下着雨,玉温没看清车身。
要她早看清楚了,这车身上就印着“庄慕市八角寨片区派出所”的字样。
苏涧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玉温穿着靓丽的傣裙,妆容精致,身姿摇曳,就是性格不太好,怼人第一名。
这次乍一看穿着普通农妇的衣裤,浑身湿透,头发上的雨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狼狈至极,他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但玉温的眉眼好认,是细长冷冽的丹凤眼,眼底像是含着一块千年寒冰,透着一股子坚毅。
苏涧很少在女生身上看到这样的眼神,所以记忆深刻。
认出玉温后,苏涧也有几分诧异,“你怎么混成这个鬼样子了?”
玉温瞪了他一眼。
苏涧不是故意的,但视线还是在玉温打湿的衣衫前扫过,又赶紧扭头,盯着窗外。
玉温意识到什么,胳膊不太自在地挡住前胸。
外面风雨太大,车窗打不开,车内的气温陡然升高,苏涧的鼻腔里全是曾经闻到过的那股花香,胸膛里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厉害。
“那个。”苏涧清了清嗓子,喉结透过薄薄的皮肤上下滚动,“你怎么在这里?”
玉温双臂环绕在胸前,往后看了一眼,“我进城送点东西。”
苏涧顺着她的视线,看到放在后座上的背篓,一双爽朗的俊眉抬了抬,“不会是给你舅舅吧?”
“不是。”玉温又翻了个白眼。
她是一个喜形不露于色的人,但在遇到苏涧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已经不受控制地翻了两次白眼了。
苏涧清清嗓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玉温唯一的链接就是岩应偷玉温配方的那次,本来苏涧是想告诉玉温岩应那次被拘留了15天,之后就放了出去,现在还在国营饭店做总经理。
可看玉温的样子,好像也不想多提起这个人,于是苏涧便乖乖地闭了嘴。
外面雨声哗哗,车内的气氛却诡异地安静,静得只剩下俩人浅浅的呼吸声。
雨小一些后,苏涧甩下一句,“我去前边看看。”便直接下了车。
苏涧大步往前走,终于松了一口气,玉温也终于把横在胸前的手臂放了下去,轻轻吐了一口气。
前面的路被山上滑下来的一些山石泥土挡住了,苏涧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村民在搬运挡路的石头。
他转身走回车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铁锹。
玉温打开门,也想跟着过去搭把手。
苏涧的视线在她湿透的衣衫上一扫,“你在车里等,要太闷就开窗。”
转身,握着铁锹大步向前,青松一般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雾中。
玉温先在这幅模样确实不太适合走动,但等在车里的时间太久了,她也开始逐渐焦虑下来。
天色暗下来后,玉温就更加焦躁了。
车上的食材要在冯石头下班前送到国营饭店,可这回儿看这天色,估计都是下午三四点了,哪怕今天路能修通,但赶不上时间,到了庄慕也是白费功夫。
现在身上的衣服也干了一些,起码不会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了,玉温推开车门,跳下了军绿色的吉普车。
这会儿几乎不下雨了,只是天还是阴沉沉的。
玉温把装着食材的箩筐背到身上,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她打算先走过这段滑坡的路,过去兴许会有路过的车。
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苏涧拎着铁锹走了回来。
阴沉压抑的天空在他身后徐徐展开,他一身泥污,乌黑的发梢躺着雨滴。
玉温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玉温。
苏涧伸出骨节分明的长指,在脸上揩了一把雨水,问道,“你去哪儿?”
视线落在玉温身后的背篓上。
“你那边怎么样了?”玉温没回答,反而反问道。
“大块的石头清得差不多,有个卡车的车轮卡泥沟里了,刚大伙儿把车拖出来,这才发现车轮卡破了,我回来取千斤顶。”
他抬起后备箱,冲玉温抬了抬轮廓清晰的下颚,“把你的背篓放进来,现在就算是你走过这边也没车给你搭,再说路也就要通了。”
听他这么说,玉温便只好又把背篓放进了后备箱。
那千斤顶看似很重,苏涧一个人拎着费劲,玉温放好背篓以后就过去帮忙。
苏涧刚说,“不用...你搬不...”
那个“搬不动的动”字还卡在嗓子眼里,便只觉得手头的东西轻了许多。
玉温面不改色,“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搬过去。”
苏涧,“...”
作者有话说:
男主:“好不容易露个脸,上来就问我行不行?”
第16章 人情社会
好不容易路通了,回城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山里没有路灯,前方的路像个天然的黑洞,时不时传来两声悠长的狼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苏涧单手放在汽车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放在换挡杆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漆黑的眸散漫地盯着被车灯照亮的路。
前面马路中间有一个泥坑,苏涧拉了拉方向盘,轻松地绕过去。
他看车的动作很漂亮,是一种对某件事物做得很熟悉后的掌控感,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潇洒。
玉温侧头,看向车窗外下过雨的天空,是一种很干净的深蓝色,天空上点缀着点点星光。
车里没人说话,但车窗开着,夜风凉悠悠地吹进车里,倒没了下午下雨时的那股闷热和局促。
玉温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直起身体,探头看了一眼车灯前方的路。
她很努力的在辨认车开到哪里了,但只看到两侧几乎一模一样的绵延群山。
“你是去城里做什么?”苏涧眼睛看着前方,开口问道,声音里透着些疲累。
“卖鸡蛋。”玉温答。
苏涧扯着唇角笑了,弯弯的眼睛里涌动着夜晚的繁星。
“你这时候去肯定是卖不了了,找个地方住一晚,明早等菜市场开门吧。”
“不是菜市场。”玉温纠正他,“我的鸡蛋是卖给国营饭店。”
苏涧还是笑着的模样,唇边漾着两个小梨涡,“国营饭店?你舅那边?我送你到六月街吧?”
岩应家住在八角寨片区六月街上。
“不用。”玉温摇摇头,“我是找国营饭店的采购。”
“三胖啊?”苏涧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松起来,“三胖就是冯石头,三胖是他小名...你早说啊,我带你上他找家去。”
玉温听到冯采购的小名叫“三胖”,又想起他那瘦小干瘪的模样,莫名地觉得很违和,不知怎么的,也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笑意。
苏涧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玉温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他一直看到的玉温都是冷冰冰的模样,美是美,但让人觉得距离很远,没想到她笑起来竟会这么好看,仿佛这暗夜里的山谷开出了满坑满谷的花来。
车子进了城,苏涧一直把车开到一条小巷外。
巷子很窄,车子开不进去,苏涧背着装鸡蛋的背篓在前面引路,玉温跟在他的后面往巷子里走。
巷子是一条很旧的老街,房子还是上下两层的木质结构,现在不过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却家家关门闭户,只有街角亮着一盏昏黄的铁艺路灯。
苏涧高瘦挺拔的身躯被路灯拉得很长。
在阴间的时候,苏涧是火化的,自始至终都是一捧白灰的形态,玉温没有见过他原本的模样。
现在一看,苏涧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再英俊一点,性格倒是一直很好。
如果不是死去又活来一次,玉温心里被仇恨和不甘填满,如果她还是那个19岁青春貌美的姑娘,她本来是喜欢这种简单干净的男生的。
在玉温繁乱的思绪下,苏涧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屈起食指敲了敲油漆斑驳的木质门板。
“来了来了。”门里很快传来人声,随即,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冯石头嘴里咬着牙刷,一嘴的牙膏沫子,看到是苏涧,含糊不清地问道,“小涧?你怎这时候来了?你...”
他越过苏涧的胳肢窝看到了走在后面的玉温,瞬间眼睛睁得老大。
苏涧扒拉开他,“赶紧漱个口,有事找你。”
今天原本是玉温该送茶香蛋来的日子,可冯石头等到下班也没见到玉温的影子,为了这事,总厨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是茶香鸡和茶香蛋都预订出去几桌,这明天食材再不来,定会惹出事端。
冯石头知道玉温是福村的,本想明早她再不来,自己便搭车上福村去找。
没想到这大晚上的,苏涧竟然把人给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