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司凤顺利地帮东方岛主找到下蛊的罪魁祸首——岛主夫人清榕。可东方岛主对她情深义重,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伤害她,就要他们不要再干涉此事。出于对岛主情绪的考虑,司凤也就没有当场提出要离岛的要求。但东方岛主也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为了此事这几个小辈费了不少功夫,就送了他们好几坛百花清露作为感谢。
璇玑是个嗜酒的人,尤其是恢复了味觉和嗅觉之后。浮玉岛的百花清露酒本来就是酒中极品,就连阅尽千帆的任篁也爱不释手。加上难得的司凤没有阻拦她喝酒,任篁就抱着一醉方休的念头跟璇玑拼起酒来。两个女儿家,竟是连喝了三四坛子,璇玑才打着酒嗝倒在床上不省人事。司凤起初还陪着她们喝一些,可惜酒量实在是不行,一坛之后,也红着脸趴在桌上浅眠。
至于任篁,她仙体尚在,凡间的酒基本喝不醉她。见三个人里喝倒了两个,她觉得今天这场心血来潮的聚会也应该就此画上一个句号了,就想着把司凤抬回他的房里去。可刚一触碰到司凤的胳膊,对方就迅速转醒。
“抱歉啊司凤,把你吵醒了。璇玑已经睡了,我也扶你回房里去睡吧。”任篁有些歉疚地说。
司凤身上的醉意还未散,好看的眸里氤氲着薄薄的一层水汽,鼓着嘴不悦地扫过侧卧在桌子另一边的璇玑:“睡了好!碍事鬼!”
这还是任篁第一次听到司凤这样孩子气的发言,一瞬间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她又忍俊不禁,软了语气哄他:“好好好,碍事鬼。我先扶你回去吧,你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说着,任篁就弯腰想把他拉起来。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司凤竟然回扣住她的手指,用力将她扯了下来。任篁重心不稳,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对方的怀里。百花清露的酒味混着司凤身上独有的香气顷刻就将她包覆。禹司凤臂弯收紧,根本不给任篁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司……司凤……你,你且放开我……”任篁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眼前这个人折磨死。她半张脸贴在对方的胸口,耳畔能清晰的听见他鼓噪的心跳声。这声音像是有魔力,传染得她也心头小鹿乱撞。
“不放。”执拗又稚气的发言从任篁的头顶传来,禹司凤此刻就像个捍卫自己心爱之物的孩童,“放开了,你就又要对我若即若离了。这几日,你总是躲着我,不肯见我,也不肯与我说话……”
任篁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辩解的字来。
因为禹司凤说的没错,这两天她确实在躲着他。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即便是不停地念清心咒都难以平复。
“是我让你讨厌了吗?”
禹司凤的口气里带着几分委屈,连带着殷红的眼角都渲染上难得的绝色。
任篁本来就对禹司凤的脸没有抵抗力,现下又看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更是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没有。我怎么可能讨厌你呢。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禹司凤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我只是,很喜欢你。”
平日里挤压在他心里的话借着酒精的助力脱口而出,任篁对上他满怀期待的视线,却觉得眼前的人无端地生出一种脆弱感。他小心翼翼剖解出的真心,只要她轻轻一碰就会碎成一地的碎片。
任篁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禹司凤精致的脸正一点一点地朝她逼近,她慌忙地推了推对方的肩膀,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做什么……?”
司凤的指尖落在任篁的颊上,他极轻的、缓缓的摸索着她的脸,像是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宝物一般。冰凉的触感让任篁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禹司凤的脸近在咫尺,从他清澈的双瞳里都能看见自己僵硬到面红耳赤的模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近距离地、认真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攥住了禹司凤胸口的衣襟,深吸一口周围的空气也全都是禹司凤的气息。任篁视线闪烁不敢直视他,贴着胸口的手颤抖着感受着对方热的灼人的体温。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喜欢你,所以,你也喜欢喜欢我,好不好?”
软糯的语气像是个撒着娇讨人要糖的宝宝,一点也不像往常冷漠淡然的禹司凤。
任篁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摘了我的面具,就要对我负责。”
这句话,又带着稚气地霸道。
负责,她该如何负责?任篁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想因为禹司凤一时的服软就随口做出许诺。可说白了,如果当初不是她不长心眼地撩乱了禹司凤的心弦,也不会害得他戴上情人咒面具,中了情人咒。归根结底,还是她有问题。既是她的问题,她理应负责。
可是感情这种事,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负责。若是她偷了对方其他的东西,她还能还。但偷了人家的心,这怎么还?她倒宁可禹司凤把她打一顿解气都好,就是不愿意看到他明明藏着那么大的秘密,还要谨小慎微地顾虑自己的感受,无条件地对自己好。她更不希望看到禹司凤情伤三次,情人咒发作身亡。
情伤三次……任篁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关键性的线索。那——不让司凤受情伤不就好了?如果自己接受他的表白,然后一直对他好,他就不会有情伤了,也就不用死了。凡人生死一瞬,陪在司凤身边不过也就是百年的事,应该问题不大?
还没等任篁整理明白思路,司凤这厢又不知突发了什么灵感,拽着她就往外冲。两人在夜色中的浮玉岛奔跑了好一阵儿,就看见了一颗被供奉在台上的红色石头。
跑的气喘吁吁的任篁抚着胸口看向司凤,问道:“司凤,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禹司凤也不知酒醒没醒,脸上还泛着红晕,说话吐字却很清晰:“这是浮玉岛的姻缘石。据典籍记载,若是上天注定了情缘的两个人,来到姻缘石面前,身石就会显灵,照到两个人的身上。我要和你试一试。”
“诶!”任篁刚想说不用,就被禹司凤抢了先,开启了试验姻缘石的法术。
这不就是从天河里掉下来的破石头吗?八成就是司命和月老这两个老头子搞得鬼把戏。即便这玩意儿能测出凡人和仙人的姻缘,可她和禹司凤,一个是万年仙身的上古神仙,一个是凡间普通修者,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天定姻缘……但奈何司凤就是铁了心要验证自己和他的姻缘,如果今天这块石头不显灵,万一惹得司凤情人咒发作,那就得不偿失了。
任篁扶额,指尖悄悄朝那姻缘石轻轻一点。果不其然,下一秒那颗姻缘石立刻就发出赤色的光芒将二人的身影完全笼罩。
看见姻缘石显灵,司凤的表情变得灵动起来,他扶住任篁的双肩,满眼写着开心:“你看,连老天爷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发现自己已经被围观的任篁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然后哄他:“是是是,天生一对。那你试也试过了,现下安心了?是不是该回屋睡觉了?”
心情大好的禹司凤没有反对任篁的提议,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穿过回廊,像个孩子。
任篁知道,自己今日点亮了姻缘石,就是做了决定要陪着禹司凤一生一世的。不管自己是否能喜欢上禹司凤,至少这辈子得护着他,让他开心,情人咒不再发作。如此,自己才能心安。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的凤凰也太可了!!!!
可是女鹅啊,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啊= =
第34章 情人咒16
禹司凤是在午后的回廊下撞见正朝自己房间飞奔而来的任篁的。少女淡黄色的裙裾被浮玉岛慵懒惬意的微风扬起,比头顶的日头还要明媚几分。
“你醒了?”没等禹司凤作答,她又说道:“快把醒酒汤喝了。”
禹司凤愣愣地接过少女递过来的瓷碗,因宿醉发懵的脑袋慢慢运转起来。他记得昨夜处理完浮玉岛主夫人之事后,他、任篁还有璇玑三个人就围在一块儿把百花玉露酒给瓜分了。他还喝的有点多,好像还……做了些傻事。
昨夜的场景不断在禹司凤的脑袋里闪回,他有些头痛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不太愿意面对。
“怎么了,头还疼呢?”任篁也被日头刺得眼睛发疼,踮起脚倾身用衣袖替对面的人挡了挡。
轻薄的纱压根儿挡不了多少太阳,反倒是两人之间倏尔拉近的距离让禹司凤面上又蒸腾起一抹绯色。他将手中的醒酒汤囫囵灌下,嗓子却不厌餮足地渴望着水的滋润,躁动得可怕。
他伸手将任篁的手从自己的头顶拉下来:“我没事。”
任篁垂眸,深深看了一眼被对方握在手中的手腕,没有躲闪:“还说没事呢,昨天晚上你和璇玑一个比一个醉得狠。刚刚璇玑起来的时候,嗷嗷直喊头痛呢。”
兴许是因为她的描述脑海里有了画面,禹司凤唇角的弧度也不可抑制地展开。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倒映着和煦的日光,清亮而温柔:“昨晚……我……?”
“你什么你?璇玑可比你强,她喝醉了还知道乖乖睡大觉。你倒好,喝多了还发酒疯。”任篁嗔怪地盯着禹司凤,踮起脚捏了捏禹司凤软乎乎的颊肉作为发泄:“大晚上的带着我满浮玉岛到处吹冷风。”
禹司凤的眸中的光华微微一暗,颇为歉疚地皱起眉:“抱歉。”
任篁俏皮地眨了眨眼:“道什么歉啊,我也是自愿陪你去吹冷风的呀。”
这下,换成了禹司凤哑口无言。
昨晚的事他都记得,自己是如何借着酒劲儿跟对方表白,是如何硬拉着对方去姻缘石做实验,又是对方如何把自己哄回房间的,他全都记得。但他却不是很确定,昨晚的事,是否是任篁心软作祟,或是只是出于朋友之情照料自己的。换做昨晚的自己,肯定敢问;可现在的自己,却没有去追问对方感情的勇气。
“对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禹司凤思绪被院子外的骚动闹得戛然而止,便顺其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任篁适才拍了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少阳派、离泽宫他们已经抵达浮玉岛了,璇玑刚刚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要过去吗?”
师门至此,想来恪守宫规的司凤不可能不去。于是二人便结伴去见他们。
浮玉岛的正堂上,少阳派掌门褚磊、弟子昊辰带着一众弟子正和璇玑寒暄,而迟一步登岛的离泽宫在正堂前正巧与匆忙赶来的任篁二人撞了个正着。
离泽宫的副宫主一眼便瞧见了禹司凤,看见后者仍毕恭毕敬地朝自己行礼,语气不善道:“禹司凤,你好大的胆子。出了一趟门,就将离泽宫的宫规忘得一干二净。亏得宫主还对你寄予厚望,怎料这面具都困不住你,你倒是有本事,知道了摘下这面具的法子。”
那位副宫主越说,司凤的脸色就越难看。任篁不着痕迹地上前,揽下责任:“副宫主,司凤的面具是我摘的,若是离泽宫有什么责罚,只管冲我来。”
副宫主视线落到了任篁身上,眸色微动,手中铁扇不住摇晃:“哼。我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原来是任姑娘。小姑娘你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人,被少阳派关了这么些年,还能毫发无损地从明霞洞走出来。只不过姑娘你并非我离泽宫人,本座又怎敢冲你来。”
他的一番话引起了堂内少阳派的注意。褚磊和昊辰二人皆是望向这边,神色不虞。
“不过,禹司凤是离泽宫的弟子,他犯戒受罚,你也无权插手。”副宫主的话头兜了一圈,又绕回到了司凤的身上,“禹司凤,你自己去跟宫主解释吧。若玉,带他回离泽宫。”
任篁用余光瞥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语的禹司凤,伸手挡在了他身前。她知道这副宫主看出了司凤虽然摘下了面具,可身上情人咒未解,所以司凤一旦回到离泽宫,必定会受到比之前更加严厉的责罚。她既已决定了不让司凤受伤,此刻就决不能任由他被离泽宫的人带走。
她这样的举动让若玉犯了难,一边是师门,一边是好友,他难以抉择,只能站在原地,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副宫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我摘的面具,有任何惩戒冲我来。”
任篁看不到身后的司凤逐渐殷红的眼眶。他躬身,道:“副宫主,请再给弟子和任篁一些时间,弟子到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时间?本座给你的时间还不够吗?”副宫主发恼,“带走!”一声令下,身后所有离泽宫弟子齐刷刷拔剑,作势要将司凤带走。
“我看谁敢!”
一直在一旁观望的璇玑见好朋友有危险,不顾昊辰的反对,挺身而出,挡在了司凤和任篁的身前,手中的定坤发出铮铮的嘶鸣,杀意尽显。
副宫主看见璇玑的出现起初还是不屑一顾,可当他看见她手中所持长剑,眼神骤然一亮,抬手示意门下弟子先暂缓进攻,脸上仍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褚掌门,这是我离泽宫的家事,你们少阳派也要插手吗?”
褚磊见璇玑这般不管不顾,又是怒从中来:“璇玑!给我回来!”
璇玑不肯:“爹!这一路来,篁姐姐和司凤多次救过女儿的性命,如今他们有难,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更何况,让一个破面具来决定人的生死,根本就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笑话!”
见璇玑不听话,昊辰只好出面阻拦:“璇玑,难道你连师兄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看见是自小疼爱自己的师兄,璇玑便有了一瞬的犹豫。下一秒,一只手便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后,示意她不要再管这件事。
“篁姐姐?”璇玑疑惑地嘟哝。
任篁安慰道:“璇玑,你不要冲动,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来解决便是。”
她刚刚看见璇玑周身的灵力又不规则的暴增,实在是担心璇玑又控制不了自己。之前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在场,倒还无所谓。可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只怕璇玑又要被当做怪物对待了。
“副宫主,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今日你若坚持要从这里带走我的人,除非,从我的尸体踏过去。”
任篁所言,一字一句,皆入了身后之人的心。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司凤也知道她说这话时,神情有多么严肃。之前他不敢开口质询的问题,此刻因着这一句话就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