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大概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叹了口气道：“工作太累了吧？你一个女孩子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在公交车上睡觉了，多不安全呐。”
颜菲抬头望向他。
是个大约四十五岁年纪的大叔，有点中年发福，模样很温和，看她的目光透着几分慈爱，像个疼惜女儿的老父亲。
“快起来吧，这里是郊区，也不是公交车的始发站，天色又这么晚了，这里没车的，我开车送你去能打车的地方，”公交司机朝外走，“我女儿也总是在公交车上睡着，跟她说了多少次不能在公交车上睡，她就是不听。”
他叹了口气道：“哎，我知道不是她不想听，是她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每天早出晚归的，我们当父母的，想想就觉得心疼，”公交师傅走到车门口，发现小姑娘没跟上来，招手道：“快过来吧孩子，我女儿啊，也跟你差不多大。”
“乖宝贝儿，快到爸爸这儿来。”恍惚间，颜菲好像穿过时光，透过那个公交车师傅的背影，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颜菲蓦然间眼眶通红。
她用力地抹了抹眼睛，快步跟上去。
师傅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颜菲想付钱，师傅连忙摆手说不用。
“小忙而已，我经常遇到你这样在公交车上睡着的，能送我都会送一下，希望我的女儿睡过站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能有人送她到安全的地方。”师傅感慨道。
“您女儿真幸福。”
曾经，她也这样幸福，可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她跟师傅道了谢，下车去坐地铁，进站的时候才想起来看一看时间，晚上九点半，微信上有好几条消息。
8:40
踏雪寻梅：今天兼职怎么样？
其余都是江寒的消息。
7:40
江寒：你在家吗？
8:20
江寒：颜菲？
8:56
江寒：？？？
9:07
江寒：颜菲，你在忙？
9:20
江寒：麻烦回我一下消息。
9:31
颜菲的手机不停地震动起来，是江寒拨过来的语音电话。
她看着来电，顿了很久才接起来。
“有事？”她一边接电话，一边往站内走。
江寒的声音有点冷：“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在家？”
“我在回家的路上了，你找我什么事？”颜菲问。
“你去哪儿了？”
“兼职。”
那边好像忽然间松了口气的样子，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些，他道：“我妈做了些辣酱，知道你住在附近，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颜菲的脑海里冒出一个问号，“你现在人在哪儿？”
江寒：“在你家门口。”
老人家的心意，颜菲实在不好拒绝，她道：“这么晚了，你别等我了，把辣酱放在门卫室吧，帮我谢谢阿姨。”
刚好地铁开过来，颜菲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回到筑境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颜菲眼尖地发现楼下的长椅上坐着个眼熟的人，他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旁边放着一个纸袋。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
“江寒？”颜菲意外，“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把东西放在门卫室吗？”
“我今晚没事，就在这儿等你。”他把装着辣酱的纸袋递给颜菲。
颜菲伸手接过来，“谢谢，你回去休息吧，我上楼了。”
她往电梯那边走。
“颜菲。”江寒叫住她。
她回头，“还有事？”
“你兼职都这么晚吗？”他问。
“没有，今天是在公交车上睡过头了，所以才回来晚了，”颜菲身心俱疲，没有心力和他一直站在这里说话，“没什么事的话，我上去了。”
江寒“嗯”了声。
颜菲很快消失在转角。
黑夜空空荡荡的，江寒坐在那里，很久都没有离开。
颜菲回到公寓，她晚饭还没吃，胃饿得很不舒服，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面条，面条的味道实在称不上好，她把江寒送过来的辣酱拿出来，拧开罐子的瓶盖，尝了一下。
微辣，带一点甜。
颜菲把辣酱拌着面条一起吃，味道很好。
吃完了面，她把辣酱封好，放进冰箱里，洗了澡，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第二日，早上八点，颜菲被闹钟吵醒。
颜菲费了很多心思去了解公司的业务和学习工作上的一些技能，她上手快，工作就越来越轻松，干他们这行的，本来就不是天天都有工作，闲下来的时候，能整天都没有事做。
在连续三天都没有事做之后，颜菲有点闲不住了。
倒不是她觉得手机不好玩儿，电视不好看，而是，真的很浪费时间。
中午和几个同事去旁边商场的快餐店吃饭，颜菲还在琢磨如何利用这些空余的时间做些什么，选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钱茉莉和薛雅又在讨论帅哥，颜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基本听不进去。
李雪笑问她：“颜菲，你说你喜欢超级帅的，哪种帅哥在你眼里是属于超级帅的？”
钱茉莉是个管不住嘴巴的，那日他们吃海鲜时谈的话，她转头就跟公司里的其余几个当笑话讲了，颜菲也没在意，因为确实是个笑话。
她笑笑，“你猜。”
李雪摇头，“我可猜不到。”
“要我猜，我只能想到江律师，他绝对是我们金湖大厦最帅的，你要是光看脸的话，那就江律师无疑了。”钱茉莉接话，现在她眼里只有江律师。
颜菲转头看了她眼，“江律师这个人吧，我没什么印象。”
“人家是你高中同班同学你还没印象，人家一直第一！”钱茉莉无语，“你说你怎么就把他给忘了，你要是没忘多好啊，你们是同学，肯定对他有了解，你还能帮我出出主意。”
“他有什么好的？”颜菲问。
“哪儿哪儿都好啊，长得帅、有钱、能力强。你不知道吧，他是孤舟律所最牛逼的律师，从无败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是孤舟律所的金字招牌，”钱茉莉说，“你竟然问我他有什么好的，天呐，枉你还是江律师以前的同学。”
颜菲：“你觉得这么优秀的人，他会喜欢你吗？”
钱茉莉瞬间焉了。
“是啊，我一个本三毕业的，要才没才、要貌没貌、要钱没钱，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其实我也想过，要不我就放弃得了，可我每次遇见他，我的心就砰砰跳，我能怎么办？”钱茉莉摊摊手，“我再试试，不行再说吧。”
颜菲：“我觉得其实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看江律师。”
“什么角度？”何天宇问。
“你别只看他的优点好吧，看看他的缺点，江律师整天从早到晚板着一张死人脸，跟谁人都欠他几百万似的，跟这种在一起，会因为心梗而英年早逝的。”
旁边的薛雅拉了拉她的衣袖。
颜菲没什么感觉，继续道：“像江律师那种人呢，只能远观，不可亵玩，否则，肯定会消化不良的。生活就是过日子，得找个性格温柔体贴的，最好说话还能带点幽默，就这点上，孤舟律所和我们公司的男同事，人人都比江律师强。”
“光靠脸是不行的，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要是天天对着那张臭脸，你吃饭都能噎死。”颜菲顺手拿了一份凉拌折耳根。
一回头，发现好几双眼睛都看着她，表情格外地一言难尽。
第11章
然后颜菲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旁边的江寒，他身后还跟着孤舟律所的其余几个同事，同样都顶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颜菲微笑，“各位，好巧。”
她态度格外淡定，好像刚刚在背后说江寒坏话的人根本不是她，她转头又拿了一份凉拌茄子，然后端着托盘在其余人的呆滞和尴尬中走到前面去结账。
颇有种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和得意。
张博远拍拍江寒的肩，感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对你如此敬而远之，被颜菲那么一夸，我都认为我比你优秀多了。”
张博远：“深有同感。”
颜菲的几个同事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尤其是钱茉莉，她根本不知道江寒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到底听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
钱茉莉一颗心七上八下，看都不敢看江寒。
她一张脸涨得绯红，胡乱选了两样菜，朝颜菲追过去。
颜菲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她坐下不到一分钟钱茉莉和另外几个就相继坐了过来，钱茉莉一脸愁苦，“颜菲，江律师是不是听到了？天呐，怎么办？”
颜菲：“听到了不是正好，省得表白了。”
“我不想，”钱茉莉跺脚，“为什么我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颜菲心道：“谁让你喜欢江寒？那冰山，用火都烤不化。”
相比钱茉莉的郁闷，薛雅和李雪就觉得免费看了场好戏，薛雅朝颜菲竖起大拇指，“你刚刚太厉害了，竟然能那么淡定，我都要尴尬死了。”
李雪：“我也要尴尬死了。”
颜菲把折耳根咬得蹦脆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那江律师的确够尴尬的，”李雪尴尬之余，忍不住笑，“你不喜欢江律师那款，那你是喜欢温柔体贴的男人？像何天宇那种？”
颜菲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我不跟同事谈恋爱。”
“啊？为什么啊？”薛雅问。
颜菲：“不喜欢办公室恋情。”
其余三个忍不住为何天宇可惜，看来想要追到颜菲，不仅得去整个容，还得换一份工作。
几分钟后，孤舟律所的在与他们相隔几桌的空位上坐下。
钱茉莉紧张地拉颜菲的衣袖，“江律师在看我，他在看我，他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颜菲抬眸，迎上江寒的视线。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江律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颜菲道。
钱茉莉摇头，“我不敢，我没那胆子。”
颜菲收回目光，笑话她，“就你这点胆子还喜欢江寒？你要是凑上去表白，他能直接化成能行走的制冷机冻死你。”
薛雅好李雪哈哈大笑。
颜菲再看过去的时候，江寒已经低头认真吃饭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投入，就连心思都始终如一，不喜欢一个人就始终不喜欢，从一而终，不会改变。
下午，颜菲找蒋忆梅闲聊。
颜菲：你说我上班这么闲，做点什么好？
蒋忆梅：你让我先想想。
六月余下的几天，公司突然有了新业务，颜菲投入到新业务中，又忙了起来。
她要赶三份标书，因为周六和周日要做兼职，颜菲就只有把做标书的时间都挤到工作日，她白天做不完，晚上就只能加班。
要做的资料太多，她已经连着两个晚上加班加到晚上十二点，到了周五该下班的时候标书还没做完，其他几个是准备明天过来加班的，颜菲明天和后天都没空，周一就要投标，很急，她必须在今天弄完。
薛雅他们开始收拾东西，“颜菲，你今天又不走啊？”
“我弄完了再走。”颜菲道。
“可以明天再弄啊。”钱茉莉把一份资料放进包里时说。
颜菲摇头，“我明天和后天都要做兼职，没空。”
薛雅一听都替她心累，“这么拼？那你岂不是从周一到周七都得上班？你不需要休息啊？你这么连轴转小心自己身体吃不消。”
颜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游移，“我没关系的，习惯了。”
钱茉莉见何天宇坐着不动，挑眉笑问：“天宇哥，你也不走吗？”
何天宇：“我明天有事，没那么多时间加班，我再弄一会儿，你们先走吧。”
薛雅和钱茉莉暧昧地互看一眼，默契地没再多说什么，和李雪、刘辛豪相继离开了办公室，几人在电梯里遇到许智。
钱茉莉笑问他：“下班啊？”
许智：“没有，今天加班，去车上拿点东西，你们都下班了？”
“没有，颜菲和何天宇还在上面加班，我们这周工作多，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完，所以商量着明天再一起过来。”钱茉莉随口回答。
许智往上指了指，“那何天宇和颜菲，他们俩？”
“他们明天有事，所以今天先加着，”钱茉莉说着，顶了下薛雅的胳膊，别有深意地一笑，“孤男寡女，难得的机会，希望何天宇不要浪费了我们的心意哦。”
许智眼皮跳了跳。
这些人……
可真够闲的。
他在车里拿了东西就折回楼上，先去咖啡厅买了几杯咖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把咖啡递给其他同事，轮到林浩轩，许智就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那个星辉科技的何天宇，追我们寒哥的同学追得挺紧的，今晚两人还一起加班呢。”许智把自己的咖啡拆开喝了一口。
林浩轩挑眉：“孤男寡女？”
“是啊，办公室的其余几个专程给他俩制造机会，何天宇就属于颜菲喜欢的那种性格温柔体贴的，再加上有他人助攻，我看啊，要不了多久，他俩就成了。”
“他们不可能。”
两人同时回头，江寒的眉间裹着一层阴郁，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旁边的桌上，对许智道：“整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