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普通朋友——青耳
时间:2022-08-25 07:37:01

  他说完就往洗手间走去,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个泡脚桶,盛了温水,他把桶放在周织澄面前,半蹲了下来,抬眸看她:“洗脚?”
  她脚在诊所那冲过水了,但还有点脏。
  她没说话,垂眼看他,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给她洗过脚,她冬天总是手脚寒凉,他就强迫她睡前必须泡脚,有时候工作太累懒得泡了,她洗完澡就躲进被窝里,还要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她懒病犯了,就撒娇让他给她洗脚。
  第一次的时候,他还会抗议,问她是谁惯的她,等她慢悠悠地笑着反问他:“还能有谁?”他就认命了,之后反倒还养成了个习惯,这不是过了这么多年,不给她洗脚,还不习惯了。
  江向怀没有半点不自在,试了试温度,便把她的脚放了进去,说:“水温应该是合适的,等会我去弄点冰块,给你敷一敷脚踝。”
  周织澄觉得他如果去当洗脚城小弟,功夫和姿色都还可以,就是年纪太大。
  江律师有心事,还是垂眸问她:“你和何医生去乡下做什么?”
  她不回答。
  “是工作吗?少管所?”他不死心追问,顺手拿了条毛巾擦干她的脚。
  周织澄烦了,便道:“是他舅公遇到麻烦了,案例符合节目组的选题。”
  江向怀再开口,声音里便有了丝难以捕捉的笑意:“这样,我去给你拿冰块。”
  见他离开,周织澄拿出手机,微信的消息密密麻麻的,她只点开了她和姜黎的对话框。
  姜黎:“累到吐血,每天都在辞职边缘蹦跶,就等着项目结束分钱来续命了,傻逼券商总爱对法律意见书指指点点,他就是想让律师替他的垃圾风险产品背锅,最近我水逆。”
  她又问:“你呢,这几天怎么样?跟江 par 如何?”
  周织澄拍了张自己脚踝肿大的照片,发了过去,说:“苦命二人组。”她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伤。
  姜黎:“何医生是个好男人,但江向怀的意图也很明显了,合伙人下乡,是去挽回你吧。”
  周织澄犹豫了下:“其实当年我和他在一起过,也不算,他连告白都没有,而且,当我想确认关系,他还甩了我。”
  姜黎沉默了好一会:“那还是小金鱼吧,玩过了的老男人也没多大意思了。”
  过了会,她又道:“但其实还是要看你现在还喜欢不喜欢他了,一辈子很长,而我们还很年轻。”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周织澄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姜黎想法多变,在江向怀拿着冰块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的消息又来了:“不,跟江 par 只能玩一玩,我想起来了,他也就去录个节目,之后不还是要回北城工作么,你又不想离开南日县,难道要一直异地么?”
  周织澄表情没有多大起伏,事业当然比爱情重要。
  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真心,但她不会再付出真心,真心是会被他践踏的。
  江向怀看了她一眼,在她旁边坐下,单手握住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拿冰块敷着,他声音平静:“明天我接你去上班。”
  “你有车吗?”
  江向怀想起了那辆花里胡哨的电动车,但不能载人,他沉默一会:“我看院子里阿公的自行车挺大的,能载人吧,我明天骑它?”
  周织澄冷淡拒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叶白会来接我。”
  江向怀的晚餐是在周家吃的,蔡梅心疼他住酒店,每天只能吃外卖,让他以后带两个实习律师来周家吃饭。
  江向怀客气了下:“阿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蔡梅送他出门,热情地嗔怪:“怎么会麻烦?再麻烦也就一两个月,你们就要拍拍屁股回北城了,时间是很快的啦,再见面我们可能都要吃澄澄孩子的满月酒了。”
  江向怀看她笑得满面春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周织澄和何今屿生了孩子的模样,心里无声叹气,阿嬷还真是知道如何扎他心。
  隔日,叶白一到周家,一眼就看到早早到来的江向怀和他身边停着的自行车。
  她迟疑:“江律师,你不会想抢我的饭碗吧?”
  赵延嘉正啃着南瓜饼:“叶白,你这就不对了。”
  叶白斜眼看他。
  “你是实习律师转律师助理,虽然职位叫律师助理,但你是律师,不是生活助理,这种事情就不要抢着做啦,要是被外行人知道了,真的会以为律师助理就是做牛做马打杂的。”
  叶白皱眉瞪他,正想跟他抬杠,就见到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好啦叶白,周律师的奴隶就让我哥当去吧。”
  他怕挨他哥的打,扔下这句话就钻进厨房了,远远地传来他拍蔡梅马屁的声音:“阿嬷,还有豆浆吗,太好喝了,你要是去开家早餐店,能一直火到北城,不,是美国。”
  蔡梅被他哄得直乐。
  等他们都去上班了,蔡梅忍不住道:“延嘉可真是个好孩子,要不是年纪小了点,又是外地人,可不得给他介绍个本地好姑娘。”
  周国华在那清点货物,小卖部刚进了一批货,他扶了下老花眼镜框,呵了声:“那小子刚来的时候,那嫌弃样当我没看见啊?”
  “他高中就去美国念书,家里做大生意的,没来过乡下一开始害怕也正常,哪个有钱人家孩子像他脾气这么好的。”
  周国华被怼了下就不乐意:“脾气好不知道,要说傻是有点,大早上又扛了个什么高尔夫球杆过来玩,不知道球打得好不好,看起来挺会锄草的,咱家院子那块草皮都被他铲光秃了,一小时能铲几亩地。”
  蔡梅瞪了他后背一眼,去整理货架了。
  周国华嘴巴还不饶人:“你别管人家了,先管管你孙子,周秉澄三十好几了,还单着,在我们县连媒婆都不给他介绍了,老光棍一个。”
  “几年前姜黎她妈不是来提过吗?那丫头好像也在北城,也单着?”蔡梅若有所思。
  周国华冷笑:“你脸皮厚你去,我才不去,周秉澄自己拒绝的人家,现在找不着媳妇了,又想找人家了?而且,我看姜家那个,她妈现在要的彩礼七位数。”
  蔡梅也听说过,姜黎她妈回了趟娘家,娘家人告诉她,现在女孩少了,找不着媳妇的太多,有个村女孩的彩礼都涨价到一百多万了,所以,她就到处嚷嚷她家姜黎的彩礼必须一百万起,说姜黎现在年薪都 60 万了,娶回家稳赚不赔。
  蔡梅问:“咱们有一百万吗?”
  周国华:“有没有我都不会给,几年前不都说了,澄澄给我们回老家养老,我们老两口的钱是要留给她的。”
  “你有没有觉得澄澄跟向怀?”蔡梅想了会,也认了,“要是她真喜欢,想去北城,就让她去吧,我们现在能自己照顾自己,等儿子儿媳回来,我们跟他们生活。”
  周国华安静了会,也平静地说:“澄澄要是乐意,我当然不会阻止。”
  但他的心里可一点都不平静。
  江向怀才把周织澄送到律所办公室,就接到了周国华的电话,他走到阳台,接听了起来:“阿公,怎么了?”
  “北城一套房子,一百万能买吗?”
  “应该……不行。”江向怀说的很委婉。
  “你有房吗?”
  “有。”江向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立马上道地接着说,“我有两套房子,你和阿嬷可以单独住一套。”
  周国华囔囔:“你小子想什么呢?”然后就挂断电话了。
  江向怀看着晨起的阳光和楼下旧街道人来人往的摊子,眉梢微抬,只觉得胸口堵了许久的闷气终于散了些,气息悠长地笑了声。
 
 
第33章 买房计划
  由于周织澄伤了脚,原定地去少管所的活动也推迟到了下周,她这两天就在律所写材料、做咨询。
  何开伦前几天带着老婆回娘家吃喜酒,这会正带着喜糖和乡下亲戚家种的水果来律所了,他事业心本就不强,年纪没到,就已经安排自己提前退休了,只偶尔装装大佬出来接一两个案子。
  叶白烧了开水,准备泡茶,何开伦拿出了一小袋茶给她,神秘兮兮地说:“亲戚给的名贵茶,就那么几包,你泡了请明迪的大律师喝啊。”
  他又看了眼办公室,问:“澄澄在里面工作吗?”
  “是啊。”
  他也没再问,剥开了一个红心柚子,忍不住跟明迪三人组炫耀道:“你们见过这种葫芦形状的柚子吗,又酸又甜,古代的贡品。”
  赵延嘉觉得这话熟悉:“周律师阿公之前也说有道菜是贡品。”
  “我们这贡品很多的,看这个龙眼,果核小,果肉晶莹剔透又脆又甜,你们多吃点,可惜现在没荔枝和余甘果,不然更甜更好吃。”
  何开伦把喜糖也拆了分给大家,他还带了个当地特色的肉饼,是他给礼金的时候新娘家回礼的,里面基本是油腻的肥肉和糖组成的,赵延嘉吃了一口,差点就吐出来了。
  何开伦吐槽他:“就是你们这代人生活太好了,我小时候要是家里分到这个饼,一小块就能吃大半个月。”
  赵延嘉不敢再碰肉饼,干脆吃龙眼吃个饱,舒服地半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蔚蓝得不像真实世界的天空,云朵似棉花,近处是生到二楼阳台的白玉兰枝桠,远处蓝色的海水和天色相接一色,楼下老街传来了卤面和炝粉的香味。
  他感慨:“做个世俗眼中的小废物可太舒服了,难怪周律师要回来工作。”
  叶白横了他一眼,不让他喝茶:“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说周律师是废物?你知道她做了多少事情吗?”
  赵延嘉哪里有这个意思,他急了:“我只是替她可惜,觉得她适合更远的远方。”
  “我以前也这么想。”何开伦说,“我这个律所啊,就那么大,以前更小,哪有什么前途,她一个去好学校读书的人回来就在这工作啊,可不被人笑话,以前她和她哥一样,高分去了北城念大学,谁不羡慕她展翅高飞。”
  他倒是不介意提起自己的过去:“俗话说,爱拼才会赢,我也算拼过了,我年轻在很多工地工厂都干过,也没读过什么书,赶上好年代了,过了司法考试,就当上律师,现在你们都要大学学过法律才能去参加法考吧?我们当时可不要。”
  他环视了自己的律所办公室一圈,感慨万分:“以前我就一个小店面,门口挂个手写牌子,就我和另外一个律师干活,自己去拉客,自己去开庭,干最多的活就是代写诉状和离婚协议书,一份就几十块钱。”他心里很清楚,哼笑了两声,“那种律所更小,你们这些高材生肯定更看不起。”
  陆合脸色很平静,像是根本就没在听他们的聊天。
  赵延嘉挠了挠头:“也没看不起,就是没见过。”
  “是啊,你没见过的,却是中国最常见的律所,在很多乡县,在法律的基层,就是这样的小律所和小律师在努力地实践法治中国的梦想。”何开伦笑眯眯的,“像我们这里的人,他们听不懂法律术语,作为法律工作者,跟他们沟通,比起渊博的法律知识,更需要耐心倾听、热情解释和享受帮助人的价值,而澄澄兼具两者,所以我后来就不会替她可惜了,她在南日县找到了她作为法律人的意义和快乐,被信任、被需要,勇敢无畏,谁说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呢?”
  陆合抿着唇角,没说话,神色若有所思。
  赵延嘉拿起了手持小电风扇吹刘海上的汗,说:“那倒也是。”
  “还有一个原因,周律师跟她阿公阿嬷的关系可好了,谁说大城市就一定好呢,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敌家乡一盏灯。”叶白补充说。
  何开伦没抽烟,就含着老烟过过嘴瘾,声音含糊:“老话也说,知足常乐啊,钱赚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生活更重要。”他说到这,停顿了下,又露出了笑容,“当然,如果我赚了几百万,当我没说。”
  叶白想到今天要录制视频号的视频,正要去调试三脚架和镜头,闻言立马道:“何主任,那给我提工资呗。”
  “找你周律师去。”何开伦才不管这事,“上周何砚铭不是老喊你干活吗,还有这样剥削的,我让他给你发红包。”
  叶白开心了:“谢谢何主任,何主任今天的头都不秃了。”
  何开伦气笑,作势要敲她。
  她连忙求饶:“别别别,我们要录制视频了,咱们开伦律所情感在线视频号要更新了。”
  “何砚铭不在律所,谁来拍呢?”
  “江 par!”
  趁着叶白他们在做前期的准备,江向怀去打了杯咖啡喝,他昨晚没睡好,眼下有浅浅的阴影,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不是睡不着,就是多梦。
  他走到阳台上透气,何开伦也跟着出来了,手上拿了杯茶,笑:“我还以为大律师都抹不下脸,你居然还答应录制这类视频。”
  江向怀笑:“何主任,就像你说的那样,当律师不分高低贵贱,赚的钱多,不代表就高人一等,也不代表业务高端,都是为了法治事业尽心尽力。”
  何开伦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了这话?”
  当然是江向怀瞎编的。
  他对律师这个职业没什么使命感,不过就是子承父业,弟及兄志,一份能赚钱的工作罢了,做了非诉,更和公平正义沾不上边,每天只跟金钱和各种资本家打交道。非诉服务的是法人,但法人的背后同样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组成,在资本市场的交易里,赢家只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些项目荒唐得可笑,风险明显,但客户就要求律师替他遣词造句,在法律意见书里弱化风险,欺骗一个又一个的投资人把钱当作泡沫一样投了进去,不知道有多少产品就是这样通过精美虚伪的包装而迅速变现。
  当然,也有很多坚守着职业道德的非诉律师,做着资本市场的守门人。
  只是, 他不喜欢这份工作罢了。
  完成哥哥的合伙人梦想后,一直撑着他的那口气也一下消失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