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普通朋友——青耳
时间:2022-08-25 07:37:01

  何砚铭笑了笑,也没反驳。
  叶白:“这是周律师整理出来的,我就没见过比她更负责的带教律师了。”
  文件夹里的东西真的非常多。
  有《南日县及上级市公检法各部门的位置和联系方式》,备注里附带了她去过后的具体感受,有《南日县各看守所和仲裁所的地理位置、内勤电话》,有各类文书的格式模板,如风险告知书、阅卷授权书、起诉书和出庭函等,还有去看守所、派出所、法庭等的必要注意事项.
  简直齐全到可以直接出一本书,名字就叫《诉讼律师史上最全指南》。
  何砚铭慢悠悠地开口:“也就澄澄负责任,在我们这小地方,法律市场小,师父和徒弟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竞争关系,律所也没有明确的培训制度,所以,很多老律师都不怎么愿意带新人,更不可能手把手去教新人,新人想成长,只能自己摸索,也只有澄澄傻到把这些技巧都整理出来,免费提供给律所的新人。”
  陆合浏览着这些文件,不是不感慨的。
  他能看得出来周织澄花费的心血和用心良苦,她走过了弯路,就努力地想让律所的后来人避开。
  *
  南日县没有未管所,市区才有,所以周织澄和江向怀坐上了去市区的大巴车。
  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周织澄不喜欢大巴车的味道,上车就开始假寐,但过了几分钟,她还真的入睡了,结果,大巴车一刹车,她一头撞上了玻璃,疼得她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她的肩膀上伸过来了一只胳膊,环绕着她的脖子,轻轻地按了下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江向怀低声道:“睡吧。”
  周织澄没抗拒,他们俩的身高差正好,而且他有常年健身的习惯,练得肩膀宽厚,靠着睡觉是挺舒服的,要不是现在两人关系不适合,她还想搂着他脖子睡。
  江向怀笑了下,还挺羡慕她的睡眠质量,这么吵,也能说睡就睡。
  大巴车穿进了隧道里又出来,中午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到了她的脸上,她无意识地偏过了脸,躲着阳光,埋头更近他的颈窝,柔软的唇就贴在了他的脖子脉搏处,热意汹涌。
  他眸中笑意更深,伸出了另一只手,悬在她的眼睛上方,替她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他一路上的姿势都没怎么变,渐渐地,手发麻,有些僵硬了。
  另一边的大爷看见了,跟他搭话:“你这也太宠着女朋友了,累不累啊?还这样给她遮阳光,你不是有薄外套吗,盖她脸上啊。”
  江向怀只笑了笑,没说话。
  恰好周织澄醒来,听到了这句话,她对大爷微笑着说了句瞎话:“不是男女朋友,这是我哥。”
  大爷看了他们俩一会,眼神有些诡异,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了,随意问她:“那你们俩去哪啊?我去看我家老太婆,她在我女儿那边帮忙照顾小孩。”
  周织澄:“我们去未管所。”
  “啊?”大爷一愣,“去做什么呢?”
  周织澄心情莫名很好,在这样阳光明媚的中午,坐着长途大巴晃悠在她高中去上学的必经道路上,身旁还坐着她年少时候的暗恋对象。
  她胡诌:“他以前在少管所待过,现在回去看看。”
  大爷又是一愣:“看不出来啊。”
  周织澄说:“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那倒也是,改正了就好,谁都有重来的机会呐。”
  “是啊。”周织澄唇畔弧度勾起。
  大巴车到了市区后,还要再转市内公交车去未管所。
  两人才坐上公交车,蔡梅突然给周织澄打了电话,她那边声音嘈杂,显然气得不轻:“你哥这个死仔,姜黎她妈在我们店里闹,说你哥睡了她女儿不负责,她女儿现在不是黄花闺女了,被人嫌弃,让我们必须给个交待。”
  周织澄眉心一跳:“她妈怎么知道的?”
  蔡梅大怒:“原来是真的?!她说有人给姜黎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告诉她的!”
  周织澄一下就想到了邱贺。
 
 
第43章 雨刮器
  听到姜黎妈妈在店里闹,周织澄更担心阿公的身体。
  五年前,他做完血管支架手术后,医生就叮嘱过,要他保持平和的心情,不能太激动,不跟人起争执,吓得她阿嬷这几年都少跟人吵架了。
  她打电话给何砚铭,让他去店里看下情况。
  姜黎妈妈一直都是这样,从来就没把姜黎的尊严放在眼里,或许还享受把孩子尊严踩在地上的快感,小时候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打她,高中时又大闹学校,怪学校让她女儿当太妹早恋,大学因为北城太远了,没钱去,没办法去法大闹,这也是姜黎难得平静的几年,可以好好学习,好好打工。
  周织澄能理解姜黎的心情,她如果真的跟哥哥在一起,才有无止境的麻烦,周家就在南日县,她妈妈永远不愁找不到女儿来吸血。
  周织澄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姜黎怎么样了,她很努力地想让自己更体面些,但她妈妈一闹,就直接让她再次沦为南日县笑话。
  周织澄转头问江向怀:“我哥有没有跟你说,他和姜黎的事情?”
  “他只说,他被人甩了。”
  “他是不是还跟你说了姜黎坏话?或者让你应和着他,一起骂了姜黎?”
  “没有。”江向怀很快回答,轻笑,“我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
  她眼皮轻轻一跳,第一反应还以为,他说,她的闺蜜比他的兄弟更重要。
  接着就听到他道:“姜黎是我的大学师妹,周秉澄只是个其他学校的朋友。”
  周织澄:“……”
  她不知道周秉澄这个时间是不是在工作,不好直接给他打电话,给他发了微信骂他:“阿嬷说你死定了,阿公说你完蛋了,你兄弟说你白眼狼,你妹妹说你是渣男。”
  如果不关姜黎的事情,周织澄还能兴致十足地欣赏他挨骂的样子,但现在她一想起姜黎哭得那么惨,就想砍了周秉澄的头。
  她压着火气,打字:“你找个时间回来,赶紧把事情解决了,阿公身体不好,经不起吵。”
  江向怀没有窥屏的意思,但现在两人并排站着,他一垂眸,就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了,他的目光落在最后的那句话上——阿公身体不好,经不起吵。
  这也是他最担心的点。
  好在,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当初做手术的那个医生是他拜托人联系的,周阿公每年复查的结果,医生也会跟他反馈,情况都有在好转。
  只是,他的父母仍旧是个不定时炸弹,周家二老也不同意他和澄澄在一起。
  周织澄接到蔡阿嬷电话后,胸口就有点发闷。
  她从姜黎想到了当初狼狈离开北城的自己,他莫名其妙的冷暴力,不公开他们的关系,不耐烦地拒绝她的告白,四五年没有联系,再次见面,他已经当上了合伙人,钱赚够了,就来南日县跟她玩一段短暂的不明不白的旧情复燃。
  她这段时间一直麻痹自己,给自己一种自我安慰的错觉,是她在玩感情游戏。
  但其实根本不是。
  她不是玩得开的人,就算奔三,她的爱情观却似乎还停留在十八岁,这个人又是她曾暗恋了多年的人,在这段感情里,卑微且不对等的人一直是她。
  何况,这是在相对封建保守的南日县,她的故乡,她要在这年年岁岁地生活下去,和他的每一个亲密举动,都映在了周围人的眼里,而他才是那个短短几个月后,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拍拍屁股走了的人。
  公交车到了未管所附近,周织澄先下了车,她抿着唇,没说话,一个人走得很快,没两下就走到了未管所的门口。
  江向怀喉结上下滚动,从后面大步追赶上来,抓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她在生气,十有八九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错事。
  他说:“澄澄,我知道当初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听完我的解释,我妈……”他嗓音沙哑,“这几年跟你分开,我很后悔,我没有找别人,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
  周织澄的动作顿住,看向了前方。
  江向怀垂眸盯着她的发旋,继续道:“我来南日县,是很认真的,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出于寂寞……”
  周织澄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他:“江律师,你看看前面是什么?”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对着江 par,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没事没事,江律师,你继续道歉,我保证不播出来,没人知道你寂寞……”
  另一个工作人员提议道:“其实这种也蛮好看的,这第一个主题是法律里的婚姻爱情嘛,我想大家应该也挺爱看法律人的婚姻爱情。”
  “江律师,你继续吧,气氛都到位了,我还可以帮你剪辑个伤感背景音乐,未管所门口的爱恨情仇。”百万摄影师兼后期师说。
  拍摄纪录片的工作人员提前开车到未管所,跟负责人联系沟通一下拍摄相关事宜,他们刚刚看到周织澄过来,就已经把镜头对着他们俩了。
  这长枪短炮的,只要没表演欲望的人,都没办法继续煽情道歉下去。
  江向怀无奈止住了话头,胸口浅浅起伏。
  未管所的建筑风格和严肃的看守所、监狱都不一样,它更像一所普通的学校,除了门口挂着“未成年犯管教所”的牌子,门口两侧各自立着一头威严的石狮子,从外面看过去,里面有很多栋楼房,正中间是中央大楼,前面立着一个喷泉,现在没有水,只有在特殊日子才会开喷泉,再往后面就是监区。
  另一边的侧门口排着队伍,是来探视的亲属们,也有一些想拉生意的律师在这边打小广告。
  江向怀也看了过去,有个节目组工作人员读着那些小广告牌上的字:“XX 律师事务所,取保候审辩护一条龙,看守所专业会见,一次一千。”
  正读着,还有个小贩过来跟他们小声地打招呼:“你们进去看孩子啊?”
  江向怀“嗯”了一声。
  这人介绍道:“我在这卖里面可以穿的衣服,就是适合关押的衣服,天气冷了,你们要不要给孩子买两套?”
  周织澄笑了下,拒绝了。
  这人又左右看了下,神神秘秘道:“那你们找不找律师?我这边有推荐的律师,你懂的,我们天天都在这一带,跟大家关系都很熟,可以提前出来,就那个意思。”
  周织澄只好说:“不用了,我就是律师。”
  这人语气一噎,搞半天还是竞争对手。
  这人离开后,摄影师觉得好笑:“他是没看到这摄像机吗?”
  他又问:“周律师,像这些地方的律师靠谱吗?我经常看到看守所,还有法院门口有这些主动拉客的律师。”
  另一个人道:“肯定不靠谱啊,好律师都不缺案源,你没看新闻吗,这些地方很多律师都不太正规,有些甚至不是律师,是无业人员,借着律师的名义拉案子,赚提成,很多当事人都被骗了,所以经常有人骂律师黑心,其实就是一些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摄影师想想也是:“看着是有点掉档次,律师不像律师,像一个个拉皮条的,又像民工。”
  江向怀低笑:“法律民工当然也是民工。”
  周织澄说:“也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诉讼律师主动去找案源并不丢人,都是为了工作和生活,大部分普通律师都会经历没有案源、无法开张的阶段,看守所和法院门口挺适合去拓展案源的,只要能拉到案子,负责任地办完案子,就是靠谱的。”
  “就是这两个地方也有一些律师或者冒充律师的人在‘忽悠’当事人,导致这些律师口碑两极分化。”她顿了顿,补充道,“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听到律师给当事人保证案子会胜,说自己有关系门路,一直反复提起自己曾经办案的高胜率,避开律师事务所私自收费,这些律师就多少有点问题了。”
  摄影师叹气:“家属有时候也是急病乱投医了,听到那些黑心律师包打赢的承诺,才会安心,结果可能就直接错过了最佳辩护时间了。”
  “是啊。”
  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去,门口值班岗的武警检查了他们的身份证件后,就让他们先进了第一道门。
  有狱警打招呼:“周律师,好久不见。”
  他又跟节目组交待一些注意事项,说:“我们这边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们必须检查你们带进去的东西,手机、打火机、烟、刀具钢管都是不能带的,可以先都寄存在我们这。”
  那个狱警又问:“方便检查一下你们的拍摄器材吗?”
  摄影师连忙道:“当然可以。”
  检查完后,狱警带他们进去,也做了一些基本介绍:“这里是充值大厅,也设有一个监狱法庭,再里面就是会见室,最里面就是监区,不过,我们现在先去食堂,现在他们都在吃饭,今天比较大特殊,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们送饭到监区里面让小孩们吃。”
  未管所的伙食还是挺不错的,毕竟都是未成年人,还在长身体。
  周织澄才迈进食堂,就看到打饭的窗口后有个戴着厨师帽的少年在朝她用力地挥手,他笑得眼睛黑亮,但又碍于规定,不敢大声喊她,就这样像失灵的雨刮器一样,卖力地挥着双手。
  一旁的人警告了他一下,他的动作这才收敛了些。
  周织澄朝他露出笑容。
  江向怀问道:“他也是少年犯吗?”
  狱警答:“对,表现好的,就让他来食堂学做饭了。”他叹口气,“这孩子进来的方式挺离谱的……”
  “打架么?”江向怀问。
  狱警说:“他爸把他关在房间里,让他反省,他半夜烧被子放火准备烧死自己,让父母后悔一辈子……最后,火是扑灭了,人都安全,他犯了纵火罪被抓了,他的确做到了让父母后悔,以另一种方式后悔了……”
 
 
第44章 两个澄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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