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领导,事必躬亲不是好事。”林期淡淡说道,“我看王医生做事得力,您不如放手让他试试看。”
张跃萍一惊不由放下筷子,她万万没想到林期会为王静业说话,竟还让林必成放权给王静业。
而林必成在听到林期这话之后,脸色舒缓了,看了眼张跃萍,对林期笑说道:“你能考虑到这些很好,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老爸还能再干个十来年。相关的资料你先带回去看看,这还是要学习的。”
林期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必成见状也不再继续提这事,他知道林期和王静业之间有龃龉芥蒂,他也知道林期不放下偏见,没有对事不对人的气度也很难独当一面。他想这事也不宜操之过急。
吃过午饭,林期没有马上离开,他到自己的书房找些旧物,期间,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赵穆。当他接起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赵平遥稚嫩可爱的声音。
“林叔叔,对不起……”赵平遥想为明天的失约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遥遥?你感冒了吗?”林期听出了赵平遥的鼻音,喉咙也有些沙哑。
“嗯呢,我还发烧了,妈妈说明天没法出门了。”电话开着免提,赵平遥一边说电话一边抬头看了眼赵穆,委屈巴巴靠在她怀里。她们正准备午睡。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怎么会发烧了?”林期关心问道。
“妈妈,是什么时候?”赵平遥对日期没有什么概念,抬头问赵穆。
“周四晚上。看过医生了,是流感。到今天还在反反复复发烧,咳嗽也没有减轻,开始鼻塞了。”赵穆答道。
“你听到了吗,林叔叔?我怕把感冒传染给你和 Lucky,妈妈说最好先取消明天的见面。”赵平遥乖巧又难过说道。
“真是小可怜。”林期不由爱怜,心里有失落。
赵穆闻言弯了弯嘴角,抬手抚摸赵平遥的脑袋,也十分怜爱。
“不可怜,明天黄叔叔会来探病,他会给我带新玩具。而且我的鸭鸭现在长大好多了,爷爷说鸭鸭再大点就会像狗狗一样看家了。但是鸭鸭再大一点,奶奶说就要吃了,不能再养下去了。妈妈说明天让黄叔叔带回去帮我们养着,黄叔叔家里有院子。”赵平遥则一股脑说着自己的心事。
林期听赵平遥无意提起黄肃,又听到赵穆的轻笑声,他心里就像被爪子挠了一下,忽然特别不舒服。他停顿了片刻问道:“遥遥,黄叔叔可以去探病,林叔叔是不是也可以去探病?”
“好啊!”
“不用……”
赵穆和赵平遥异口同声,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和心情。
“妈妈,为什么不让林叔叔来?”赵平遥奇怪问赵穆。
赵穆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想了会解释说道:“这样麻烦林叔叔不好。”
“不会麻烦,我明天休息。”林期说道。
“谢谢你,林医生,还是下次吧,”赵穆无奈,好笑坦白道,“在家里其实不太方便接待你。”
“是吗?”林期不意外这样的答案,他的语气有些变冷。他心里想黄肃都已经能进出赵穆家,却还对赵穆暧昧不清,真的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他一方面厌恶黄肃一面又希望他绝不要接受赵穆的感情。
“等遥遥病好了,我们再约。”赵穆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又低头对赵平遥道,“和林叔叔说再见吧,我们得睡觉了。”
“嗯,林叔叔再见。”
赵平遥的声音柔柔软软,轻轻抚摸过林期的心头,令他平静也更能感到莫名的无力和无奈。
“再见,遥遥,好好休息,加油快点好起来,你是最勇敢的孩子。”
林期挂了电话,听到门口有响动,一回头看到张跃萍不知道何时打开一条门缝,趴在门边听他打电话。
张跃萍显然就是想让林期知道她在偷听,以便于她直接问:“怎么有小孩给你打电话?”
“妈,其实在出国前我就有孩子了,一直藏在外面打算给你和爸一个惊喜。”林期一本正经说瞎话。
“什么?”张跃萍知道不可能还是吓了一跳,毕竟林期的表情太认真了,再想到他的确高中就恋爱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了。
“我说我有孩子了,孩子妈妈这两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我打算和她结婚负责任。”林期越说越严肃。
张跃萍怔神片刻,缓缓问道:“男孩女孩?我听到他只是叫你叔叔。”
“女孩,你喜欢吗?”林期微笑问道。
张跃萍很入戏,迟疑为难又肯定说道:“那,真的是你的孩子,男孩女孩妈都喜欢……”
“谢谢你,妈。”林期颔首说道。
“不是…你说的是真的吗?”张跃萍十分紧张。
“不是真的。”林期回答。
张跃萍松了口气也有些失望,犯愁看着林期。
林期笑而不语,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搂了她的肩膀,宽慰她放心他的人生大事。那天从父母家里离开的时候,林期带走了之前买给赵穆但没有送出去的手机。
周日,黄肃来探望赵平遥,给她送的新玩具是一支电话手表,因为前两天赵平遥打电话给他说:“黄叔叔,我生病了,我好想你呀。但是我没有手机,只能等妈妈忙完了才能给你打电话。”于是,他就买了电话手表,让她方便联系他。
赵穆看到这个礼物,微微一笑说道:“你就使劲宠她吧,黄肃哥,她也很爱你。”说罢,她带他去阳台看赵平遥要送给他的鸭子。
黄肃看到鸭子的时候有些震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赵平遥说的鸭子有这么大了,因为喂养的好,鸭子已经是可以出栏的大胖鸭,而且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看到人就伸着脖子嘎嘎叫,还拍翅膀。
赵穆在一旁笑,说道:“她爱你吧,最宝贝的鸭鸭送你了。我们狗就先不养了,先养这鸭子。”
“它会啄人吗?”黄肃小心翼翼问道。
“看心情噢。”赵穆欢快说道。
黄肃面露难色,严肃看着鸭子说道:“我们要和平相处。”
赵穆大笑,她自然把手搭在黄肃肩头说道:“希望你不负所托,黄肃哥。”
黄肃离开的时候,赵穆抱着装在透明宠物箱的鸭子送他下楼。黄肃今天开了轿车来,后备箱没法摆伸长脖子的鸭子,他的后座摆了一叠资料,于是,鸭子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黄肃哥,你今天有工作吗?”赵穆指他后座的资料,她扫到一个文件袋上面写着设计院。
“嗯,温城大学要建一个新院校,这个项目现在由我们公司负责。我早上去了趟设计院见了我老师。”黄肃将鸭子固定好,关上车门转身说道。
“太好了。”赵穆笑道。
“好什么?”
“有工作有钱赚就好啊。”
黄肃闻言,打量赵穆说道:“今天看你脸色不是很好,要照顾遥遥生病又要画画,更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赵穆笑眯眯,甜甜道,“谢谢黄肃哥哥关心呦。”
黄肃一时没防备,被赵穆甜美温柔的笑容晃了晃眼,在他心里除了赵珩,赵穆就是他接触最多最亲近的人。她很坚强乐观,赵珩去世后,她很快从阴霾里走出来承担起家庭重担。很久很久之前,在真正见到赵穆之前,他就曾听赵珩说过:“我妹妹是我们家里的小太阳。”
黄肃从前不止被赵穆表白过一次,他也不止拒绝过她一次,她从不会挫败,依旧坦然把他当朋友,每次从省城回来都会给他打电话,约他吃饭聚会。而上一次之后,黄肃才发现这两三年不是他一直在赵穆身边,而是赵穆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试图了解他宽慰他。
第十八章 风(3)
赵平遥这次感冒持续了十来天,咳嗽发烧反反复复,等她终于好了,家里的人都跟着病了一波。恰逢天气彻底转凉,气候变干燥,刘晓琴头疼加咳嗽持续不好,一周后得了肺炎去住院,赵张贤陪床。家里便只剩下赵穆和赵平遥。
新的一周在下雨,天气阴冷,赵穆在送完赵平遥去幼儿园之后,开车去买菜,一路上,她感到浑身无力,没精打采。她也感冒了两天才好,但今天这个状态不是她病了,而是她快到经期了。赵穆的月经周期偏长将近四十五天,这段时间因为劳累又延期了一周,以至于她有很重的疲惫感。
买完菜回到家,赵穆就进了工作室赶画稿,中午就她一个人不必开火做饭,且身体也不太舒服懒得动,便吃了碗泡面充饥。
赵穆完成了林期的画,收尾结束后,她将画装进画框里通知林期,打算叫同城跑腿给他送去。结果,林期说他自己来取,时间就在今天下午。
省笔跑腿费,赵穆同意了,她给林期发了大概定位,让他到了联系她,她把画送到小区门口给他。
处理完事情,赵穆感到腹疼难耐,起身上厕所,果不其然来了月经。她的经期最难受的时候就是第一天,头几个小时尤为难熬,肚疼腹泻,坐立难安。
从厕所里解脱出来之后,赵穆到医药箱里翻找止疼片,发现药上次吃完忘了补,便打算一会送画出去的时候去附近药店买。
林期三点多到,赵穆躺在沙发上休息,手脚冰凉,正是痛经最难受的时候。她挣扎爬起来给画框包上一层薄膜,换鞋拿上伞抱着画出门。
雨势不算大,外面的气温比室内低不少,赵穆穿了件薄外套还觉得冷,尤其小腹更是袭来阵阵凉意,但打着伞站小区门口等待的林期却还穿着短袖。温度的感知也是因人而异。
从家里到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赵穆因为腹疼走得慢,且越走越难忍,以至于她到门口把画递给林期后,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林期隔远就看到走来的赵穆没什么精神,待她走近,他看到她面无血色,唇色苍白,便问道:“赵穆,你生病了?”
“没有。”赵穆摇头把画递给林期,说道:“这是你的画,画框最好再换一个,我的画框都是普通画框,你根据喜好和家里装修风格再换一个会更好看。”
林期颔首,他已经看过画稿,眼下不着急看,更关心赵穆的情况:“你脸色看上去很差。”
“没什么事,我去药店买点止疼药就好了。”赵穆勉力笑了笑,忍不住微微弓背弯腰,她感到有些头疼想吐。
“生理期?”林期精准猜测。
赵穆没想到林期猜得这么准,抬起脸惊讶看了他一眼,当在他眼睛里看到关切,她有瞬间恍然回到年少。于是惊讶消失,变得坦然,毕竟他们年少交往过很多年,他知道她的少女秘事。
赵穆的初潮在初二第一学期,她在上课的时候肚子疼,下课去了洗手间发现来了月经。她向周围女同学借卫生巾,结果没有一个人有备用。从小个性乐观的赵穆为这事被吓到了,她跑到电话亭给林期打电话,急哭告诉他这件事:“我没有借到卫生巾。”
林期当时正准备上课,偷偷用手机接听了赵穆的电话之后,他懵了好一会,回神忙说道:“你到高中部门口等我一下。”他感到被信赖的责任。
林期挂了电话,跑到老师办公室问一个女老师借了卫生巾,他面红耳赤借口自己妹妹初潮,江湖救急。当林期裤兜里揣着一片卫生巾跑到高中部门口,看到赵穆腰上绑着校服外套,可怜巴巴趴在铁门上张望的时候,他的难为情变成了开怀大笑,这事变成了有趣的回忆。
从第一次开始,在他们交往过程中,赵穆每次来月经,林期都知道,还知道她痛经的状态会受什么影响。他和她一起发现她在吃了瓜类柚子之后会加剧痛经这事。
林期见赵穆默认,说道:“药店在哪?我帮你去买药,你坐我车上等会。”
赵穆闻言不好意思也感激。药店在前面街角转弯,步行五六百米,不算很远,但对此刻腹部绞疼的她来说,那距离很远,回家也很远,她现在只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坐一坐缓一缓。
林期的车就停在路边车位里,他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让赵穆上车,之后他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打开空调才离开。
车里的温度比外面的阴雨天舒适很多,不过对赵穆来说腹部生疼的那一块抓去所有注意力,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分秒难捱。赵穆痛经最厉害的时候,需要去医院打针,但这种情况不多,这次隐隐有这样的势头,最难受的一波袭来时,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林期买了药回来,他上车看到赵穆捂着肚子微蜷在座椅上,脸色比方才更苍白,痛苦皱眉闭着眼睛。他叫她,托着杯底递过一杯热水和药,她才缓缓张开眼睛,低声说了句:“谢谢。”
“等下,小心烫,我问药店要来的热水,刚烧开很烫。”林期见赵穆双手捧过一次性纸杯滚烫的杯身,不由伸手想把杯子拿回来,指尖碰到赵穆冰凉的手收了回去。
“没事,不怎么烫。”赵穆摸到热乎乎的东西,仿佛捡回了一条命,她吹了吹热水就抿了一口,然后又说了一声谢谢,着急从林期摊开的手心里拿过止疼药放进嘴里。她再次吹了吹热水,抿了一大口,被烫了一下,鼓了鼓腮帮缓了两秒吞了下去。知道药吃下去之后,赵穆松了口气,因为心理作用得到了些许安慰。
赵穆依旧靠着椅背,双手捧着杯子捂暖后,不着痕迹将左手搁在腹部取暖,右手依旧握着杯子轻搁在左手手背上。稍缓口气,赵穆觉得人真是有趣,真的很难受痛苦的时候就顾不上体面,她看了眼神色凝重的林期,微微红了脸再次不好意思笑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林医生。”
“好点了吗?”林期问道。
“嗯,止疼药吃了一会就会好。”赵穆点头,依旧很痛。
“你休息会。”林期说道,“需不需要调整椅背?”
“不需要。会耽误你的时间吗?”赵穆低声问道。
“我今天下午没上班,请假了。”林期回答。
赵穆没去探究他说的真假,疲惫和疼痛的难受还纠缠着她,她换了换手捂肚子端杯子,只能再次说道:“谢谢你。”
“不要说话了,靠一会。”林期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