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将至——岁岁无恙
时间:2022-08-26 06:56:43

  南知回头,看到了一个有几分面熟的女生。
  对方穿着一身白色职业套装,一条米色细腰带,勾勒着腰部曲线。
  蓬松的栗色卷发披散着,五官精致,搭配上艳丽妆容,不显庸俗,反而令眉眼间皆是妖娆。
  南知想起来,她是封云挽——封爷爷的孙女。
  封云挽和封震业的关系,虽然没有破裂到封弋和封震业那样,但因为封云挽工作繁忙,而且好像和男朋友住在一起,也只偶尔才回老宅,所以南知这两年多并没有和她遇到过,只听说过。
  老板发话,服务生哪有不听的道理,他们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钱文超从桌子上拎了起来。
  钱文超被两个人高马大的服务生挟持着、被周遭的顾客用异样的眼神像看猴一样围观着,那种屈辱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低着头,牙咬得死紧。
  封云挽踱到栏杆边看向楼下,确定他被扔出餐厅,才转身走到南知面前。
  严肃的神情不再,封云挽盯着南知看了一会儿,嘴角扬起平易近人的笑:“没事吧?”
  南知摇头:“没事。”
  “真的很抱歉让你在我们餐厅遇到这种事情,如果你需要赔偿,我们可以商量。”
  南知笑道:“这和餐厅没什么关系,算了吧。”
  “感谢理解。”封云挽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封弋,目光对上,她察觉到了封弋冷若冰霜眼神里的暗示:别他妈说认识我。
  毕竟是亲姐弟,封云挽从他刚才憋着脾气,没直言扔出去就感觉到了奇怪,此刻越发肯定,他显然没告诉这女生自己真实的身份。
  所以她也不戳破,只勾着唇,好奇样地问南知:“这位是……男朋友?”
  南知温声解释:“不是,朋友。”
  “啊……只是朋友啊。”封云挽笑着点头,说了句,“真可惜,现在这么帅又有安全感的男生不多见了。”
  南知尴尬笑笑,不知如何回话。
  封弋却觉得诡异,封云挽主动夸他?这他妈不比太阳打西边出来更罕见?
  不过封云挽并没有多聊,让服务生给他们免单当赔罪之后,就离开了。
  从栏杆边往下看,可以看到她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表情十分严肃。
  南知不禁感慨,女老板就是不一样,就连走路,气场都格外强大,一定是在处理很紧急的事情吧。
  与此同时,封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心下了然,但掏出看清内容的时候,依旧被封云挽的精打细算震惊到。
  【刚才搜肠刮肚好不容易夸你八个字,一个字十万,打到我卡上。】
  封弋:“……”
  *
  钱文超虽然被扔出了餐厅,但这一来,南知和封弋也没什么胃口了,收拾好东西,他们起身离开雅座。
  经过隔壁时,一个女生背对他们,正在收拾桌上的直播道具。
  南知收回眼神,平静得像是刚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点钟,市中心正是热闹的时候。
  餐厅外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路灯下,昏黄的灯光将俩人的身影笼罩,影子重叠,构成这夜色里最美好的一隅。
  察觉到封弋停下脚步,南知疑惑回头:“怎么了?”
  封弋的右手插在裤兜里,嗓音低沉,掺杂着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怒意:“他谁?”
  “噢,我高一时候的同学。”
  高一同学……这四个字,加上之前视线里无法忽视的那一头黄毛,让封弋的记忆,好像被拉到了那一年,那个尘土弥漫的夏天。
  他开始后悔于,刚才居然没有认出钱文超。
  否则,也就不止那样了。
  “他一直在骚扰你?”
  “没有,这几年第一次遇到。”南知安抚似的笑笑,但很快又严肃了表情,“刚才,谢谢你,但是下次,你要先为自己考虑。”
  “考虑什么?”
  “刚才你要是真动手了,他转告你故意伤人,你可能真的会被拘留甚至判刑的。”
  “你这是在担心我?”
  南知思索几秒,很坦诚地点头:“毕竟是我的事,如果害你毕业都成问题,我心里过意不去。”
  封弋本能抬手想摸她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怕她觉得过于亲密,最后和上次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
  他不在意地笑:“别多想,我有分寸。”
  南知便没再多言,俩人并肩往地铁站走,半途路过一家餐厅。
  隐约听到“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南知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眼,发现里面坐着一家三口。
  小女孩穿着公主裙,头上戴着金色的小皇冠,正双手合十,紧闭着双眼许愿。
  而父母的脸上,也都是宠溺的笑意。
  南知并没有多想,倒是封弋问了一句:“你生日是不是也快到了?”
  南知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朋友圈里看到的。”
  南知这才想起来,去年的三月十号,她生日的时候,南嫣帮她过生日,她第一次在朋友圈里发了自己和姐姐、以及生日蛋糕的合照。
  “嗯,还有不到半个月。”
  “有什么愿望吗?”
  南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满脸笑意:“看烟花算吗?不过市区禁燃,去年我姐姐还因为这,给我买了个电子烟花,结果放之前有所期待,放之后就有多失望。”
  “算。”封弋温声应下。
  深夜,南知回到宿舍。
  肖璐璐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南知进门的动静,她一个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
  “知知!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猜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瓜?”
  南知把包挂在一旁,抬头:“什么?”
  “你看微博热搜,现在好像在第三的位置,叫#芝芝莓莓酱直播#。”
  南知从包里拿出手机,刚点进热搜就看到一条已经被转发了十六万次的微博。
  【爱吃芝芝莓莓:#芝芝莓莓酱直播#今天看老婆直播的时候,意外听到有背景音,老婆应该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还放轻了自己说话的音量。我把背景音的部分剪出来了,还整理了文字版,觉得有必要发一下,大家如果遇到这男的,赶紧避雷吧。】
  配的视频,画面里都是芝芝莓莓酱,但根据背景音来看,是从钱文超走到她面前开始,一直到他那句脱口而出的“□□”,之后,大概是发现隔壁起了冲突,芝芝莓莓酱就立刻关闭了直播。
  评论区不少人立刻关注到了重点:
  【我听到的和博主整理的差不多,这就是一起校园霸凌外加骚扰吧?油腻男太恶心了。】
  【听得出来,这人在xunwen(不知道拿两个字)科技公司任营销经理,叫qianwenchao,那应该不难找吧?】
  【@讯文科技公司,应该是这个,这人是你们的职员吗?这种人留在公司,还敢有女生去应聘吗?】
  ……
  碍不住无数网友在评论区鸣不平,讯文科技公司在事件爆发后,发出了一个声明,表明钱文超的确是公司员工,但已经因此事被开除。
  肖璐璐趴在栏杆上,低声嘟囔:“视频里那个女生的声音好像你啊,要不是姓林,我还以为是你呢。”
  南知仰头笑笑,没有多言,暗灭了手机。
  与此同时,封弋的手机却亮了。
  【这人没啥好处理的了,你看微博,被扒得差不多了,开除是次要,主要是社死。】
  空无一人的包厢里,灯光昏暗,封弋坐在角落,身体的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被昏黄的灯光笼罩,就像此刻分裂拉扯的情绪。
  他打开微博,看到了网络上的喧嚣。
  点进视频,背景音里,南知柔柔的声音传来:“讯文科技营销经理,恭喜啊……”
  封弋撑着下巴耐心听完,末了轻笑一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眼里带着些许玩味。
  原来小白兔,也没那么单纯。
  *
  进入三月,辅川的天气有了明显的回温,路旁杨柳吐绿,暗示着春天的临近。
  南知再一次去封家老宅的时候,发现保姆换了人。
  新来的保姆姓张,五十出头,一头短发,微胖,看着人很和善,也更热情。
  南知刚进门,张姨就迎了过来,热情地和她闲聊。
  “你就是知知吧?我是张阿姨,你还记得不?在烟里的时候,你老帮小卖部老板看店,我经常去买东西。”
  南知刚才就觉得她眼熟,现在一提醒,立刻就想了起来。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阿姨,你怎么会……”
  张姨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们家那老头子啊,不争气,前两年肝癌去了,家里就剩我和峰峰两个,本来也实在不好意思投靠老爷子,结果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我来了辅川打工,派人联系了我。”
  老爷子本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南知惊讶的是……
  “张阿姨,您和老爷子认识啊?”
  “不是我认识,我公公和老爷子是旧相识,听说年轻的时候一起在厂子里打过工呢,但可惜我公公去的早。”
  “原来如此。”
  “老爷子啊,说我公公当年对他有恩,也还记着当年把阿弋送到我家的事情,说给咱添了麻烦,其实哪里有什么麻烦,我看得出,阿弋不是个坏孩子。”
  “阿弋”这个称呼,让南知愣了一下。
  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此弋非彼佚,张姨说的,应该是封爷爷的孙子封弋。
  “封弋去过烟里?”她好奇地问。
  “是啊,待了一个暑假,回来后听说就出国了。”
  南知想起来,应该是她高一升高二的那个暑假,她确实听一些叔叔阿姨讨论,说张阿姨家来了个城里小孩儿,穿的倒是光鲜亮丽的,就是没什么礼貌。
  那时候听过就忘,没见过那个所谓的城里小孩儿就开学了,没想到那人,居然是封弋。
  “阿弋啊,就是面冷心热,刚来我家的时候,一句话不多说,后来就好了……”
  说到一半,听到动静,张姨回头,见封震业正拄着拐杖下楼,赶紧转身去扶。
  “封爷爷。”南知喊了声,帮他倒茶。
  封震业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故意没有参与,倒是张姨因为不清楚俩人之间的矛盾到底有多深,还热情地撺掇:“老爷子,我前两天给阿弋打了电话,他说过段时间就搬回来住,您看我能帮他把房间收拾一下不?”
  这问题,之前王妈也问过。
  但这一次,封震业却没有明确拒绝,沉默几秒后,只冷淡地扔下一句:“随便你。”
  张姨笑眯眯应下,转头便进了封弋的卧室。
  南知不由想笑,不知道是因为自己那天那番话起了点作用,还是因为这几天,张姨在封震业面前,没少说封弋的好,但封震业愿意退一步,总是一件好事。
  想起被辞退的王妈,南知欲言又止:“封爷爷,王妈她……”
  封老爷子冷哼一声:“爷爷年纪大,但也不傻。”
  他闲坐榻上,喝了口茶。
  早上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上,却融不了封震业脸上的冰霜。
  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聊到封弋,他不过稍稍表现得态度有所软化,自己那从他出院就没来过的女儿,就这么巧上门送茶叶了。
  再联想他之前,偶尔想吃点什么,封丽桦总能很及时地送来。
  答案似乎就呼之欲出。
  “我自认对她不错,却还贪图这点小恩小惠,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说到这儿,他笃定地道,“你不是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那盘棋,最后为何野路子地给我下了个‘王’字?”
  “就因为这?”
  封震业哼笑:“而且之前我可没见你和王妈聊那么多过。”
  南知没想到他居然连这都注意到了,抬手比了个赞:“封爷爷果然聪明!”
  封震业轻咳一声,带着几分不明显的自豪:“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在珠宝店,封阿姨买手链的时候,我看到她顺道还买了一个金手镯,和王妈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所以她才想着,靠夸封弋,来激一下封丽桦,果不其然,后者便上钩了。
  封震业闻言,叹了口气,神色失望又无奈。
  南知抓起几颗棋子,握拳放在棋盘上,转移了话题:“封爷爷,猜先吧。”
  ……
  客厅里安静无声,下完一盘棋,南知隐约听到楼上传来“嘭”的一声,伴随着张姨的一声:“哎哟。”
  她一惊,看向楼梯口:“张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差点摔一跤。”
  对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摔一跤可大可小,南知赶紧起身:“封爷爷,我上去看看。”
  见封震业点头,南知飞奔而去。
  房间里,张姨正努力把一张稍显厚重的木椅扶起来。
  南知赶紧过去帮忙,“张阿姨,真没事吧?”
  “真没事。”张姨和蔼地笑笑,“就是没踩稳,椅子倒了,稍稍崴了下脚。”
  “那你坐下休息会儿。”南知跑到楼梯口,和封震业报了声平安,而后又回到封弋的房间。
  此刻她才有心思认真观察这好几年都没住人的房间。
  黑色的大床上连被褥都没准备,床边是空荡的白色书桌,上面只有一台电脑,还是高中时候流行的款式,现在看来,已经略显老旧。
  旁边的大沙发用遮尘罩罩着,看起来甚是萧条。
  房间里唯一算得上“有人味”的,就是靠墙的一面柜子,也是纯黑色的,有几格装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放了一些赛车模型,但奇怪的是,细看会发现,有些赛车模型上,有摔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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