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怕是无眠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有人家打起鞭炮了。南苍一夜未眠,干脆裹了件大袄,登上了凌虚阁的高楼。自从得知先生也在京都后,南苍便常常登上这楼,眺望勾栏的方向。不过这回,南苍望的却是皇宫。这个时候,宫门刚开,宫里头的人可以出来。再过一会,有关皇帝遇刺的消息,就会传过来,让人不由得有些紧张。
南苍在楼顶站立许久,看着远处出神。
“阁主,宫中来消息了。”
南苍被花弄影的声音拉回现实中。
“说吧。”
“刺客用刑之后,说是袁腾下的令。皇帝大怒,要斩了袁腾,但被皇后拦了下来,目前袁腾正被关在天牢里。”
南苍深吸了口气,对着身后的花弄影摆了摆手,说了句“退下”后就陷入了深思。
从那日宴会的情景来看,刺客是袁康派去的。但皇帝短短一年的时间,就遇了三次险,且次次都与袁腾有关,要想让皇帝继续相信他这个儿子,怕是十分困难的。所以皇帝才会这般震怒,他已经对这个儿子彻底失望了。即使之前,他还偏袒这个儿子的意思,今时今日也算是磨尽了。且皇帝命袁玦十五之后出京的旨,已经下了。接下去,不管袁腾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朝中风向势必会向袁康一侧偏转。
根据阁中的探子来报,账本中所涉及到的许多项目,都与大将军府有关。不过想想也是,这群人既不是袁腾的,也不是袁玦的,那也就只能是袁康的了。若不参加党争,就没了靠山。没了靠山,谁敢平白贪污这么多银两。现在又得到线索,说是此事与周严有关系,若事情抖落出来,袁康怎的也得少条胳膊。
这账本记录的,只是一小部分。单单靠这一点点腐败的银两,并不能将袁康如何,因此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证物才行。
接下来,南苍将会与袁玦一起出京。京都中还留有袁桦、司瀚等人,必要时袁岚和林青等人还会帮忙,且皇帝身边除了袁桦,如今还有个皇后恨极了袁康。因此,即使南苍与袁玦两人即使走了,朝中也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袁康顶多威风几日。
但二人必须尽早回来,否则,也是迟早要出问题的,再好的预防措施,也会被找到漏洞,毕竟袁康和赫连紫烟也不会就这样傻等着。
几日后,宫中就传出了太子被废的消息。一时间,京都中节日该有的气氛都没了。袁玦将要出京的消息也传开了。消息传出来没几日,就有探子来报,说是二皇子府中,已是陆续有人前去拜访了。
南苍表现并不是很慌张,而且命人将自己将会与袁玦一同出去的消息,散了出去。京中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上了。
有人说,袁康得势,袁玦受到了排挤,南苍力挺袁玦,愤愤出京;有人说,袁玦查的案件,是件大案,带着南苍有益于办案;还有人说,袁玦看到袁康大好,感觉大势已去,带着南苍这是要跑路了。当然,最后一个是玩笑话。不过流言也有流言的用处,普通人听了,也就仅仅只是听了,可被有心人听了,就会生出许多心思来。
南苍这一连几日,都在准备出京要用的东西。阁中来的客人,一律都由林青、高宇还有小夭接待。另外,南苍还命影楼的人,没事多去六皇子府溜达溜达,一时间,六皇子府后门进出的人,翻了几番。影楼的人接到的命令是,为阁主出京做准备。虽然他们也并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准备,但即是命令,照做便是。
眨眼间就是十五元宵节了。街上好不热闹。南夭约了司浩,南苍则是跟在袁玦身后,在街上晃荡。
第47章 离京前夜
宵佳节,放眼望去,街上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南苍与袁玦这样走着,也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两人也是比较低调,遇上猜灯谜什么的,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看,若碰到些趣事,就随着众人一起笑笑。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他们俩看上去,十分的普通。
南苍与袁玦坐在河边看游船的时候,听见“咻咻”几声,抬头仰望,也不知是谁在对岸放起了烟火。
“这景,你该是第一次见吧,喜欢吗?”
袁玦看着南苍的侧脸,嘴角带着些微笑。南苍偏过头,看了眼袁玦,又将头偏了回去。
“还没来京都的时候,我就常常幻想,京都会是的样子。现在见到了,确实很美。”南苍说完,用手撑着站起,面对袁玦,后退着向河边走去,“你可知,我为什么想来京都?”
南苍未等袁玦接话,只是盯着袁玦的双眼,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就是因为这些,我看到的东西。”
袁玦嘴巴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南苍依旧没有给袁玦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想笑就笑我吧,我也觉得挺好笑的。”
袁玦朝着南苍走去,抓着南苍的肩膀,将原地南苍转了半圈。南苍只见对面岸边的烟火越来越美,在空中竟拼出来个“南”字。
“你若再不回头瞧上一眼,我就白忙活一场了。”袁玦低头,在南苍耳边轻声说着。
南苍脖间一阵暖气拂过,竟不由得打起了冷颤。
“六皇子,当真好有情趣。”袁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挽着郭轩。
南苍与袁玦纷纷转头,看着两人的靠近。
“只是为何选‘南’这个字,‘苍’字岂不更有代表性?”
袁岚话音未落,一边的郭轩使劲的拽了拽袁岚的袖子,低声叫了句“王爷”。
袁岚像是才反应过来,朝着袁玦的方向揖了揖手,“本王说错了话,实在抱歉。”
袁玦看起来有些尴尬,这时南苍往前走了半步,接话道:“故去的人,能避就避了,左右不过哄人开心开心罢了。今日我心情愉悦的很,这些小事也不用太在意。你二人来的刚好,这烟火刚结束,我还想着要去哪处寻乐子,候着你俩呢!”
郭轩拉上袁岚的手,朝着南苍走来。几番寒暄后,四人齐齐去了珍馐楼。
往日里,珍馐楼便是客人满满,今日正逢佳节,楼里生意更是火爆,沿着楼梯一路往上,南苍就没见到那层是有房间空着的。
四人走到顶楼时,恰好遇到了手捧账本的南夭。且南夭身后还跟了个尾巴——司浩。
珍馐楼建好之后,南苍就将楼里的事交给了花弄影负责,而前段时间花弄影太忙,没空打理。南苍便干脆把事情都交给了南夭,现在的南夭是天天围着珍馐楼和账本转。可怜了司浩,好不容易从私塾先生魔爪中逃出,又要与南夭一起,算着天书一般的账本。
袁玦觉得,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且多两个人送行,更加热闹。于是唤了南夭与司浩一起到雅阁里坐坐。南夭是开心的不得了,但司浩却好像并不是特别兴奋。
饭间,南夭听着南苍等人的对话,这才反应过来,南苍此行并未打算带上自己。南夭不舍的含着泪,将自己靠在南苍的怀里,她没有挽留南苍,也没有要求南苍将自己带走,只是像一个小猫一样,枕着南苍的双腿。
几人吃着东西,不知怎的,一群舞女推门进来,就在桌前跳起了舞。舞女个个眉眼清秀,南苍细瞧了瞧,领头的那个,竟是去年杏花楼的头牌。听说还是得清倌,客人花了钱,也不一定摸的到手。
六人看着面前众美女的舞姿,都是有些惊叹,高手果然还是在民间。
一舞终了,众舞女都退了出去,只有那头牌留了下来,还连招呼都不打的,坐到了袁玦一边的空位上,二话不说,就给袁玦斟酒。
在坐的人皆是满脸的疑惑,袁岚开口问了句:“这是谁点的,服侍的这么周到?”
众人相望皆是摇头。
“本王给诸位准备的舞,看的可还尽兴?”
一声雄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光是听了,就知道是袁康。只是大家都有些奇怪,这家伙来凑什么热闹,挥泪送别?袁康可以忍住锣鼓相送,就谢天谢地了。
“明日六弟和南阁主就要走了,本王今日也来送上一程。”袁康开口。
“二皇子客气了。”南苍上前,阻止了袁康再向前面走。
袁康倒完全不显得尴尬,只是哈哈笑了几声,“南阁主,本王前些日子,有些事情办的不是很顺畅,可不顺畅又怎么了,结果不都一样。”
袁康完全没有等南苍开口讲话,只是哈哈笑着,又从门口走了出去。留下房里沉默的几人,还有一个摸不着头脑的舞女。
第48章 新线索
第一站是桐县。南苍与袁玦两人,骑了几日的马,才看到了桐县县口硕大的牌匾。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的正常,街上的人个忙个的,还透着些朝气。
南苍骑着马,在街上走时,感觉十分的不习惯。于是便拉着袁玦,一起下马,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
袁玦出京的消息,怕是早就传开了,这些个小官员们,也该是做好了准备,该遮的遮,该掩的掩。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调查,怕是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二人刚一下马,就被几个拉人的小哥围在了中间。个个都说自家的客栈如何好,住进来保准不吃亏。听这些人讲了这么多,南苍选了个价格适中的客栈,拎了行李入住。
白天,二人就去街上逛逛,熟悉环境,顺便感受一下桐县特有的美食。晚间,二人早早的回到客栈,各自回房休息。在南苍屋里灯灭之后,袁玦又起身,去桐县仅有的花楼,喝了几杯花酒。就这样耍了两日,二人的监视,也被撤掉了。
早在袁玦请旨之前,南苍就将桐县的楼主换成了秦陵,也就是当初,南苍初到凌虚阁时的那个托。桐县的前楼主也暂时被调到了京都。
南苍揣着令牌,到了桐县的凌虚阁分楼。南苍手持令牌,很快就跟秦陵打上了照面。秦陵表示,桐县这边非常的配合,他现在已经完全接手了前楼主的事情,若有需要可以随时调动桐县的人手。
南苍在见过桐县的几名分楼要员后,未曾多加停留便离开了。虽然监视已经解除,但还是需要多加小心才对。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在解除监视的第二天,南苍与袁玦就从客栈搬了出来,于城郊处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租住下来。
袁腾给的账本,是桐县知县贪污的罪证。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桐县知县是万万都跑不掉的。
袁玦不知是哪里弄来的消息,说是这桐县的知县,每月都要准备一大笔银子,交给上面的某个官员。于是袁玦便干脆来了个,夜探知县府。
结果除了听到知县与他小妾的墙脚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查到。
袁玦回来后,被南苍狠狠的嘲笑一通。袁玦大概是觉得丢脸,半夜里出了院子,第二天中午才回来。回来后,袁玦便拉着南苍,说是要带她去个地方。
夜里,待外面的灯火都熄了。两人才穿着夜行衣,偷摸着出了屋子。袁玦横抱着南苍,用轻功在天上一阵飞,最终落到个小院子里。院子像是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月光撒着,都能看出桌上的灰。地上零散的掉了些本不该在地上的东西,主人离开前,该是匆忙慌乱的。
“我们分头去找,我去这边的屋子。”袁玦说。
南苍听袁玦说话,一头雾水。
“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带我来这,我要找什么?”
袁玦听着停下了脚步,“刚才回来时兴奋过头忘记了,这是当初那名捡到账本的人的房子,我们分头看看,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南苍点着头,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问。
在屋子里翻了半天,南苍在床缝里,找到张欠条。上面清楚写着这人欠了人家面馆三顿面前,欠条面额虽然不大,但这家店却离这院子的很远。
南苍与袁玦拿着欠条,趁着夜色,又赶回了二人住的院子。
“这欠条,需要好好查查。不过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那人住的院子的。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不知道,你就把他们家院子给翻出来了?”南苍问。
袁玦喝了杯桌上的水,慢悠悠的坐下来,揉起了眼睛。
南苍见状,走到了一边,“这么小气?反正东西也到手了,不听也罢。”
“我以前有个侍妾。”袁玦开口。
南苍听闻,停下了脚步。
“那个小衙役,就是他父亲,她曾与我说过,她的家。”
南苍倒吸一口冷气,转过身看着袁玦,“铃铛?”
袁玦点了点头,“我答应过,要帮她,可什么忙也没有帮上。本来要接她的家人去京都的,可她家人失踪了,至今还没下落。”
南苍笑了笑,“趁着这次,也该打听打听她家人的下落。她也算是帮了你不少忙,找到她家人,你也是应该的。”
袁玦点了点头,便会房休息去了。南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星,没想到,铃铛竟也与这件事情有关系。虽然南苍恨极了铃铛,但若她的家人能为此事帮上点忙,南苍也是愿意去打听打听,铃铛家人下落。
第二日一早,一只信鸽从院中飞了出去,落在了秦陵的窗口。
第49章 申冤
根据欠条上的信息,南苍跟着袁玦到了那家面馆。面馆生意不错,听小二讲了价格后,南苍表示还算公道。
进门时,南苍就注意到,面馆角落里,围了一桌的人。听那声响,像是在赌博,但这赌注还挺特别。在赌坊里,大家都是真金白银的去下注,新潮些的赌坊,会将银子换成筹码。而这帮人却拿店里的面条作为赌注。赢了庄主,就到店里免费吃面,输了就付钱吃面。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
只是想想那张欠条,南苍不免有些失落。若这欠条真与案情没什么关系,那就只能去知县府外头,蹲点了。
小二哥见两人面生,就凑上前,与南苍、袁玦两人多说了几句。
“这位客官,要不去玩两把,反正面条还得等一会,输了不亏,赢了还赚。”
袁玦刚想拒绝,却被南苍打断。
“行啊,反正也无聊,这条街上属你家店最热闹,你们店里,又属那张桌子最闹腾,怎么能错过呢?”南苍一边对着小二哥说话,一边把袁玦从长凳上拉起来。
南苍与袁玦围着桌子看了一会,见座位上的人站了起来,就立刻坐了下去。
“大哥,这个要怎么玩。”南苍看着桌上的骰子,伸手拨了拨。
“你来摇,我来猜大小。我猜中了,你就去前面柜台里买碗面条。我要是猜错了,这面条我就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