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蛇打七寸,娇娇说得没错。
管你是何等身份,现在大海上,就他们两个人。
他们是平等的。
琥珀一口气憋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那样凶,前胸贴着后背,手捂在唇上衬得脸色色如死灰,薄薄一层要被海风吹掉似的。
娇娇发现腰边匕首撤掉后,第一反应是贴到棺材尾部。
琥珀一挑眉,断断续续说:“你放心……我这是内伤,不会传染你的。”
倒不是那意思……
这位显然误会了。
但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娇娇使出人际交往绝招之转移话题。
“你吃点东西也许会好很多。”
棺材前行推开波涛呈扇形分布,碎碎的浪花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琥珀说:“你要想吃就直说。”
他听声辨位,一出手如探囊取物捞起一尾银鱼。
娇娇喜不自胜的接过,琥珀抓着鱼脑袋却不松手。
娇娇攥着滑不溜秋的鱼尾,疑惑的:“嗯?”了一声。
琥珀:“这会儿不嫌弃我了?”
娇娇:“……”
原来男人也会记仇!
娇娇无奈投诚:“我从来就没嫌弃过你!”
琥珀这才松了手。
娇娇双手强摁住海鱼,那海鱼似乎感受到了要被吃掉的危机,疯了一样的挣扎。
娇娇几乎都快按不住了。
“快!把匕首借给我!”
琥珀愣怔了一下,迟迟疑疑说:“我这匕首是……”
“我知道,肯定很金贵,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啊!“
琥珀耸答着眉眼,原本一身的戾气尽敛,竟变得有些点可怜。他刚把匕首从裤兜里摸出,就被娇娇眼疾手快的抓了过去。
要娇娇没看错的话,刀鞘上暗雕繁复古雅的铭文,一看就价值连城。
可现在——
“看刀!”娇娇一匕首捅进了鱼□□里。
杀鱼第一步,先断鱼的脊椎。
这样既不伤鱼肉纹路,吃起来细腻光滑,又能防止鱼挣扎反弹。
琥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连脸都侧了过去。
风撩起他鬓角垂发,衬得没有焦距的眉眼疏离,气质清贵。
说白了,这家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出生。
娇娇一边品着秀色可餐的美人,一边将鱼头软豆腐似砍掉。
好锋利的匕首!
贵的就是好用!
娇娇美滋滋的刮掉鳞片,去尾去鳍,划开肚皮,内脏一团滚出。
她对寿司师父这套手法流程熟捻于心,白生生一团肉在掌心,娇娇小心翼翼削下薄片,迫不及待塞嘴里尝了尝。
刚出水的新鲜海鱼是没有任何腥味儿的,口感光滑弹润,一沾上舌头就滑落喉咙管。娇娇又削下一片,这才尝出点儿味儿,鲜甜而回甘,比她吃过的料理店鱼生还美味。感谢大自然慷慨的馈赠,娇娇狼吞虎咽没两口就吃完了,这才想起琥珀。
一抹嘴,她抵还匕首给琥珀:“谢谢,你吃吧。”
琥珀冷冷声:“我不饿。”
话音刚落,他腹腔中就反抗性的发出一声腹鸣。
琥珀:“……”
娇娇:“……”
娇娇明白了。
“你再抓一条鱼,我帮你做鱼生。”
琥珀一扬眉,一扫脸上郁色,这幅开心表情持续到他嘴里吃上了鱼生,嘴角都翘了起来,嘴上却吝啬赞美之词,只浅浅道:“还可以。”
“嘁,你还真是嘴上不饶人,有你求我的时候!”
娇娇从没想过从前那些摸爬滚打的打工生涯,能带给她在极端环境中有更强的生存能力,这种自身能力带来的触动让她有些得意
。
但没想到琥珀下一句话,顿时像冷水一样泼在娇娇身上。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我可是你的主人。”
第46章 强行召回 ◇
◎宫森:你背着我在做什么?◎
娇娇:????
娇娇反咬一口:”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大红花袄是我给你的, 我一躺在上面就知道你的身份了。“琥珀成算在心的说。
娇娇:靠!
大意了!
娇娇拒不承认:“你这叫被迫!”
琥珀一脸不可思议:“难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来船员们发现你不是鲛人,就想把你丢了,是我花钱保你下来的, 为此还挨了一顿明珠的骂,说我多管闲事,也不怕救起一个坏人……”
“行行行行,”娇娇打断他, 盛气凌人道, “我谢谢你了,但你受伤我也照顾了你, 刚我还保护了你!从此以后, 我们互不相欠!”
“行吧,”琥珀龇牙一笑,牙齿扇贝一样光洁, 一看就让人好心情。
还真是一个……让人气不起来的可恶家伙。
吃饱喝足的娇娇把大红花袄外套撑开搭在棺材上,遮下一方阴凉,正午的阳光,有些晒眼了。
她的腿也不客气的伸直, 把琥珀颀长光洁的机械腿挤到一边。
贴肤的质感是冷冰冰的铁块, 这不算什么占便宜吧。
“你在做什么?”琥珀看不见,但快被挤得贴成饼了,不悦的问。
“睡觉啊!”娇娇坦然的说。
琥珀被噎了一下:“难道你不想快点上鲛人岛吗?”
“急有用吗?”鲛人士兵们都说过了得顺洋流慢慢漂,“何况我暂时并不想去鲛人岛。”
琥珀奇了怪了:“要不想登陆鲛人岛冒着危险来这片海域做什么?”
娇娇一嘴啃了烂桃子一样的苦涩:“不是不想,只是现在暂时不想。”
她压根儿没想到一来礁石堆就会出现这事, 又在飓风海浪中耽误如此之长的时间。
要预知会发生这些事, 打死她都不午夜潜下家庭院的喷泉水池子。
琥珀追问:“那你想做什么?”
娇娇:“我只想回来的那个礁石堆。”
她只想回家!
娇娇枕臂补觉, 露出平坦的小腹。
记得宫森临走之前说了一句什么明天他还来, 会带给她惊喜。
倘若是宫森去古堡发现她失约,一定会很失望吧。
娇娇记得有一次坐车出行,宫森不小心被一个醉酒的家伙并线撞车,事故不大,掉了一些漆,明明是对方的全责,在看对方醉醺醺的不辨是非要闹事的样子,宫森主动的掏出一叠钞票丢那家伙脸上让快滚。
事后娇娇问宫森为什么啊。
宫森只说了一句:我要赶时间。
宫森说,我知道是对方的全责,但我跟人约好了见面时间,就一定会准时赶到。无论中途发生任何意外,与我约定的人是无辜的被牵连的,不该浪费时间等。
我的时间,比醉汉时间值钱。
娇娇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昨晚与徐火莲纠缠,今早又遇到海难,她已经快一天一夜没休息了。
棺材又硬又潮湿,娇娇从没有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下睡过觉,哪怕打工时黑心老板的临时住所,好歹还有个铁架床。
可是她真的好困好困……
迷迷糊糊她似乎听见了琥珀说了一句话:“睡吧,等你醒了,目的地就到了。”
琥珀声音低沉下来的时候,真温柔极了,像催眠曲。
棺材摇啊摇的也像摇篮。
深海静流。
不用桨。
全靠浪。
娇娇梦里一片刀光剑影。
她梦见明珠的飞刀,阿瑾指背上的铁甲,阿宝跑动时腰间的□□工具……
好像赤果果来到这片危险之地的,就她一个。
难怪明珠看她的眼神总像看一个傻子,阿瑾和阿宝总带有一丝怜悯。
还有琥珀,他翘在脸颊边缘的假皮,就像开奖有礼的彩票,总让娇娇有一种想要伸手撕开的冲动——而琥珀自身又病又瞎,并无察觉。
恍惚间她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虚无缥缈感,这种感觉在琥珀凝固不动的神情中越发确认。
终于,娇娇伸出了罪恶的小手,短短的,通体雪白,覆盖绒绒毛。
咦?是兔子的手……
怎么会?
撕开的假皮下露出宫森一张凛若冰霜的脸。
娇娇:……
宫森声线如同刀刃一般发寒:“你背着我在做什么?”
娇娇吓得哆嗦了一下:“我是在完成我爷爷的遗愿,继承父亲风骨,挖掘考古古堡背后的秘密而已!”
她越说越心虚,声音低下去。
不对,她在心虚什么?
下巴被宫森手指挑起:“要以后再发生危险的事怎么办?你有几条命来穿梭玩儿的?”
娇娇还没反驳,宫森兜头兜脸丢来一本词典。
“好好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娇娇无语啊,为什么她在梦里都要写作业!
在星域时候宫森嫌弃她能力不行,熬更守夜苦读的时候也常常带上她,娇娇想起哈欠连天的时候还被宫森拉着恶补知识,就委屈得眼泪婆娑的。
娇娇认栽的低下头,看见摊开的字典里就写着一个字。
命。
命在字典里没有同音字,单独分划出的一个。
“你一定要处处小心,万事留神,千万不要送了命。”
“造字者早在万年前就提醒了每一个世人,每条命,都只有一条。”
正在这时,突然天旋地转,茫茫如镀了一层旧时光滤镜的梦境支离破碎,大片大片黑暗携了五彩斑斓的光带从娇娇脑海中飞闪而过,这让她不禁联想到从黑洞中的巴比伦交易港时离开的景象。
这是怎么了?
是这个异世界又出现了问题?
还是说……她所乘坐的棺材又出了意外?
理性思维一过脑子,意识形态触电似的豁然开明,娇娇忍着惊惶睁开眼睛,呛鼻呛嘴就是一口水。
妈的,睡前琥珀还温温柔柔的承诺醒了就达到目的地。
结果才睡了多久棺材就侧翻了?!
一肚子腹诽的娇娇划动四肢挣扎着从水里腾出,饱满的空气一下充斥到她的鼻腔,娇娇吐掉嘴里的水,擦掉眼皮上的水,环顾四周的一瞬,愣住了。
她怎么回到了现实中的古堡?
徐娇缓缓地摸索到水池子围栏坐下,被风化了的老旧砖块摸上去有种陌生的冰冷感。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
想不通怎么就从大海上直接穿梭回了现实。
难道说琥珀趁她睡着之后将棺材划到了礁石堆?
且不说琥珀没有那么好心,他病成那样能不能坚持到鲛人岛都不好说。
然后他还特意将她送回到礁石堆下的海底里?
还不折腾醒她?
用膝盖想都不可能。
那现在只有另外的可能。
古堡穿梭时空能力超脱了徐娇的理解范畴。
不同于小说里看到的系统文有系统提示,从徐娇继承到这座神秘的古堡之后每一步都是她亲自摸索。
能从异世界带回什么东西,又得在什么地点穿越。
她有限的经验仅仅来自于宫森的星域。
那么很明显,现在古堡又开拓出了新的条件线索。
那就是没有对应的固定地点也能强行穿梭,而且是在徐娇被迫的状态下。
本来,卧室对应的是卧室。
那么,水池子对应的也该是水池子。
可鲛人岛的世界就变了,水池子对应的是海底的礁石。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会不会是传送点出现了问题。
那为什么会出现问题。
又出现了哪些问题。
徐矫正陷入头发风暴中,冷不防斜地里一声惊叫,斜眼就看见了伫立在游廊下的人。
面戴口罩,一身黑布衣裳上全是灰土,畏手畏脚的样子,竟是那日抓住的小偷。
还敢来?
徐娇气不打一处来,是看她好欺负还是什么?
小偷哆嗦了一下身体:“古、古堡里不是没人吗?“
徐娇气极反笑:“晨泳没看过吗?”
小偷默了默,他可能确实没见过在直径两米不到的喷水池子里泡一早晨的人。
徐娇下地,泳衣滴答的水在砖地上拖拽出一长条水痕:“你老板还不死心?要不要我跟你一起找领养证书?“
“我老板说了,让你别挣扎了,就算你公布她假千金身份也没用了!她已经拉拢公司内部的核心成员上位,挤兑走钟家的人了!”
娇娇一愣,徐火莲好手段!先下手为强!
“这古堡……我是最后一次来了,我老板让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继承一个没用的古建筑,最麻烦的就是修缮和维护,你放弃吧!一无所有的滚出徐家吧!”小偷说着吐吐舌,嘘声说,“上面那句话我是转述,不是我的意思。”
徐娇加速追,小偷飞快跑。
徐娇气笑了:“你别跑啊,我也想知道这座破古堡哪里还有值钱玩儿,我学费还没找落呢,我们俩一起找啊。”
小偷轻车熟路的跑出庭院,拐进灌木丛生的荒废树林,一条隐约小径蜿蜒出主干道。
徐娇□□着脚,被满地花草碎木枝硌疼,她本来都不想追了,可灌木丛被碎砖块压倒的灌木引起了她注意。
她踮着脚尖轻轻踏上砖块,越往深走,砖块越多,铺成了一条粗糙的小径。
她还没出手打理的庭院,被有心之人给画蛇添足了。
当她走到树林外,看到一整面倒塌的外墙时,更是一时无语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