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三天,明明最多三天就可以看出有没有被感染,为什么连三天都等不到给他们多活的时日?可就这样,那些人都等不了,怕夜长梦多,怕节外生枝。”钟阅紧锁住眉头,气压降到最低,“我只是领人攻破了毒气室而已,他们都是我们的同伴,不应该死得憋屈。”
村长嘘声:“……你有没有想过,岛上的黑斑,就是逃出来的你的队友导致的,毕竟基地距离鲛人岛最近。”
“怎么不说达官贵人们天天来岛上吃喝玩乐呢?岛上又收容了多少偷渡者来做苦工?风力发电站谁建的?填海是谁在填?你们说怕土著被感染,但土著从生下来就享受最多的福利,”明珠讽刺,“被感染也是活该。”
局长怫然不悦:“岛上最多的还是平民,他们是无辜的。”
钟阅沉默了一下:“军队的人都有机械式鱼尾,可以自由地在海陆双栖,他们有军人的素养,不会接近平民。”
局长拂开烟雾,拍桌而起,近两米高屹立而起,仿佛一座临近爆炸的火山,面上生出怒气来:“你确定你的认知?不排除有任何意外?”
钟阅咬着牙:“你要让我看着浴血奋战的战友们活生生被毒死?”
局长直接一伸手,轻舒猿臂,拉扯住钟阅的衣领子:“我是说我们十几年交情,你为何躲我躲得像孙子,你也对自己没信心,是不是?”
钟阅懒洋洋的任由他抓着,摆烂的垮下手臂:“这不是一码事,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他妈的还要解释?我恨不能现在直接、立马拨打海底军事基地的电话!”局长唾骂道。
眼前局势一触即发,正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胆敢破坏岛上权力最集中的私人会议?
然而无异于春风化雨,来得恰当及时,明珠起身第一个去开门。她本以为是阿瑾和阿宝的,因为他们两个因为职位权限不够,被驱逐去了,也就他们才没那么森严的阶级举措。
但是门外的人出乎明珠意料,竟是钟阅的助理刘倦。
钟阅“嗨”的打了声招呼,手掌落下搭在局长手上,一错力卸掉局长的铁爪,再闪到刘倦跟前,全程不到三秒的时间。
直接看傻明珠。
更惊人的,是刘倦接下来说的话。
“监控发现餐厅经理好像有问题,脸上口罩都藏不住黑斑,正乘坐了电梯,往高层逃窜去了!”
有一例感染者!
刘倦脸色凝重的补充:“而且经理的电梯楼梯显示,最终她停在了六十八层。“
六十八层,高级套房区。钟阅给娇娇的房间号,正好就是6888号。
黑斑病爆发过的区域,一旦发现病例凡无一人不疯狂奔窜生怕中招,也就生活在消息闭塞的鲛人岛的餐厅经理,才会在劝离食客们离开时,已背相挡正在变化尸体,形成人肉护栏。
通过后来的监控视频来看,餐厅经理距离琴女尸体最近的时候,脚后跟踩到了地上的血。
这就是感染原因了。
枪决了发狂的餐厅经理和无辜客人,明珠等人穿戴好严密的防护服,随同医院和火葬场的人将三具尸体搬运上车。
其实这种级别的她没必要亲自到场,但千里迢迢来不亲自过手,她感觉就是白来一趟,更何况对当地警力一无所知,只要亲临一线才能亲自接触调查清楚。
阿宝还在感叹,有时候真是好人不长命,要是经理不帮忙维持现场秩序,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别忘了,经理被击毙的原因,是她利用权力之便,选择了逃窜到六十八楼去藏起来。”明珠隔了严封密实的防护服,语气冷冷的说道。
阿宝哑然了一下:“经理应该是害怕吧,要谁看到被全部集合封锁,身上还有会蠕动,活了一样的黑斑,都会害怕的。”
“害怕不是她去伤及无辜的理由,要不是因为她这样做,6889号的住客也不会死。“
回想起钟阅掏枪,接连两枪正中额心,阿宝不觉肠胃蠕动,一阵恶心:“钟上校也杀死了无辜的人……”
明珠冷冷纠正:“你没见19号房客去骚扰18号房客吗?所以他是受害者,却也加害者……钟上校的做法,是紧急情况下唯一正确的做法。”
阿宝低下头,心有余悸:“我不这么认为……经理的死,房客的死……”
“阿宝,”明珠说,“也许这就是我们警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更少的伤亡下,让更少无辜的人受牵连……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也中招了的话,你不要客气的朝我额头扣下扳机,我不会埋怨你的。”
阿宝震惊的看着明珠说,他的心态一时之间也发生了变化,只是此时的他一无所觉。
明珠轻推开临时设置的隔离间的门,反手啪的声关上。阿宝也去隔开的隔离间换好了常服,再从另一扇后门走出来,明珠动作好快,已穿了喜好的修身旗袍,裙边岔到了大腿根,大腿根部捆绑绷带,替换了打底裤的功能还能藏暗器。
明珠不耐烦地敲敲屏风:“阿瑾人呢?怎么这么慢?”
阿宝从裤兜里摸出存货的棒棒糖撕开糖纸:“阿瑾?他不是说上个厕所就回来吗?”
“他没跟你进男更衣室?”
“他没跟你汇报?”
二人面色俱是一寒,拔腿冲向赌楼的后门,警局、医院和火葬场的车都走了,路上遗留下凌乱的垃圾。
卷地而起的夜风中,诡异而单调的电子乐不知从何传来,明珠焦躁的拨打阿瑾的电话,第一遍通了,响了两声被挂断,第二遍就传来关机的机械声,明珠心中的不安扩大,被那电子音干扰得头皮发麻,骂了一句脏字,就见阿宝鬼头鬼脑的往路边花台钻,明珠喝住他:“能不能干点有用的事?通过卫星系统定位阿瑾的手机可以做到的吧?”
阿宝脑子后面就像生了个黑洞,明珠说的话一股脑的都被吸收无视掉了。他钻进花台的蔷薇花丛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明珠心态差点没被吓崩:“有事说事!叫什么叫——”
话未说完,她就看见了阿宝看见的东西。
蔷薇花丛掩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木偶娃娃,僵硬恐怖的笑雕塑在面上,浑身还缠绕着红蓝小串灯,闪烁夺目,木偶娃娃下还镇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写有字。
明珠直接抽出了那张白纸,借着路灯将上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黑斑瘟疫的事我们已知晓,都怪罔顾民生的官员,和可恶的外乡人得罪了旧神,上天降临贪婪而短视的人类的罪孽。
求让我们所有土著出岛,我们就放了你们的同伴。我们无心伤人,只想活着,仅此而已。
ps:不要相信官员们说的任何话。给我们备一条船,和充足的食物,我们自会离去。
阿宝也将纸上的内容瞄了去,脸色如脱了水一样迅速发白:“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报警吗?”
“报!“明珠干脆利落,与其说是警探的职业习惯,更应该说是她更利用警方的办事效率和手段。但要说主观上的站边,明珠对这起绑架案件是持灰色地带的,工作的时长越久,她越明白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办事的曲折程度,往往比案情本身糟糕数倍。
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就是阿瑾救出来。
明珠回身往赌楼跑去。
阿宝紧着追:“副科长,你去哪里啊?”
“求助此岛上的另一股势力。”
第65章 撒谎 ◇
◎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此时, 钟越对即将找上门来的麻烦一无所知,他端详着满脸呛红的娇娇,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娇娇浸水葡萄似的大眼睛里的溢满情绪。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玩的我团团转!”
钟阅无辜:“我真没认出你来……棺材上我眼睛瞎了, 回岛后知道是你,我也挺惊讶的。”
娇娇反应过来:“你眼睛不是瞎了吗?这么快就治好了?!”
钟阅指戳向自己眼角,细长眼尾色素加深,天生晕染的淡淡大地色眼影。
“这没好全呢, 医生通过机械微操帮我替换了一部分受损的眼部结构, 虽然看上去和之前没差,但是还得磨合一段时间才能使用正常呢。”
娇娇想起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躺在棺材里的可怜样, 有些不忍心:“这……换的时候很疼吧?你还要磨合多久啊?”
钟阅撇撇嘴角, 故作委屈:“一两天吧。“
娇娇:……
许是见娇娇变了脸色,钟阅赶忙挽救说:“医生说了,之后白天出门也要带墨镜打伞什么的, 少则一周呢,你看,我三番五次的救你,以后这些工作, 就归小奴隶你啦!”
娇娇歪靠沙发扶手上, 手撑额头做了个沉思者的动作。
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应付不过来这家伙了。
谁快来把他给带走啊!
“未婚妻,你是不是有很多想说的?没事儿你慢慢说,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住着,哪儿也不去, 有的是时间。”钟阅手臂抻展沙发沿上, 悠哉悠哉的翘起二郎腿。
娇娇本来一个字都不想说的, 可一看见他那双大长腿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戴面具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钟阅无辜:“就我这张脸, 顶着走出去,肯定会被认出身份,就不好行事了啊。”
娇娇看着钟阅眉眼间顾盼生资,确实是一看就忘不了的长相。他只看着你,胸口就涌出万般柔情来。
要不是这张可恶的嘴,还真称得上是完美无铸。
钟阅委委屈屈:“我怕你一人在礁石上不安全,忙完事就伪装成黑客号上的乘客来救你,我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你这么说我真有点伤心呢。”
要不是见惯了钟阅厚颜无耻的自恋,娇娇差点就要信了,但他说话语气虽然夸张,倒是从不虚言,他确实三番四次的救了她,阿宝还说他的棺材在黑客号沉没时,有意无意的距离船只最近。
比起他的另有心思,确实没什么比救人一命更重要的,娇娇确实欠了他的,本着无以为报的惭愧,娇娇决定好好的对待他,不就出门打伞着类似的小事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下一秒钟阅一句话就把娇娇干破防了:“不过表妹还真是无情呢,我没认出你来情有可原,你怎么会没认出我来呢?那把匕首可是你送给我的十八岁礼物。你该不会背着我出轨了吧?”
这给娇娇急得,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这又是哪出?原主在外游历多年,莫名消失于海难,她怎么知道她欠了哪些人情债,她能做的仅仅是一报还一报,问心无愧而已。
正在这时一声急促的门响打乱了娇娇思路,她听见了熟悉的明珠喊话:“钟上校睡了吗?有急事!”
娇娇脚踩地毯,刚走两步忽而腰际被揽,她旋身坐倒在沙发上,钟阅倚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碧绿色瞳孔里满盛出她的影子。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他贴在她耳旁呢喃低语。
“钟上校?”许是没听见答复,明珠又急切地敲了敲门。
“我忘了。”娇娇强挣在他臂弯里,没挣开。
阿宝张慌失措:“怎么办啊!钟上校是不是不在?!警已经报了,可拦浑水摸鱼的可疑人员还来得及吗?!”
“你撒谎。”钟阅鼻息间的热流喷射到娇娇耳畔,娇娇不舒服的避开,手不经意间触碰过他腰际,被束了腰带窄窄的肌理,坚硬而有弹性。
——”阿瑾不会有事的,你急什么!”明珠厉声道,与其说是说给阿宝听,不如也说是说给自己听。
阿瑾出事了?
因着故人之交,娇娇心中有些焦急,钟阅却还禁锢着她,逼迫着她,娇娇慌乱胡诌:“家里随手拿的?古董市场随便买的?你也说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记得住匕首怎么来的?”
钟阅灼热的眼眸有一瞬的黯淡,趁着这一松弛,娇娇想起身去开门,却被钟阅又一次拉扯住了卧室,合门前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如果你要帮忙,不出现就是最好的方式。”
娇娇一时之间懵了,一开始没想明白钟阅为什么这样做,但突然想起她也可以算作是餐厅的疑似怀疑者。
这么一想,她身上甚至有些开始发痒起来。
钟阅说正常第一天,感染者身上就会出现迹象。
为人为己,娇娇退到到卧室,将门拉开一条细细的缝隙,觑了眼往外瞧:
钟阅打开了正门,明珠三言两语的告知了阿瑾失踪的经过,是在搬运三具尸体时,多方势力交汇,趁人多眼杂,有人浑水摸鱼实行犯罪。目前从纸条上看仅能收获到这丁点儿信息。
小个子的阿宝一双眼机灵的往里瞧。
娇娇突然觉得,也许她与钟阅的对话的后半段被他们听了去?
隔了一道薄薄木门,真的听不清楚动静吗?
否则为何后来他们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有离去?
钟阅一抬腿撑住门框,挡住阿宝所有视线。
“未经人允许窥觑人宝贝,是被会挖眼睛的哦。”钟阅用笑眯眯的语气,说着最毒的话。
阿宝吓得抖如筛糠:“不,不是,我没有窥觑,我是听到了朋友的声音,想问候一下她……”
“朋友吗?她不需要其它朋友,她的朋友只有我一个,她的世界里以后也只会我一个。”钟阅砰的一声拉关上门,回震的声波,一圈圈扩散在娇娇胸口,满是不安的涟漪。
听见三人离去的步伐,娇娇迫不及待的奔向大门,下压门把手,是松的,门从外被反锁了。
靠。
钟阅说帮明珠就真去帮了。他答应过她的事,向来说一不二。
那反向的,他反复警告她危险的说辞,会不会也成为现实?
娇娇坐回茶几旁,一桌食物基本上没怎么动过,她百无聊奈的玩起直播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