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正常人绝对做不出数次三番远赴深海的诡异行为。
“啊嘁,”娇娇打了个喷嚏。
是洗完澡未关窗户的原因吗?
海岛夜风猖獗,掀浪拍岸,震摇玻璃,娇娇伸出手去够玻璃,一探身,上半身都快被吹散架了。好不容易插销好窗户,娇娇疲倦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有洁癖的先翻了翻床褥被罩,确定有新换的折痕,和干洗过后的清洗剂味道,她这才放心的躺下。
旋开小夜灯,一方之间的暖煦光晕,这一天真的是太波折了,光想一想都累,迄今为止,直至现在,她才感受出一些微的安全感,这一点安全感之弥足宝贵,她愿意以钟阅禁锢的金丝雀笼子来交换。她一直以为她最爱的就是钱,但只有真正遭遇过,才明白多的是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强打起最后一丝精神,她近乎于强迫症,把闲放在床头柜上的直播器关闭上,最后瞥了一眼今日收入,+368,还好不枉费她一天拼尽心力,收益在正常的范围内。
自从有了姑妈赠予的十万块钱后,娇娇底气足多了,也不再像从前到处打零工那般诚惶诚恐,但是钱不嫌多,直播事业该做还是得做,这行业更新换代太快,可能断播一段时间,死忠粉们就流失得差不多了。在现代这个年代,十万块钱真花起来维持不了多久,她必须还得维持赚钱的能力才行。
向观众们微笑着道别后,娇娇关掉了直播器,摊开四肢闭上眼。
她快累死了,哪怕天塌下来都别想让她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娇娇是在军体拳的呼喝声中醒来的。
娇娇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做梦,迟钝的大脑转了半天才回想起是在军训时听过的。
但,再大的好奇心也无法压制睡意。
娇娇被子捂上头,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二次被闹醒,是被急促的敲门声,娇娇想不通了,这宾馆还有叫醒服务?真当是回到了军训时候吗?!
她一肚子莫名其妙,叫道:“谁啊?”
“你的行李,你朋友让给你送来。”是宾馆老板的声音。
娇娇陡然一头困意全没了,一边趿鞋一边迎上前去。
拉开门,果真是老板,肩扛着一大摞登山背包。
娇娇的脸顿时笑得像一朵花儿似的,忙不迭伸手帮老板把行李放下来。
原本这一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娇娇捉摸着,可以摆个摊换钱?或者跟渔夫们以物换钱?这背包方便食品也值个几百块,换一张短程船票不能问题吧?
宾馆老板走之前提醒,每间住户都提供免费早餐,她也享受这份福利。
“不过,昨晚你没刷公民证的是千万别往外说,会被罚款的。”老板忧心忡忡的再一次重申。
这对娇娇来说只是小事,她只是没想到鲛人岛管理这么严苛。
会影响到她的摆摊大业吗?
娇娇沿着指示牌往餐厅走去,回字形的天井式建筑结构,门一并都是朝一个方向开启的,从上往上俯瞰,可见到一整栋楼的众生相。
不同于晚上的关门歇业,清晨的楼宇生机勃勃。
没了夜色和霓虹灯光的掩饰,旧高楼显示出本来的面目来,剥落的墙皮和黑水积压的角落,走廊里随处可见垃圾和垃圾桶,及不要的拖鞋,小孩玩具,烟头之类。
墙柱上悬挂着晾衣绳,内衣内裤随风飘扬。
空气里涌动出说不出来的陈腐气息,随风融入空气,化作细微的颗粒,与呼吸一起,粘附在四肢百骸中。
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上也充满了衰败的气息。
这是一个融入了居民区和生活区的大杂烩。
与销金库的赌楼不过一线之隔。
那些依附着赌楼生活的大批底层人员,择近而居肯定会形成一片类似贫民窟的地方。
他们在狭小的二三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出生,生活、死亡,尽可能的把生活所需压缩到最低标准。
这是鲛人岛的贫民窟,何尝不是现实社会中超高型建筑的未来?
当楼型过于老旧,没有足够资金请进物业管理,只能形成这种自治的原生态。
滋生犯罪、阴暗、狂暴和悲悯……回环往复,恶性循环。
但娇娇却也觉得,只有这里的生活才能真正的生活,只有从这里生长出来的强者,才能真正做到无坚不摧,百炼成钢。
阿宝说起明珠选择将贫民窟作为落脚点之一的原因:只有在这样的地方才能真正了解一个地区的民生,才能真正的盘清楚一个案子。
娇娇突然觉得明珠说得不无道理。
是否自己对明珠的排斥中,带着些许有些先入为主的恶意呢?
在这栋贫民窟唯一一层干净整洁的旅馆,娇娇却看见大跌眼镜的一幕:
餐厅门口居然在排队?
有没有搞错?
住旅馆不应该是坐在餐桌旁边,自助取餐,或者招呼服务员点餐吗?
怎么看上去有一些像高中食堂的感觉?
娇娇站在餐厅门口好奇的观望了一会儿,队伍尽头的点餐区里,服务员正尽职职责的帮助客人端送餐盘。
取了餐的客人双手接过,沉默不语的逐次落座,一口一口开始吃,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般,几乎没有人怎么交流,也没有丢弃食物啊抖腿啊之类的小动作,最夸张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用来代餐下饭的电视剧。
娇娇很快就发现了也有两个跟她一样,围在门边上查探情况的客人,都跟她一样一脸莫名的样子。
有一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女孩子怯生生问她:”姐姐,他们里面是有人开会吗?“
娇娇讪笑,她也不知道啊!
只是吃一个早餐而已,干嘛要搞得如此气氛严肃!
闻到包子香味儿的肚子发出造反的抗议,娇娇刚决定入乡随俗的排队,刚踱过去,黑压压的影子覆盖住她。
不是,娇娇就奇了怪了,怎么排队的人一个个都是男性不说,身高,体魄,看起来还很相似?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克隆人一样。
不过细察去长得还是很有差异,只气魄一个个都凛然威严,穿得也都很一板正经,几乎无一例外的及踝长裤,运动鞋。
他们有的戴着帽子,有的手腕带护肘,当独身女性身处在雄性荷尔蒙浓烈的环境中时,几乎是本能的生出些许怯意,这是不可避免的生物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她从进餐厅起一直时匆匆一眼扫过,不敢细究,生怕生出像东北碴子那样“你瞅啥?”“瞅你咋地?”这样的事就不好收尾了。
因而当她真正的看清了排在她前面的男人,棒球帽下露出一小节白色绷带时,几乎是火光电石间的骇然一惊。
偏偏这时候斜地里有人拍了下她肩膀:“你在发什么呆?”
娇娇一口气从喉咙里爆出来,“啊”的短暂的叫了一声。
霎时间十几双目光齐刷刷的瞄向她,就像放大镜放大日光,她这还被灼烧得找不到北呢,旁边的老板比她还紧张。拉着她来到边上。
“祖奶奶,你干嘛半天站着不动啊?生怕监控摄像头拍不到你是吧?要被抽查监控,要是万分之一倒霉刚好是你,我这小本生意就全完了——“老板拉她到边上,低声下气地说:”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去拿好不?你要么回屋,要么快走,拜托来拜托了!”
娇娇心态有些爆炸:“我只是想吃包子而已。”
“行。”老板快去快回,用一次饭盒装了两个包子,还贴心的配上一双方便筷子和盒装牛奶。
娇娇开心的接过,说:“你不按规矩排队,是不是不大好?“
老板一脸崩溃:“我一个小旅店,怎么可能有吃饭排队的规矩!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几个人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们一来,就事事讲究,顾客是上帝,我还能怎么着?随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居然是自发的行为!
这岛上的人还真有些古古怪怪。
娇娇和老板沿走廊走了一会儿,就见一个清洁员打扮的大妈,一脸慌张地小跑过来。
她手上还戴着清洁手套,手套湿漉漉的,就往额发上擦。
“老板,尽头那户客人,两天没出门了,刚我去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要不要开门去看看?”
第68章 黑雾 ◇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一大清早的忙碌让娇娇罔顾了昨天夜里看见的黑雾泄门。
直至娇娇随老板和清洁工阿姨来到回字形走廊最里侧, 见到黑雾还丝丝缕缕缠绵不绝的从门缝钥匙孔里钻出,更觉奇异。
娇娇:“那屋子里……时不时有人在燃烧什么东西之类的?“
有一些诸如塑料壳子,烧起来也同样一股臭味。
老板掏出通用房卡, 对娇娇的提议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
娇娇左右环顾消防设备,很庆幸的在两米外的消防栓里看见了,因而诚心诚意提醒:“我是真心的劝一句,你们得提前开启水管子, 这样屋里发生任何情况, 一浇水就解决了。”
老板皱眉:“你在说什么?”
娇娇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唇, 若有所指向黑烟:“这个……烟雾啊。”
她突然联想起昨晚阿宝闻言也是一脸不明不白的样子。
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没看见?”
“小姑娘, 话不能乱说哦,高层建筑物起火是很严重的事情,我们宾馆查得很严怎么会有那种事情?”清洁工阿姨听不下去了帮腔说。
娇娇住嘴了。
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了:老板和清洁工阿姨他们谁都没看见黑雾。
而且很有可能的是其他所有人也都没看见。
那锅就又扣到了她头上。
又是她身上出现了离奇古怪的迹象?
说话间老板滴的一声, 打开了房门。
滚浓的黑雾喷涌而出,吓得娇娇一个侧身后退,几乎是在与此同时,她听见了清洁工阿姨低低的惊呼声。
老板急匆匆退出来, 顺带一股风, 勾出说不出的腐臭酸味。
清洁工阿姨也跑出来,脸色大白:“这,这客人不会是死了吧……?”
“晦气!”老板龇着牙骂了一句,摸出手机报警,清洁工阿姨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絮絮叨叨的念着:“……那人一来我就觉得不正常, 大夏天穿得严丝合缝的, 还专挑最偏远的一处房间, 间隔两三处空屋,要是隔壁有人,早闻到不对劲了!“
那味道在娇娇闻来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不至于到了把早饭欧吐出来的地步,听见老板手机听筒里拨通的旋律,娇娇趁着有限时间,虎着胆子撇过身往屋子里看了看。
在上一个世界星际旅行时她多次见过伤亡,承受力比寻常人要更强一些了,还有一点重要的是,门开后黑雾被流动的空气冲淡,室内的景象就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娇娇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比直播间里翘首以盼的观众们,更想看一看这个异世界看点在哪里。
娇娇钻到门口,看见遮光帘紧闭的房间里,一个男人背对着躺在地摊上。浑身□□,就穿了条水蓝色的四角裤。长长的腿居然是钢铁铸成。
人鱼!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炸开。
经过机械改造后的军队成员!
娇娇毛孔嗖嗖往外冒冷气,无数问题在脑子里冒出来,这名军人为何会在岛上的贫民窟出现?又为何会孤独濒死?最重要的是,军人赤身裸露的背脊上黑黝黝一片,像黑色沼泽一样旋转着蠕动着——
只一眼,娇娇就联想到了琴女死时的黑斑。
只是这名军人的情况比琴女严重多了,黑斑游离串联起来,吞噬掉了一个人的全部皮肤。
听见门口动静,军人喑哑的喊了一声:“……救、救命!”
娇娇错愕不已的抓住老板:“他没死!他没死!”
老板话筒里传来冷冰冰的语调:“开启摄像头权限,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
老板听命后手指移动寻找开启按钮。
娇娇却看见了军人这时候抬起头来。
那一张脸黢黑油亮,鼓动的皮肤下有深一块浅一块的黑斑,像甲虫一样行爬蠕动,露出的一双眼眸中,小成黑豆一样大小的瞳仁,殷红渗血的眼白,空洞洞的探望过来。
娇娇视线对上的一瞬,胸口像被击穿。
她真的是理智压过了反应,才强忍住没像清洁工阿姨叫出声来。
因为她从那眼睛里看出了情绪,一种很痛苦的、却又辗转不忍的隐忍。
话筒里传出接线人冷冰冰的声音:”我们马上来到,现场所有人都不允许走。然后回答我的问题。“
老板一脸乖怂的同意。
接线人:“是他自己选择的一个人独居吗?”
“是的。”
“他把自己关起来了多久?”
“三天。”
“他不吃不喝三天?”
老板扭头向清洁工阿姨,清洁工阿姨说:”这不清楚,可能是,反正他一直没开门让我打扫。”
“所以他是知道自己感染……不,有病的,是吗?”
这下不止是老板,连娇娇都沉默了。
换言之就是军人一个人把自己关起来孤独的等死。
“我们的人还有两分钟抵达,你们观察好病人状态,随时汇报。”
两分钟?
娇娇竖起耳朵,那不行,她得趁机溜了。
好不容易逃出自由,她可不想再对线上警局的人物画像。
就在娇娇蹑手蹑脚顺墙根溜的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沙哑的□□:“你们……有谁知道第一赌场餐厅弹琴的琴女吗?”
老板和清洁工阿姨自然是一脸莫名,娇娇却被这句话绊住了脚步。
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恐怕是这军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了。
娇娇捕捉到他细若蛛丝的哽咽:“有谁……能帮我给她传句话吗?我一直给她电话,我一直找不到她,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