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最忌谎报物种——拂泱
时间:2022-08-27 07:03:07

  刘倦毕恭毕敬的站到七夜身后。
  办事员同样起身离桌,手拘在身前。
  娇娇扬眉。
  七夜有这么恐怖吗?
  七夜眉目不动的拉开一张椅子,坐在娇娇身侧,腕间项链缠绕,中指上戴有一枚节肢昆虫款式的白银截止,覆盖在指关节上。
  又美又飒。
  她继续刚才连线员的话题:“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一起群体性的自杀事件,经过调查,自杀者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联系,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唯一引起这起事件的原因,只因为电视新闻上公布了一起自杀性案件。
  这就是所谓的群体意识。
  即便是再睿智的专家,一旦受困于‘鲛人岛要变天了’’要推翻旧有政府建立新的政策‘,那么,掀起动荡的人只会一波又一波的起来:单独个人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但是群体性的行为被稀释了,当人不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之后,就会陷入一种失去意识和理智的状况,脱离了道德上的羁绊。他们会认为自己就是正义,就是道德。
  越是糟糕的事件,越需要隐藏起来,做到不公开。
  这就是为何□□普通人不得而知的原因。“
  娇娇吞了一口唾沫,她想说鲛人岛不大,现近一周的时间里,也出现了多起的游行。
  可是——
  胆敢再次冲击船坞和港口的大规模恐怖事件没再发生。
  除了被海上军事基地的军人们狙击,和岛上的居民数量有限,也就区区十几二十万人口。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民众的情绪还没有被彻底的扩开放大。
  所以情况还会得到遏制。
  民众的情绪还可以得到安抚。
  而这一切——
  对于区区平民和没读过多少书的娇娇来说,是从未思考过及涉及过的一层。
  她较之七夜,整体素质差得太远了。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亟于人与猴子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不过。
  这世间废物那么多,多她一个又不怎么样!
  娇娇理直气壮地将浓稠的能量阴凉一饮而下。
  粘黏在喉咙管上,有些轻微的恶心反胃。
  但是!
  她看见餐厅里其他来来往往的居民们也纷纷领取的是同样的营养剂。
  这就是七夜所谓的群体□□件的微型反应吧。
  娇娇又一次被狙击中了。
  比起她拼了命的去求鲛人岛上警察局长出手打捞钟阅等人的尸体。
  七夜一出手,就是将其带回海底进行治疗。
  以及伏诛上百叛民。
  娇娇心底里突然浮现起一个问题:“那为何那艘载满了孩子的轮船,却没有再返回鲛人岛呢?”
  七夜湛蓝色的瞳仁微微收缩,深邃的光泽从中浮现。
  “船上有资深的巡航员,一切也是计划之一……我觉得,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给予岛民的一个惩罚,一个希望。”
  “希望?”
  “谁也不清楚现在海的对面是什么情形,黑斑病的发展能不能遏制。而我们这一队伍必须镇守在这片海域。人能延续下去,就因为有希望,不是吗?”
  ——
  从餐厅出来,七夜皮夹克衣兜里摸出一张褶皱的纸,漫不经心递到娇娇面前,说,“你填好了,去中央大厅让办事员带你去成员管理所。”
  娇娇茫然低头,看见是一张底色墨绿的表格,密密麻麻空格,要填入身份信息住址过往履历等等等等,一看就眼前发黑。
  七夜抬腕看表:“今天的管理局已经下班了,你填这些也需要花费些时间,明早就可以走流程。”
  娇娇还不明所以呢,一旁的刘倦已情绪激动的插话:“上校!申请入驻从审核到面试最少也需要两个月,有针对性的甚至排期到一年,目前海底基地的名额只剩下最后一位,您这……太僭越了!”
  七夜挑眉,反驳:“我和钟上校的居民积分加起来,兑换一个入驻名额还不够?”
  刘倦被目光一刺,嗫嚅道:“您这偏袒的……也太引人注目了!所有入驻者都是需要能对人类未来做出贡献的人。”
  娇娇一下就明白过来,刘倦意思是她是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普通人。
  不配占据最后一个重要的名额。
  娇娇又仔细看了一眼申请表格,右上角清楚的写明了编号是1000。
  刘倦说最后一个名额。
  意味着海底基地能承载的最多人数是一千。
  七夜一字一句有理有据,不容辩驳:“总不至于让钟家小姐再去大陆上飘零,钟老爷子捐献祖祖辈辈的财产,难道我们连保护他老人家唯一血脉都不可以做到?这事我只会向我父亲申报,你只管按流程行事即可。”
  ……还是沾了出身不凡的光。
  娇娇想,要就她个人的能力和财力,怎么挤得进这被哄抢的最后一个名额。
  可想而知,多少人可以为此付之巨财,贡献科技,延续人类文明之光。
  可她呢?
  刘倦说得没错。
  这只是一个怜悯所换来的生存名额罢了。
  刘倦一路紧绷着脸,没再跟娇娇多说一句话的废话,领着她交接给负责居民房屋分配的管理员。
  管理员是一名年过半百的老阿姨,深更半夜被从被窝里扒拉出来,打着哈欠,一脸不耐。
  刘倦转过身的袖子被拉住。
  回头见娇娇一脸急切:“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钟阅?”
  她来这里本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这事事件件的耽误时间,反倒是要常驻定居下来了一样。
  刘倦皱眉:“大小姐,你也不看看时间——”话说一半,也许是被娇娇的委屈表情震住,刘倦的语调里塌陷下几分温柔。
  “你等着吧。”
  ——
  娇娇一人在屋子里等。
  六立方体蜂巢盒子一样的房间,银质墙壁亮光闪闪,朝外一面是通体透明的落地玻璃。
  个人单间所用设施一应俱全,单独隔离开的洗漱间,桌椅板凳单人床和衣柜。
  鞋柜台面上还有一盆枝叶繁茂的绿萝。
  娇娇坐在书桌前,看着海底风景,一时痴了。
  海底基地修建在一处深水平原上,但距离真正的深海域还差得很远,没有光照的海底,基地散发出去的光就是唯一的光源,海鱼天生就有趋光性,娇娇就坐这么一小会儿,就看见了各式各样长相奇特怪异的海鱼。
  就像某些价值六位数一晚的七星级海底酒店客房一样。
  这景观实在是千载难逢,娇娇把微型摄像仪从脖子上取下来,镜头朝外对准了窗外,然后从书桌上取了一支笔,认认真真的填写《入驻申请书》。
  只有通过了明天的审核,她才有自由出入的权利。
  她不能……永远被困在这小小的蜂巢里。
  要填写的内容很多,但娇娇所知的实在是很少,抓耳挠腮,搜肠刮肚,牵强附会还空了一大半,跟考试有得一拼。
  但考试可以是写不来也要填满,个人信息可不能胡诌乱造。
  最后是娇娇把头从书桌上抬起来,在最后一个提问上画了一个句号。
  就这样吧……
  反正也是关系户开绿色通道敷衍敷衍而已。
  困意沉沉压在她身上,眼皮都快耷拉不起来了,娇娇捡起来直播器,扫一眼弹幕池里的内容和人气值,这种没有互动的风景式直播能有几个人看就不错了,纯粹是混时长,但没想到弹幕池里的话让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我说什么来着,就是用的市面上常见的通用引擎哈哈哈哈】
  【看那海面都还没制作好,就来赶工了】
  【远处的海水完全就是贴图嘛……我看见有一只小鱼已经几分钟没有动了,而且别的小鱼怎么长得也一模一样?!】
  【楼上的,这算什么,你截个图,拉粗了看,海洋深处没有光线的地方,完全都是马赛克好嘛】
  【这就是所谓的第一以假乱真的写实类直播吗?笑死】
 
 
第83章 可怕的猜想 ◇
  ◎摘了氧气面罩的娇娇呼吸流畅自如。◎
  有一瞬间, 娇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瞪圆了眼睛望向窗外,海的深处。
  ——一片片堆叠码摞的细细马赛克,交错涌动着不同极暗的色彩。
  就像是ps软件选色的深色区域最暗层。
  她的思维一下子被攥回了黑洞中的交易港, 和现实中被宫森用超前材料涂抹的那层墙面,她一下子就又明白了些什么,可是她现在真的很困,大脑近乎迟滞的运转, 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和血管里泵涌的血流,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没有做梦。
  她不知道多久之后, 才从汹涌尖锐的耳鸣声中, 听见了一顿一顿的敲门声。
  娇娇游魂一样的惯性拉开门,就看见了门外的刘倦。
  “你不是走了吗?”在看见刘倦微微凹陷的脸颊上,一层浓郁的黑眼圈, 又后知后觉一句,“这就天亮了吗?”
  可能没料到娇娇这样的状态,对方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很心急看钟上校, 抱歉, 你要困就明天吧。”
  意识到对方生气,娇娇这才恍惚的追上去:“真的可以现在去看吗?”
  她瞄了一眼腕上的表,时间定在4.10分。
  刘倦身直笔挺的走在领路,还不忘酸酸的怼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见见你未婚夫今晚会失眠……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娇娇涩涩的干笑一声。
  确实应该抓紧时间了。
  马赛克一来,意味着这个世界也出现了在儿女情长之上的要事。
  她不知道还能在这个海底世界耽误多久……但确实是到了该去探一探的进程了。
  医疗区甬道很长。
  走廊里也很安静。
  重症监护区同样需要刷虹膜进入, 护士台的值班小姐姐不住的向刘倦提醒, 这是难得一起破例, 要抓紧时间进出, 就看一眼,就只准看一眼,她在监控室里盯着呢。
  重症监护区门内的光线黯淡下来。
  探病玻璃窗里更是彻底熄灯。
  娇娇的眼睛看着这沦落的黑暗,一幕赶一幕沉重,头脑之中的混沌之感,也越来越昏沉,她强行拖拽着腿,一步步坠在刘倦身后,刘倦突然停下,她一头差点撞上去。
  “你要不要也检查下?”分明是关切的台词,从刘倦嘴里说出来却带着讽刺。
  娇娇一抬眼,视线落在了玻璃窗以内。
  钟阅躺倒在宽大的病床上,整个身体曲线高低起伏着。
  他身上披着款式松垮的白色长袍,正是第一次见他时身上披着的那件,柔软又光滑,经纬密实,水浸不进。
  那袍子看来是被七夜收纳在了海底城市。
  长袍在他身上显得更加宽松,腰间却被猛地腰带抽出一掐腰线,上半部分被敛在胸膛上一丝不苟的用暗扣扣好,肩膀与袖口部分却被剪裁开,一根根粗粗细细的管子从中延伸出去,对接上仪器。
  手指和脚趾都贴有感应红蓝的线。
  颀长而苍白的手搭落在身侧,手背微微拱起,因过于消瘦,蓝色血管清晰可见。
  如同开谢了的深夜幽昙。
  他闭着眼,头发有些被潦草的扎起来,露出消瘦的侧脸颊,弧度清晰,有着力透纸背一般的线条美。
  他明明睡着了,身上却散发出前所未见的安宁和平静感。
  她想起钟阅入水前的回眸一瞬。
  眼神深邃,越过海水激昂,温柔缱绻。
  而如今,他紧闭着眼,再也不能看她一眼。
  娇娇有些控住不住呼吸,雾气喷在玻璃窗上,留下朦胧水雾。
  刘倦察觉出她的失态,低声催促:“大小姐,你可别哭啊,监控看着呢,他现在只是昏迷,医生说以后会醒过来的,你要真喜欢,以后天天都可以来陪着他,守着他,没人在意的。”
  娇娇的手指隔了玻璃轻抚钟阅的脸,冰冷的玻璃,融入温热的指尖,一点点的变凉。
  【以后天天可以来】
  在别人的地盘上,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吗?
  刘倦被晾了几分钟,有些慌张了,这重症监护区又不止钟阅一个,巡班的医生见到了,给予通融的小护士又是麻烦一桩,他刚想开口催促,却听娇娇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
  “七夜教官,也不会在意吗?”
  娇娇轻抽了一口空气,咔在喉咙间咔嚓作响。
  “她为钟阅付出那么多,她真的完全不在意吗?”娇娇仰起头,冷湛湛的眸光,直刺入刘倦眸底。
  “钟阅……他又真的可以完全做到不在意反复救他的女人吗?”
  ……
  一句句逼问,逼得刘倦手足无措。
  他要是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当着七夜的面故意一次次让娇娇下不来台。
  也不会带娇娇来见钟阅,都得背着人偷偷地带来。
  娇娇察觉到了刘倦眼镜后面的慌乱,没再继续往下说。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才能继续相处下去。
  一旦撕开了那薄薄的一层纱,一切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了。
  娇娇不是不懂。
  可这……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娇娇手指抚上雾化了的区域,潦草划过一个英文字母:
  【bye】
  ————
  一壁暗沉色的病房内,光线仿佛被世界遗忘,亘古不变的凝滞。
  唯一的变化,是一对一高一矮的水墨色影子,也斜斜的从病床上移走。
  及地,及窗,及至消失不见。
  钟阅深覆合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如未达到孵化期的茧蛹,徒劳挣扎。
  片刻后,重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知道,那一片刻,如果有人在他耳畔轻声呼喊他的名字,也许他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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