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了。
坐电梯回酒店房间，费耿看他们这副样子没多说什么，放任几人去休息了。
他们的心情深受今晚比赛的影响。
没一个人道别，都自顾自地直接走回了自己房间。
今晚对他们PDS所有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桑榆在酒店床上辗转反侧好几个小时，拿着手机给迟妄发消息的话删了又删。
这么反复折腾一番后，夜深了，时间也指向凌晨四点半。
最终桑榆没给迟妄发消息说比赛的事，放下手机便睡着了。
隔天上午，桑榆醒的时候战队的其他人都还没起来。
她在房间里磨蹭许久，然后套上笨重的羽绒服打算下楼买早餐吃。谁知刚一开门，迎面便撞上了神色慌张的俞小波。
俞小波注意到她，表情一愣，马上干巴巴地笑了起来。
“这么早就醒了？”
桑榆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俞小波打量她一眼，又问：“是要下楼吃早餐吗？”这会还没等到桑榆说话，俞小波便摆摆手，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快去吧。”
“……”
桑榆沉默下来，她垂下眼注意到俞小波握着手机的右手有意无意地往后藏。
她轻抿唇角，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然后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抬眼看向俞小波，回道：“那我走了。”
“好，快去吧。”
在俞小波的目送下，桑榆按电梯下楼。
没等多久，电梯便到了。
桑榆抬脚走进去，电梯门关上没几秒，她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现在微信里看了一圈，最后才点进微博。
此刻微博热搜榜的前十里，迟妄的名字占了一半。
桑榆的视线一行行扫过那些标题，往下滑动，结果发现无从下手。她犹豫好半晌，等走出酒店大门口，冷风灌进衣服里才抬手点进热搜第一。
里头翻出了迟妄父亲当初杀人事情经过的新闻。
早上七点发的，距离现在已经发酵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有些媒体为了赶上这个热度，要么随意贴标签，要么去挖掘迟妄以前年少时的经历。
包括初中辍学、帮杀人犯父亲说话，以及在学校时校园暴力同学。
评论区直接炸了。
似乎只要有一件事是真的，其他的真真假假便没人在乎了。
【你们迟神真6啊。】
【？我惊了兄弟们，隔壁热搜你们看了没？今天算是给我开眼了，他父亲殴打致人死亡怎么还有脸帮着说话的。】
【笑死，什么样的父母生出什么样的孩子呗。】
【初中都没毕业就能赚这么多钱，我读这么多书还只有月薪三千？】
【楼上的，这也能骂？】
【呦呵，还有脑残帮着杀人犯的儿子说话呢？人男生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因为多看了他父亲一眼，就活该被打死在街头呗？】
【如果我是那个男孩子的母亲真的很难不心寒，自己的儿子这么年轻就去世了，而仇人的儿子活得风生水起。】
【笑死了，你们有病赶紧去治行不行？大清都亡了还搞连坐呢？】
【我看他总决赛到现在都没上场，干脆别出来丢人现眼了，直接退役吧！】
【……】
不知道是天气冷风吹的，还是被气的。
桑榆看着这些评论，握着手机是指尖有些轻微发抖。她吐出一口热气，又往下滑了滑，然后关掉手机转身上了楼。
进走廊后，桑榆忍不住加快脚步往费耿的卧室走。
她刚到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而里面两人的说话声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
“什么意思？”
费耿猛地站了起来，椅子摩擦着发出刺啦的刺耳声，然后响起他怒不可遏的声音，“这件事不可能，不止是我希望迟妄能回来打比赛，一队的其他人也在等。”
桑榆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稍微侧过身，借着门缝往里面看去。
这一看，发现费耿和俞小波在跟人打视频电话。
对方是个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西装，稀疏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门口离得远，桑榆听不清男子说了什么，只听到费耿不屑地嗤笑道：
“少给我找这么多借口，网上的事情稍微查一查就知道真假了，你们不就是看迟妄要退役了才不想管吗？！这么心安理得，迟妄真是瞎了眼，才为你们这破俱乐部赚了十年的钱！”
“……”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把徐圣给我叫出来。”
“……”
“所以是徐圣和你们一起决定的是吧？行，行，真行。”费耿被气急了，连着说了三个行，然后不耐烦道：“我找徐礼焘说去。”
听到这个名字，桑榆脸上的表情有了变化，也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徐礼焘。
PDS俱乐部的创始人，他就是那个年到中年热爱电竞创办俱乐部的老板。但前两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把大部分事务都交给自己的儿子徐圣处理了。
看费耿这样子，俱乐部那边的老板们似乎觉得迟妄本来就要退役了，不打算帮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桑榆拧起眉，抬手想要敲门，但见里头的费耿生气地砸起东西，便放下手，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费耿这边，通话还在继续。
俞小波看了一眼发脾气的费耿，安静地帮忙捡起被他砸到地上的烟灰缸，然后拍了拍费耿的肩膀劝道：
“消消气。”
“我怎么消气？”费耿眉头紧蹙，被气得不轻，他指着中年男子的鼻子大骂道：“迟妄必须上场，这事儿我跟你们没完。还有你说的桑榆，”
俞小波看见费耿顿了顿，插着手冷笑起来。
“你们要有这本事捧，那当然最好，别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说完，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费耿便直接结束了视频聊天。
想到俱乐部那派说辞，费耿就气不打一处来。
还想借着迟妄这事儿培养桑榆？给桑榆铺路？？这帮蠢老头们在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桑榆要是能答应，他今儿个从这楼上跳下去！
第七十五章
到了中午吃饭时, 队内的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知道了迟妄的事情。
荣柏旬和纪星洋始终没发表自己的评论。
反倒是跟迟妄相处没有那么久的微风悄悄地拉过俞小波，问起网上那些事的真假。
谁知道荣柏旬耳力好，说那么小声也被他听到了。
当场荣柏旬便愤怒地掀桌而起, 质问道：
“微风你什么意思？这些件事的真假你不知道吗？！平时妄哥对你那么好，怕你被融入不了我们，三番五次让出位置让你跟我们一起训练, 你还需要问真假？”
“不是我……”
微风张了张嘴，正想要解释却被抢先了。荣柏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眼睛瞬间就红了，略带失望道：
“网上人那么想就算了, 你至少不应该也不信任队长吧？可别忘了当初是谁拉你到一队当替补的！”
听到这话，旁边的俞小波顿时心里一咯噔。
他往微风那一看，果不其然微风也激动地站了起来，跟荣柏旬对峙着。
“我说过我不相信迟队了？！荣柏旬你什么毛病？有脾气别朝着我发，我招你惹你了？问一句都不能问了？”
“别吵了。”
俞小波见情况不妙，刚要开口劝架，一旁的荣柏旬却不屑地笑了起来：“校园暴力那些事需要问吗？你觉得队长能做出来吗？！”
迎上荣柏旬这个笑容, 微风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说出来的话也越发难听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TM有种再说一遍？”
“算了算了。微风没那个意思, 他只是问迟妄父亲杀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别吵了。”
俞小波的劝导没气到任何作用，正在气头上的两人根本听不进去。微风甚至往前顶了荣柏旬一步, 然后说道。
“怎么？耳背啊听不清？”
“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上升到肢体冲突, 始终没说话的桑榆淡定地撩起眼皮望向他们，她嗓音冷淡, 一丝感情都没有。
“要打滚出去, 这是我的房间。”
“……”
头一次见桑榆用“滚”这个字眼, 几人面上皆是一怔，接着便冷静了不少，重新坐回各自的位置上。
桑榆冷冷地瞥了荣柏旬和微风一眼，“吵够了？”
荣柏旬别开眼，没吭声。
“有时间吵架，不如想想明天淘汰赛怎么打。”桑榆顿了顿，她靠在椅背上，眼神漠然地扫了他们一圈，“你们想被提前淘汰，不要带上我。”
“……”
两人被桑榆的气势压得死死的，完全不敢反驳。
俞小波看见荣柏旬他们被桑榆制服得服服帖帖的，也莫名跟着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落到桑榆那张冷漠的小脸上。
这表情，简直跟迟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吗？
没等俞小波想更多，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费耿打完电话推门一进来，便看到几人埋着脑袋。
他们头低得老低，像是做错事被教训的小孩，又像是遇到危险时启动保护机制的鸵鸟。
看得费耿想笑，他刚在门口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故作正经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并没打算管这件事，就着昨天的比赛开始一局局复盘。
到第六场时，费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微风便主动认错道。
“我的问题。下车时应该往副驾驶那边下，那边有掩体，要不然也不会被ZK的人用车压倒在地。”
费耿嗯了一声，正要接过话茬，就听见荣柏旬开口了。
他声音细小如蚊，别扭半天才说了一句：
“我也有问题。”
闻言，费耿抬眼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荣柏旬尴尬地舔了舔唇角，“就是，我那个什么……”荣柏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费耿嗤了一声，“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情绪。”
荣柏旬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乖乖应道：“是。”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比赛不要上头，未必非要我给你报个班才能改？”
“没有，要慢慢来嘛，控制情绪很难的……”
“难吗？”
费耿睨着他，“迟妄怎么能控制住，你不行？”
荣柏旬不说话了。
两个小时后。
复盘还没结束，费耿便又急匆匆跑出去打电话了。
桑榆看着跟上去的俞小波，抿了抿唇角。
房间内的纪星洋跟荣柏旬聊起天来，两人不知道在微博上看到了什么，脸上立马扬起一个笑容。
荣柏旬看了微风好几眼，最后别扭地挪开视线，朝着桑榆主动开口说道。
“榆姐，你上微博看孟川澜发的微博。简直太牛逼了，我的互联网嘴替，看得都想直接转发了。”
闻言，桑榆表情微滞，然后慢吞吞地拿出手机。
孟川澜的微博刚发不到十分钟。
但已经爬上热搜榜的尾巴了。桑榆关注了他，都不用去热搜榜便看到关注那一页，有一条明晃晃带红V的微博——
@rk-Meng：有位名人曾说过一句话，请大家跟着我念。[图片]
图片是黑字白底的，上面只有“管好你的嘴”五个大字。
孟川澜的这条微信显然被网友们注意到了。
再往下滑，评论区全是骂人的，前面最高点赞的几条评论他还回复了。
【笑死，哪个名人说过这样的话？没文化真可怕。】
@rk-Meng：【你爹我。】
【牛逼，帮人渣说话你怎么想的？】
@rk-Meng：【谣言止于智者，显然你不是(*^▽^*)】
【我就奇了怪了，你是什么互联网正义使者吗？上回骂Elm你管就算了，这事也要发微博表态？是非不分啊，PDS给你什么好处了？】
@rk-Meng：是你妈，互联网多管闲事使者？
这条下面孟川澜又回复了一条：【打错了，是你吗。】
桑榆无奈地扯了扯唇，她没继续往下滑，而是反手点了个转发。
很快，那群人便闻声来到了她的微博底下。
孟川澜还在跟网友们争论，桑榆看到他们揪着迟妄所谓帮杀人犯父亲说话的证据，忽地抬头问他们：
“有带笔记本电脑么？”
“没有。”
几人摇了摇头，荣柏旬说：“谁出国比赛带这么重的东西啊。”
桑榆抿着唇没说话，她起身往门口走去。
荣柏旬看着行色匆忙的桑榆，一头雾水，连忙问道：“榆姐你干嘛去？”
“网吧。”
“啊？”荣柏旬着急地跟着站了起来，“人生地不熟的，你还不会韩语，去网吧干什么啊，等等我！”
“还有我。”
“……”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
他们三跟在桑榆后头，在附近找到了一家网吧。荣柏旬看着拿出身份证，找手机翻译器翻译的桑榆，推了微风一把。
“你韩语好，去帮忙。”
微风看向荣柏旬，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表面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倒是老老实实地抬脚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