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桃因
时间:2022-09-02 06:45:42

  她叫了几声,也没见这个时候已经饿极了的小狗走过来。
  周兒皱了皱眉,养了它的这几天,周兒能发现,这个小动物并不太喜欢她,每次到了饭点倒是挺积极。
  她给它置办的小窝每次都是乱糟糟的,有很多爪痕,也并不是像其他小动物一样对主人那么亲密。
  也能理解,认识没几天,能多亲密就怪了。
  但它很聪明,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驯过的原因,它知道周兒会给它很好吃的三餐,因此即便是不喜欢那个小窝,不喜欢周兒这个主人,也会掩盖它的讨厌,讨好似的围绕在她面前。
  它太聪明了,也难怪有人说野狗难驯。
  但想到今天它像是邀功似的蹲在她面前,像是真的护着自己主人一样暴露出隐藏的野性,不惜让别人看到它的劣性。
  周兒没办法拒绝任何对她好过的人,亦或者小动物,还是下楼去找。
  它估计以为,周兒看出了它的特性,不准备养它了,因此根本没打算回来。
  筒子楼的门口是一条很长的大道,路旁灌木丛被风吹动,路灯并不能很清楚地照亮整条路。
  时不时的暗几分,周兒也只能时不时的喊几声确定它没藏在草丛里。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道黑色影子上,被灯光拉长,是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门口。
  她眯着眼睛,声调不高不低地喊了声:“小狗。”
  她还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
  朦胧的灯光下,小狗正趴在地上睡,听到动静,耳尖动了动。
  与此同时,单手揣兜站在小狗旁边的少年,也跟着小狗的动作,抬眸一同看向周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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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点烟
  周兒一时之间感觉好笑,甚至于在走过去之后嘴角的笑意都没收敛。
  一人一狗的动作实在过于相似,气氛和谐安谧,仿佛陈逆身上的桀骜不驯都被平复不少,太过安静了,便利店前台兼职的女孩都抱着关东煮昏昏欲睡。
  她面前墙壁巨大的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很老的电影,海边小岛,夏日阳光,裙摆,少女以及海浪,画面浪漫而真挚,声音不轻不重响着。
  小狗看到周兒来,“汪”的叫了声,瞬间把正在趴着睡觉的女孩也给吓醒了。
  女孩抬起头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脸上还有睡着的压痕,目光涣散,落在仍旧站在门口的陈逆身上,清醒过来之后又偷瞄了两眼。
  周兒看到这俩在一块,确认了当初在学校驯养过这条狗的人是陈逆,手机响了一下,她移开视线扫了一眼,接听电话。
  “喂?怎么了?”
  即便是辞了职,谈砚清的作息也异常规律,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按照她印象中谈砚清的作息,应该早就睡了才对。
  谈砚清皱着眉:“你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他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清楚周兒为什么让他先不要送设备,那地方距离太远,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太能顾得到。
  周兒轻笑了声:“没什么事儿。”
  余光落在一旁的高大身影上,语气平常开口:“只不过被几个地痞流氓缠上了而已。”
  谈砚清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找几个人去平潭跟着你。”
  周兒轻笑:“跟着我一辈子,看我约会谈恋爱结婚生子给我养老吗?”
  谈砚清语塞。
  周兒盯着地上的石头,电影里巨大的海浪声翻涌而来,带着危险呼啸而过,她大脑恍惚了一下,低着头:“阿砚,我其实……”
  根本承受不了别人那么重的喜欢和关心,每次谈砚清的这种关心,更像是一块很重很厚的石头压在她心口上,无数次梦魇里,都是谈砚清浑身是血,语气虚弱的那句“你没事就好”。
  她清楚不正常的不过是她自己,跟别人无关,她的心理疾病会使得某些念头有些偏执冷漠,也愈发抗拒所有好意,有时一些念头甚至于不是她的本意。
  但她此时已经没资格开口了。
  “我就是害怕你出什么事儿,那地方毕竟很远。”谈砚清嗓音微哑:“我知道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没等周兒回复,几秒的沉默后,他挂断电话。
  刚放下手机,小狗忽然蹭了过来,趴在她脚边,脑袋一下一下摩擦她的腿部。
  让她想起了每次到了饭点,小狗也是这样。
  也不知道哪来的莫名想法,周兒从它眼里看到了几分真诚,不是那种为达目的的讨好,只是单纯感觉到人类的难过,祈祷她能够开心。
  莫名的,心里像是被注入一道暖流,心想果然舒穗说得没错,小狗有的时候很会治愈人,它的直白坦荡,忠诚与毫不掩饰的喜欢,会让人沉迷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勾了勾唇,也就一分钟,刚才低沉的情绪逐渐散开。
  心里被压着的沉重也倏然消失。
  她抬起头,看到陈逆还正坐在人家便利店的门口椅子上吃着关东煮。
  夜已深,站在无人门口,冷得仿佛回到了秋季。
  “你想养它吗?”周兒缩了缩脖子问。
  陈逆翘着长腿,捏着叉子咬了几口,忽然停住,眉头微拧,一个鱼丸被他随手扔了出来,小狗就很开心地跑过去把他扔掉的东西吃掉了,还眼巴巴地蹲在他面前吐舌头,却被陈逆淡淡扫了眼,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周兒:“……”
  她可算明白了,不喜欢的人给它买再贵的狗粮都是廉价,喜欢的人喂给它吃过的鱼丸都是天降恩泽。
  周兒转身欲要走,又听到陈逆淡然开口:“不养。”
  周兒不解:“为什么?”
  这小狗跟他感情很深,况且他又不缺钱,小狗又很好喂。
  陈逆抬眼看向周兒,揣着兜,黑色冲锋衣的衣领挡住了削瘦下巴,手肘懒散地抵着靠背,神情仿佛不解:“我为什么要养?”
  周兒垂眸,眼睛转了一圈,眼底浮起得意的笑意,很愉悦地叫着它:“小狗,走了,他不要你了。”
  小狗听懂了周兒的话,吐着舌头眼巴巴看陈逆,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的。
  陈逆抬眼看了它一眼,表示真没要养它的意思,麻烦。
  小狗失落地低着头走到周兒旁边,陈逆抽出一根烟,咬在齿尖,摸了个空,意识到忘记带打火机来。
  准备去便利店买一个的念头刚冒出来,一个身影骤然站在他面前,白皙的手指细长,“咔啪”一声,打火机冒出火点燃他咬着的烟,似乎害怕风移开了火苗,另一只手指轻轻挡着另一边,整个身影都交叠在陈逆身上。
  距离太近,似乎能闻到空气中很淡的茉莉薄荷的味道。
  她点火的动作娴熟自然,垂着眸,纤长眼睫颤动了几下。
  面色平静,心跳却极速叫嚣着,她至今难以置信,这个人对她的吸引力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致命。
  明月当空,夜静的如同一潭水。
  点燃之后周兒也没移开脚步,视线中的那点红滚烫炽热,少年牙齿磨了一下,烟雾从齿关溢出来,撇眼直看向她,懒散倚着长椅,姿态放浪形骸。
  周兒微微仰起头,借着这样连呼吸都能交缠的危险动作,声音极低:“如果小狗找你,我能跟着一起吗?”
  陈逆没回答这句话,反而笑了笑,把玩着燃着的烟,任由被风吹灭,烟蒂飘散在空中。
  “周兒。”
  他哼笑了声,姿态如同第一次见面时般餍足懒散:“你搞不定我。”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
  “是吗?”周兒嘴角勾着笑,轻抬下巴,叫了声小狗,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提起:“陈逆,你知道霍桑效应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缓慢道:“不喜欢黑天就不要晚上出来了。”
  -
  周兒在想还要不要开纹身店了,这次的装修花费了她一笔不小的费用,此时功亏一篑,一时之间她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机器的钱已经花出去了,没有店面就相当于买了个巨型运动器材却没地儿放,放久了还要维修,且周兒资金周转困难,离开了之前的工作早已没了资金来源。
  撇开这些先不说,更让人头疼的大概就是黄毛那几个人。
  周兒先前并不认识何佳灵,也不存在因为熟悉而为她强出头,就算没有何佳灵,就黄毛那种性子的人,她也迟早会跟人不对付。
  也挺好明白他们几个为什么会现在找上门来,恃强凌弱,他们怎么都不会欺负到陈逆头上。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知不知道她住在筒子楼,但也都是早晚的事儿了。
  于东树今天接妹妹出院,朋友圈还发了一张两人的合拍,小女孩看样子只有十一二岁大,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布条,间接性失明并没有完全恢复,但嘴角咧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看起来很开心。
  跟人聊了几句之后得知他妹妹的失明是先天性遗传的,而他不是他爸妈的亲生儿子,可惜了他妹妹,看不见的时候比看见的时候要长得多,医生说照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很有可能连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兒问:【去过其他地方看过吗?】
  于东树发了个苦笑的表情包:【逆爷拉着去过一次,花了很多钱,一点改善都没有。】
  周兒看出了他的苦楚,捏着手机的手指蜷缩几下,忽然想要跟于东树保证什么,打了几个字,最终删掉了。
  【会好的。】
  【嗯。】
  周兒想问他们这种地方有没有可以雇佣保镖之类的机构,后来一想,她也没那么多钱常年雇佣保镖。
  倒是黄毛常年找她麻烦还真干的出来。
  手指顿了顿,发过去。
  【能借给我几个人吗?壮一点的。】
  【你要干什么?】
  【教训人】
  于东树:【?】
  于东树:【这……我应该给你借不了,不然你去找找阿逆?】
  他在医院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周兒得手没。
  周兒:【他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于东树认真想了想。
  【赛车?打牌喝酒抽烟。】
  周兒:“……”
  周兒放下手机,想了想明天下午还是要去一趟警察局,也不能平白无故被砸了店,至于对方会理赔多少,估计是没太大希望。
  且这种无赖也不是那么好解决掉的。
  轰隆的一声,一道雷电劈开天空,雨水瞬息往下砸,声音层层加重。
  周兒走过去关上窗,小狗都盯着窗外的空洞场面叫个没停。
  停电了。
  她看向窗外,下意识看向隔壁被迫熄灭的光亮。
  这几天预报的都有雨,倒是没想到会这个时候忽然砸下来。
  【陈逆。】
  她手指微动,给对方发。
  【开门,我去找你了。】
  作者有话说:
  霍桑效应 (Hawthorne Effect)或称霍索恩效应,是指当人们知道自己成为观察对象,而会改变行为的倾向。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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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蜡烛
  “舅舅。”陈逆。
  “嗯。”
  对面男人的声线稍冷,带着一种商业人士的冷硬语气,但在陈逆面前,已经表现出了他少有的柔情。
  “齐嘉去找你麻烦了?没事吧。”
  陈逆没想到舅舅打电话是这个原因,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到他舅舅那边了。
  以往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也并不想跟齐家有丝毫牵扯,陈逆就算想让他们一家给他妈陪葬,都强忍着没主动招惹人。
  “有事的应该是他,你还在京市吗?”
  “没有,在国外出差,过几天才回去。”男人忽然吁叹了口气,声音虚无缥缈:“下个月就是你妈妈的忌日了,到时候回来一趟吧。”
  声音夹杂着风,他站在高楼大厦落地窗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很轻地笑了声,溢满着悲哀:“她啊,就是傻了点,才会一直被人骗,小时候就不听话,长大了也不听话,我又总是惯着他,你外公的话她也总是不听。”
  “以前她最喜欢吃学校对面那家的芋泥蛋黄酥,一直吃腻了,好几天没去,后来老板以为她在忙才没来,还问她最近是不是期末周,傻姑娘就每天去那个生意不怎么好的茶餐厅买蛋黄酥,她小时候就善良,猛着一股傻乎乎的劲儿,一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就是……”
  男人的声音沙哑,仰着头,眼睛酸疼。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工作太忙而忽视她的感情,稍微调查一下那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结果。
  “就是运气总是不好。”
  “舅舅。”陈逆艰涩开口。
  男人摁住眼皮,掩下眼底情绪,说:“来的时候买朵茉莉花去看她吧,她喜欢,你送的她更喜欢。”
  “嗯。”陈逆又问:“外公最近,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你有空也去看看他,他一个人住在大院儿里,整天跟邻居下象棋,他年纪大了,心里还是希望人陪的。”
  陈逆垂下眼睫:“我就不去了。”
  因为他妈的死,也因为陈逆是那个人的私生子,外公并不喜欢他,就连舅舅偷偷跟他联系,也没敢让老人知道。
  可能在所有人的眼里,他都是一个不耻的存在。
  挂完电话,坐在旁边把玩着烟,刚站起身去摸手机,“滋啦”一声,陈逆抬眼,灯倏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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