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了年龄,祁霜越来越舍不得离别。这一次,姜宛繁和卓裕走的时候,奶奶左右手各牵一个,送到车边,老人家忽然就哭了。
边掉泪边催着他俩上车,不许他们问,自己背过身偷偷抹眼泪。
姜宛繁难受了一路。
卓裕宽慰道,“等比赛结束,咱们接奶奶来城里住,天天让她瞧见。”
这边。
向简丹看着老太太依旧沉闷,便主动陪她出去遛遛弯。
“您也别太难过,真舍不得,我和老姜明天就带您去姜姜那,您想去了,随时都行。”向简丹不擅长安慰人,磕磕巴巴说得生硬。
祁霜叹气,“行了,我没事儿,我就是觉得,小年轻都不容易。你看姜姜,一路磕磕碰碰地长大。孙女婿呢,家里情况那么复杂,一定没少煎熬。但两人的奔头劲儿,从来没颓废过,多好的孩子啊。”
向简丹心有戚戚地附和,“两人有善缘,在一起合适,人都是互相的,所以变得越来越好。”
“这就对了。”祁霜斜睨一眼儿媳,“你就该这样说好话,多夸夸姜姜。总怪责她跟你不亲近,你个当妈的不夸她,怎么搞得好关系。”
向简丹挠挠头,笑得憨。
到了一桥头,祁霜累了,便坐在石墩上休息。
桥前边也坐了很多人,闲聊扯谈叽叽喳喳。
蓦地,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听说小姜去参加比赛了。”
“啊,七奶奶不是说她从来不搞这些的吗?”
“能赚好多钱的,傻子才不参加吧。”
“嗐,也是为了钱噢。我还为着绣品不给她的事惭愧呢。”
“有什么好惭愧的,钱多给就卖了。小姜说她不收我们钱,既然不收,怎么一听卖给了别人,还挨家挨户上门劝说咧?”
“你别这么说,姜姜不是这样的人。”
“不止我一个说,张老姐和于桂华都是这么讲的。她在大城市待了这么多年,有变化也很正常的。”
“她都不收我们钱的。”
“现在网络可厉害了,作假容易的,随便报个价格不就得了。”
“你们说什么呢?!胡说!!”祁霜踉踉跄跄地起身,怒火攻心,一着急,竟然滑倒在桥上。幸亏向简丹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妈!当心!”
“七、七奶奶。”议论的人登时露怯。
祁霜拄着拐杖的手直发抖,“你、你们这些嚼舌根的,缺心缺肺的东西,我老姜家的人如果私拿了你们一分钱,我老太婆就活不过明天!”
“你们如今能卖个好价钱了,尾巴翘天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自己就是那博物馆里的老工匠了,一个个的,自命清高,小人得志。要丢人现眼我管不着,但别扯我孙女!”
祁霜拐杖捶地,苍老的身躯不停颤抖,面容垂老,皱纹横生,但气势如虹,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维护姜宛繁,“我姜姜好心帮你们卖绣品,就是看你们没收入,看娃娃们可怜,想让他们有学费好好念书。你们倒是把东西一给,就只管收钱。我姜姜要拍照,要收拾,她图什么?她不就图个互帮互助!咳!咳咳咳!”
老太太气顺不上来,向简丹一边安抚她的背,一边怒斥:“不说别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家缺你那几百块钱当皇帝吗?!自己没眼界没见识,被人卖了还拍着大腿替人数钱!我呸!我把话放这了,以后镇上,谁要再说我女儿一个字试试!”
向简丹一脸高冷,吃人似的眼神扫射一头桥。嚼舌根的妇人自知没趣,低着头,灰溜溜地如鸟兽散。
“云嫂你站住。”向简丹叫住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丈夫五年前向我老姜借的钱,是不是也该还了?”
……
祁霜回来就病了。
在一头桥上摔的那一跤虽然不重,但扭着了腰,整夜睡不好,腰上打了封闭,只有趴着睡才舒坦些。向简丹没日没夜地照料,端茶喂饭按摩,嘴上念叨不停,“您什么岁数不知道啊,再生气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现在好了吧,在这儿遭罪。”
话里责怨,按摩的手法却认真严谨,祁霜知道,她就是嘴硬心软。
“哎。”祁霜叹气,“我心疼姜姜啊。我甚至想,也许你当初阻拦她学刺绣,是正确的。至少,至少她不会遭这白眼了。”
向简丹嗤声,“不学刺绣就遇不到了?哪行哪业都有这破事,您看卓裕,不也一样的嘛。我懊悔了,想开了,您倒好,还反思起来了。这都什么事啊。”
祁霜呵呵笑,“哎哎哎,你按轻点。”
“医生说了,得重点才有效果。”
“噢。那这事儿咱们不跟姜姜说了哦,免得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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