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裕灌了太多水,嗓子都泡变了声音,笑容被雨冲刷得柔软,他说:“这话你问了我两遍,其实我不想来的,可是你在。”
烟囱只有刚够落脚的地,再过两分钟一定淹没。
卓裕把另一条安全绳给姜宛繁,极致的沉着:“动作要快点,手别抖,一定扣紧。”
语毕,他把两人的绳子缠在一起,打了个非常专业的救生结。然后抬起头,望向姜宛繁,“信我吗?”
姜宛繁用力点头。
“我数到3。”卓裕倒计时,口令一发,姜宛繁纵身一跃,默契地往水里钻。
救生艇铆足劲往回拉扯,水面不断有漂浮物速度滑撞。
卓裕在前面,哪怕有安全绳绑紧,他仍时不时地反手去触碰姜宛繁——怕她意外落水。
忽然,姜宛繁大声:“沉水里!”
卓裕还没反应过来,她已迅速从身后超赶,拽着卓裕就往水里栽。
耳朵被水封闭,陡然凝滞。浑浊不堪看不清彼此,两人下意识地摸索对方,卓裕长腿勾紧她的身体,死命将人环在怀中。
一团黑色阴影从头发丝上冲过。
浮出水面后看清了,那是一根厚实的老树桩,砸到脑袋上铁定没了命。
“把手给我!”
“快,快抓紧!”
终于,两人被拉上救生艇,远处传来掌声和欢呼声。
“霖雀特大暴雨”的新闻tag已经遍布社交网络——
【小时降雨量200毫米,相当于半小时内把20条澄溪江灌了进去】
【卧槽,霖雀我去过!山美水美的小地方千万不要有事啊!】
【愿平安!!】
各路媒体记者赶来现场报道,消防武警民间救援志愿者络绎穿梭,姜宛繁在简易安置棚里处理脚上伤口,她不断张望寻找,就是不见卓裕的身影。
问了好几个人,都摇头说不清楚。
伤口刚包扎好,姜宛繁便急急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雨还在下,视线粘稠模糊,跟她此刻的思维一样乱。
忽然肩上一沉,姜宛繁回头,卓裕竟站在了身后。男人模样狼狈,湿衣贴着身体,领口全是脏泥巴,望着她的目光却澄澈依旧。
姜宛繁鼻尖一酸,低下头。
卓裕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牵住她的手,无声地走到一旁角落。
他的手很快松开,语气带着愉悦的调侃,“你别哭啊,哭了我真会多想的。”
姜宛繁抬起头,湿润的眼睛像明珠。这一刻的光辉,真挚又柔软,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卓裕胸腔塞得满当当,沉默地别开脸看别处,再转回来时,他的喉结微动,声音仍勉力维持着轻悦,“我们现在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多想一想,应该也不过分。”
姜宛繁被逗笑,眼眶中的泪凝在睫毛上。
她笑,他看着,目光灼热、聚力、渐渐浓烈。
忽然,卓裕再次牵起她的手。
这一次没有试探,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分寸的完美借口。
姜宛繁被用劲箍在怀里,入鼻是雨水的冷意,黏土的腥稠,以及淡淡的尾调香。透过湿衣,体温传递,如丢进熊燃升温的火把。
“听谢宥笛说你病了的时候,我是直接从我姑家开车来霖雀,天气不好,下雨看不清路,我那时候也想过,万一高速上出点什么事,值吗?”
姜宛繁声音不自觉地抖,“值吗?”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卓裕笑,“是会觉得遗憾吧。遗憾开车技术,遗憾没集中精神,遗憾没实现和你的一些‘可能’。”
安静半刻。
“姜宛繁。”他低声,“我很喜欢你。喜欢到什么程度我不敢说,但就像刚才,我往洪水里跳,想见你,想护你,想救你,是本能。多难喜欢上一个姑娘啊,我就得让她好好的。”
嘶吼的风雨在耳里幻化成攒在枝头的莹雪,姜宛繁的心静了,双手下意识地轻拥卓裕的背。
卓裕肩膀微颤,沉声问:“你想谈一场什么样的恋爱?”
姜宛繁摇头,只更用力地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