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盖不住心里的五味杂陈。
林延说得对,在卓裕婚姻这件事上,确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年,她自认为找到卓裕的命门,虽不能事事如意,但大方向不偏离。
卓裕的能力和为人,确实比自己的儿子强太多。
有他在,[兆林]就不会差。
退一万步想,闪婚也不是什么事。一个年轻女孩儿能翻起什么风浪,不过是笼络、敲打、利诱,总能驾驭收服。
但姜宛繁这个人的韧劲,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顶着一张青春疼痛文学的女主脸,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不仅软硬不吃,还能把你铺好的陷阱再挖深一点还回来。
以及卓裕的态度。
这件事姜宛繁不知道。
在与姜家正式见面之前,卓裕来了一趟林家敲警钟。
他甚少有如此单刀直入,话掰碎了说的时候――
“您和姑父愿意去,这份恩情我记着。我很喜欢姜宛繁,喜欢到,看她第一眼,就想带她回家,见见我爸妈。但老卓走了,她见不着,你们是我家人,无论过去怎样,我都希望,你们能接受我已经结婚这件事,能对姜宛繁宽容。”
林延不乐意了,“这话说的,我们也没说不喜欢她吧?”
卓裕慢笑,微抬下巴,目光无谓也无畏,“不重要。”
我喜欢就行。
“这么多年,我扪心自问,对您,对“兆林”,都算得上尽职尽责。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这一件。”卓裕撂话如熔铸的浆水,不容商榷,“我不希望被人打了我的脸,所以,对姜宛繁好一点。”
语气平静,态度坚决。这比明火执仗地放狠话更震慑。就连一向作死的林延都不敢正视他的注目。
卓裕往林家丢了一把明晃晃的火种,和平共处,那便相安无事。但越界挑事,这把火烧着谁也别怪我。
女人之间最了解彼此,卓悯敏也更了解卓裕。
他不希望被打脸,因为姜宛繁就是他的脸面。
这一次,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
……
下午四点,流水席就开始了第一轮。十里乡亲大部队,吃完一拨又一拨。迎宾门口摆了两个大竹篓,来吃席的红包都往里头放,其实数额并不大,但红彤彤的堆成两座小火山,忒能镇场子了。坐席好像也没太多讲究,有空位的都能坐。
就右边有一桌不太一样,坐那儿的全是同龄的年轻男人,而且彼此都熟络。看见卓裕的时候,眼神也极其统一,倒也不是恶意,总之就是怪怪的。
“问你个事。”卓裕没忍住,扯住姜弋到一边,往右边努了努下巴,“那桌都是表哥表弟?”
姜弋连着几天忙活,今天更是四点多被向简丹叫醒去王屠夫家拿猪头肉,早就精疲力尽,连敷衍作弄的心思都没了,直接撂实话:“我有这么帅的亲戚吗?我就是家族的帅王。那都是追过我姐的人。”
卓裕脑子升起无数个问号,“你,你们这还有这种风俗?”
“自觉来的,没发请帖。就这么跟你说吧,虽然我姐一个都没答应过,但他们个个都记得我姐的好。”姜弋热情介绍,“左边第一个顺数,英语老师,开运输公司的,镇东征收大户,最右边的两个比我姐小三四岁,一心想要姐弟恋来着。”
卓裕:“……”
姜弋:“姐夫你别有压力,你放心,他们跟你都比不了。还有两桌没来的也比不上你。”
卓裕:“……”
两家正式见面,也算一个礼仪周到,团圆和满。返程的时候,祁霜拄着拐杖,笑眯眯地冲卓裕招手,“孙女婿,你来来来。”
卓裕小跑过去,扶住祁霜的胳膊,“奶奶,您真不去我们那儿看看?我亲自陪您,带您看福禄戏,游八宝园,带您去沁云山烧头柱香。”
“那我去不了。”祁霜一本正经说:“我认床。”
卓裕佯装思索,“好办,我明儿找货运,把您的床运过去不就得了?”
祁霜被哄得乐不可支,拍着卓裕的手背,踉踉跄跄的小碎步往边上走远了些,“我想跟你说悄悄话。”
卓裕笑,“好,您声音小点儿,我保证不告密。”
“就是我家姜姜,啊,现在也是你家姜姜了。她呐,眼睛不太好,先天性的夜盲症,就这里。”
祁霜怕他不明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小时候治得及时,正常生活是没有问题了,但我就是担心这女娃娃。”
卓裕连忙道:“您放心,晚上我都跟着她,绝不让她开车。”
祁霜满意地点点头,“啊对了还有啊。她这个情况要多吃猪肝,吃猪肝对眼睛好。但她就是不听话,最讨厌吃猪肝,每回给她做的,她都给偷偷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