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只要钱柚坐在沙发上超过五分钟，赵典就会贴在她身边，然后歪着头枕在钱柚肩上，偶尔翻阅文件，但大多数时间只是单纯窝在她身边，把她的手从抱枕上裹在手心里揉捏。柔软的发丝蹭着钱柚颈侧的肌肤，整个人乖的不得了。
一天午后，钱柚从外面回来，放好东西，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她盯着手腕上的发绳，还有皮肤上被咬出来的一小块红印，微怔。
想起临走前赵典束着她的手腕，低头，牙齿磨着发绳和皮肤，她心跳好像比平时快了一点。
“小柚子，你怎么了？”乐晓伸手探了探她额头上的温度，“怎么看起来晕乎乎的？”
钱柚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反问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这么喜欢一个人，可以吗？”
乐晓先是一愣，然后捶了一下钱柚的脑袋。
“啊啊啊啊啊你欺负我一个单身狗算什么！可恶！”
乐晓使了劲揉钱柚的头发，又扯她的脸蛋。钱柚一言不发任凭她动作。
“叮——”
消息声响起，钱柚偏头看了一眼屏幕。
阿典：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好黏人。
钱柚默默地想。
柚你一点：嗯，可以
——但她不讨厌。
“咦惹，小情侣真腻歪。”
钱柚笑了笑。
随着天气逐渐升温，暑假来了。上个暑□□柚回了故里，但这个夏天她不打算回去。
放假前一个星期，茗烟出版社的编辑跟她联系，想签下她连载的一篇小说。面谈过后，她觉得条件不错，于是想留在学校把稿件整理一下。
Z市的夏天热得离谱。
放暑假的第三天，钱柚从图书馆走出来，脚刚踏出玻璃门，迎面而来的热浪扑了她一身，她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陷在一口蒸汽腾腾的热汤里，热气简直要人命。
等晚上洗完澡爬上床，“啪”一声，停电了。空调的冷气一点点退去，她试图摸索到凉快一点的姿势，无果。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有一点睡意，枕边的手机响了。
她在黑暗里接通电话。
:00。骁蝈蝈。
“睡那么早？你放假了？”
钱柚有些困，脑袋一点一点，模模糊糊“嗯”了一声。
“怎么有气无力的？”
他说着的同时，钱柚的屏幕上弹起了“视频邀请”，钱柚本来想拒绝，却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的“同意”。
“开灯。”
“唔，停电了.......”
寝室实在太热了，钱柚又没睡醒，声音听起来疲倦而虚弱。
话音一落，对面愣了一下，接着电话那边传来钱骁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就这样睡？”
然后电话又“啪——”一下挂了。
钱柚没怎么管，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次被电话声音吵醒是十一点左右。
“......喂......”
“下来。”
钱柚被这话弄得三分醒。
钱骁又重复了一遍，钱柚才意识到钱骁现在正在她寝室楼下。
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一身的汗。但是钱骁在催，她干脆直接穿着短裤短袖的睡衣下楼。
一楼开着应急灯，宿舍阿姨正在门口和钱骁交谈。看到她走过来，钱骁跟阿姨打完招呼过来。
然后领着她走出宿舍。
“去哪啊？”
钱骁不说话，钱柚就默默跟在他后面。等走出一段距离，钱骁转身看她，接着一把把她扛到肩上。
脑袋被迫朝下的钱柚吓了一跳，闲置的双手赶紧抓住他一边的肩膀和背后的衣料。
“你干嘛！”
钱骁没回答，弯腰捡起钱柚脱落在地上的一只拖鞋，然后单手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暑假留校的人不多，加上又是晚上，校园里尤其安静。路旁的灯光洒在走道上，钱柚被钱骁像扛麻袋似的举着，地上两个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长。
钱柚隐隐约约感觉他在生气，便自己调整姿势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放缓语气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别乱动。”钱骁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手掌隔着衣服拍了拍她的小腿。“放假了搁寝室里热死，也不愿意去我那是吧？钱柚，你可真行。”
钱柚这才明白钱骁生气的点，有些心虚地解释：“只是刚巧今天停电了.......”
“呵哼。”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钱柚觉得钱骁对待她的态度像对待小孩似的，跟小时候如出一辙。
“别动。”
“我可以自己走。”钱柚坚持。
于是钱骁停下脚步，声线凉凉喊她的名字。
“钱、柚。”
这是钱骁不高兴的表现之一，小时候她惹他生气，他就会用这样的语气喊她。
她顿时老实了。
等钱骁扛着她走出校门，塞进副驾驶，她都安安静静的。车里的温度凉凉的，很适宜，钱柚的脑子一下子活了过来。
然后车启动，一路无话。
钱骁公寓的装修风格偏现代简约风，圆弧的线条设计整体感觉流畅、自然而细腻，色调布局采取柔和的浅橙色为主，辅以适当的浅灰，看起来简洁又温暖。
跟他这个人整体的气质不搭。钱柚想，她自己倒很喜欢。
洗完澡躺在客房的床上，钱柚很快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早上醒过来，她隐隐约约能听到客厅里的交谈声。她爬起来，套上拖鞋走出去。等走到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转头看向她。
一人皱眉，一人微笑。
皱着眉的钱骁启唇：“去洗漱。”
钱柚：“噢。”
她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等弄完出来，另一个人已经走了。
“吴解哥呢？”
钱柚在椅子上坐下问。
“来拿文件，现在在楼下。”
“噢。”
钱柚夹起面条，眼里流露出满足。
这三天她过得有些混乱，早饭不吃，从床上爬起来就背着电脑往图书馆走，然后窝在图书馆一天。
午餐和晚饭也是凑合着吃。
钱骁已经吃完了，出门前淡淡地瞥她一眼，说：“傍晚带你回学校拿东西。别乱跑，你就在这里写你的东西。”
不难听出语气里的威胁。
钱柚乖乖点头。
吃完洗了碗，钱柚在客厅抽屉里找到充电线给手机续电，然后抱着一个长相丑萌的抱枕窝在沙发上开始写东西。
打开钱骁丢给她的电脑，屏幕背景是她小时候窝在院子藤椅上睡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她大概五六岁，脸上沾着红一块黄一块的颜料，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有好几个被蚊虫叮咬肿起来的包包。
睡相有点傻。
钱柚轻车熟路输入密码，又找到图库光速换掉壁纸和背景，弄完之后才登入自己的写作账号，从昨天的地方开始整理。
墙上的时针不知不觉转到十点，钱柚放下电脑。室内空调温度适宜，她往上伸了伸手臂，拿过手机。
消息栏多出十几个红点，她点开一一回复。
“叮——”
新消息。
骁蝈蝈：醒着？
柚你一点：嗯
骁蝈蝈：帮我去卧室床头柜看看
钱柚起身走进钱骁的房间，床边有一个文件袋，上面压着一个玻璃杯。
柚你一点：有一个文件袋。
骁蝈蝈：嗯
柚你一点：要我拿过去吗？
骁蝈蝈：不用，现在不急
骁蝈蝈：冰柜里有饺子，中午你热一下凑合吃，晚上我回来做。
柚你一点：噢噢
钱柚想了想又发：谢谢哥哥。
两秒后。
骁蝈蝈：滚滚滚。
钱柚笑了，正想转身出去，旁边一本相册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鬼使神差把它拿了出去。
坐在客厅沙发上，钱柚边喝水边翻开相册。
第一页里只有一张婴儿的照片，有些泛黄，有些空。旁边标注着一行字：柚柚，两个月。
钱柚有些惊讶，接着翻开第二页。
柚柚，一岁。
这页也只有一张照片，里面的小孩坐在软垫上，嘴里含着奶瓶，小短腿胖乎乎的。
钱柚挑眉，继续往下翻。照片越来越多，大概五分之一处开始，后面每一页都填的满满的。
照片有钱柚单人的，也有钱柚和钱骁以及父母的，还有和季林则姐弟、邻家爷爷婆婆的，等等。
虽然拍照角度一言难尽，钱柚还是津津有味翻下去。
柚柚，八岁。
这页出现了一个新面孔，给钱柚的感觉陌生而熟悉。
她仔细、再三、来回看了看，终于确认，那个坐在她后座、双手搂着她腰的男孩是赵典。
——小时候的赵典。
怔愣后是不可思议。
她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了下来，想着给赵典发过去，刚打开聊天框又退出来。
原来他们小时候见过。
她知道自己九岁那年发生车祸，脑子里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唔，是她忘了吗？所以赵典在那部分记忆里面？
钱柚翻开相册的下一页，映入眼帘的是沙发上大片大片的柠檬，而她坐在柠檬堆里，两边门牙漏空，看向镜头的小脸笑得有点傻。
在她身前，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孩正蹲在地上给她穿凉鞋，——白嫩的小脚丫踩在男孩手心里，男孩眼神柔和。
似曾相识的感觉。
钱柚拍了拍脸，眼里漫出来的细碎笑意快要遮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要完了
第56章 关于最后
落日的余辉黯淡了地板，赵典脱下身上的外套，捋平叠好放在储物柜里。他抬手揉了揉后颈，有点酸痛。
钱骁这时刚好开门进来。
“赵典。”
“骁哥。”
钱骁点了点头，问：“你待会有时间吗？”
赵典：“有，需要我做什么吗？”
钱骁犹豫了一秒，然后右手有点不自然地打开储物柜，说：“你待会去我公寓接一下柚柚。”
赵典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但他没问：“好。”
钱骁暗地里松了口气，他不太想现在就回去面对钱柚……
半个小时后，赵典站在钱骁公寓门口，他没有直接输入钱骁给他的密码，而是先在手机里发了消息。
赵典：柚柚，我现在在门口，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过了几秒。
柚柚：？
柚柚：等我一会会
大概两分钟后，门从里面打开了。
面前的钱柚头发蓬乱，脸上还留着一点水迹，一双黑瞳干净澄澈。
看到赵典，钱柚向前虚抱了一下他的腰，接着牵过他的手把他领进门。
“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骁哥让我过来的。”
“哦哦，我知道了，他是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发现被她看到了相册。
赵典跟着钱柚坐到客厅沙发上：“不好意思？”
钱柚便从茶几上拿过一本相册，自言自语：“唔，我觉得不算黑历史。”然后转向赵典说，“你看看这个。”
赵典接过她递给他的相册，翻了几页，明了后眼眸溢满温柔。
钱柚看到他的样子，突然说：“你翻到第二十一页。”
赵典依言翻到二十一页，在看到小时候他俩的照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钱柚意外他的反应，抬手捧住赵典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
慌张。
钱柚挑眉，凑近啄了啄赵典的唇角，分开后边观察他的表情边问：“我们小时候见过啊？”
赵典空出一只手扶了扶钱柚的腰，白净的耳际染上淡淡的红。他几乎是嗫嚅般吐出一个“嗯”，轻得如同雾气。
钱柚：“你慌什么？”
赵典垂眸躲避钱柚的目光，“没有。”
钱柚偏偏不让他如愿，凑近亲了亲他眼角，“你看着我说。”
赵典从来不会拒绝她。
“没有慌。”赵典把相册放在一边，两只手虚绕着钱柚。“你想起来了吗？”
钱柚放下手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晰。”
“嗯。”
“是你给我买的吗，那一大堆柠檬？”
“你喜欢吃，不过你那时候受了伤。”
“这个我知道，我哥跟我说过我贪玩掉了两颗门牙。”
赵典露出一个浅笑，钱柚看到后问：“我小时候真的很贪玩吗？”
赵典：“没有，很乖的。”
钱柚追问：“真的？”
赵典：“嗯。你那时候经常给我糖吃，出去玩我不会骑自行车，你还会载着我。”
钱柚听完他的话终于满意了，浅浅评价：“那就好。”
她希望少时的自己对待少时的赵典是善意的。
将近七点的时候，钱柚把赵典安排在客厅，自己走进厨房做饭。
赵典拿起相册继续翻看。
小时候的钱柚虽然不怎么爱笑，但安静的样子看起来软糯可爱，特别每一张照片都是不经意间拍的，照片里的她自然而真实。
他手指停在其中一张照片上，满目的柠檬，钱柚和他都被定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