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攀——木梨灯
时间:2022-09-02 07:22:41

  房间里,穆格那时随手一扔的车钥匙还安静地躺在桌面,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
  穆格还没回来。
  将手机随手置于桌面上,她走到窗台前,抬手将窗帘拉上,然后走出了露台。
  围栏前映入眼帘的是山野森林,岑旎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走到最右侧,从这边的角度能看到一部分葡萄架子。
  她懒懒地倚靠着,点燃了烟,托着腮看风景。
  烟雾寥寥,蔓延四散。
  她眯了眯眼吸了口,转头时刚好瞥见远处的停机坪正停着一架灰绿色的直升机。
  直升机顶部的螺旋桨正高速旋转着,渐渐离地上升。
  岑旎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位费舍尔顾问终于要离开,但等了没一会,她便看见远远的一群人簇拥着他从酒庄的花园前走过。
  也就是说乘直升机的人不是费舍尔。
  那是谁?
  细长的香烟慢慢燃烧,岑旎伏在栏杆上看着那直升机垂直起飞,卷起四周一片的尘土,然后跨越庄园上空大片的葡萄园,往北边驶去。
  在她头顶上方时,耳廓擦过桨叶划破气层的声音。
  她仰头盯着那渐渐飞远的黑点,在露台抽完一根烟后,才回到卧室。
  桌面的手机恰好震动了下。
  屏幕亮起,是Elaine发来的WhatsApp消息,她问她明天几点一起回巴黎。
  岑旎稍微看了眼,想着等穆格回来和他说一声再回复,于是将手机放下,走进了浴室洗漱。
  但直到她洗漱完出来,还是没等到穆格回来。
  一整晚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岑旎嘀咕着,直觉告诉她乘直升机离开的人是穆格。
  她披了件外套,想去找弗兰克问问,正准备出房间,此时恰好传来了敲门声。
  她下意识以为是穆格回来了,但打开门才发现是弗兰克。
  他朝她微微颔首,“女士,穆格先生让我通知您一声,他有公事亟需离开一趟。”
  岑旎没问他穆格是因为什么公事,需要大晚上的连夜赶去处理,只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弗兰克顿了顿,才点头,“会的,但他没说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
  岑旎回答:“我知道了。”
  “穆格先生还吩咐了,酒庄内的娱乐设施都对您开放,如果……”
  弗兰克还没说完,岑旎便抬手示意他:“不用了,我明天早上就会离开。”
  “离开?”也许是岑旎的话出乎他的意料,弗兰克的声调略微有些上扬。
  “嗯。”岑旎点头,“麻烦替我转告穆格先生,我因为学业上的安排先走了。”
  弗兰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但也没过问什么。
  “请问,这里最近的火车站是哪?”岑旎问,“我准备乘火车回巴黎。”
  弗兰克思考了下,斟酌着说,“我们可以送您回巴黎。”
  岑旎表示不用,只要把自己送到最近的火车站就好。
  弗兰克便也没做过多的坚持:“距离最近的戛纳站,在那里您可以乘TGV回巴黎。”
  “好的。”
  岑旎拿过手机来查票,余票还有很多,她根据火车的发车时间,和弗兰克约定了第二天离开的时间。
  等弗兰克离开后,她双腿交叠着,盘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给Elaine发送消息。
  【明天上午在土伦Toulon站碰面?】
  她在戛纳Cannes上车,那趟列车也会途经Toulon。
  Elaine很快就回复了,也和她订同一趟列车一起回巴黎。
  /
  第二天一早,弗兰克安排的车就等候在酒庄的前门。
  南法的天气好像永远都那么灿烂,清晨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洒落在葡萄树上,和缓惬意。
  岑旎不舍地看了眼,才弯身上车。
  等她系好安全带后,她的行李紧接着也被人放置在后备箱。
  SUV驶出酒庄后,司机转身和她说到达戛纳的车程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
  岑旎点了点头,便趁着路上的时间给她表弟徐恪发消息,问他到达机场没有。
  现在的国内时间正好是下午,昨天聊电话时他说中午出发,她估计着这会儿徐恪应该已经到了。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她才收到了徐恪的回复,说刚从T3国际出发口转移到T2,所以刚没看手机。
  岑旎想了想,给他回复了句:【一路平安,万事小心。】
  和徐恪聊完,岑旎点开了outlook邮箱,没收到新邮件提示,也许时间还早,没到上班时间,也不知道Furman教授看到没有。
  她又刷新了一遍界面,然后才锁屏收起了手机。
  司机把车窗开着,一路上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颈后的长发。
  不同于熙攘喧闹的巴黎,这里的时间好像很漫长,一天的时间好像能分出无限个永恒的瞬间。
  岑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部电影《普罗旺斯的夏天》,里面也是炎炎夏日,快结尾时老爷爷保罗和他的外孙说:人们都说巴黎宏伟壮观,时光飞逝,而我不想要时光飞逝,我想要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看黎明的淡蓝色天光,像是皮耶的天鹅绒。
  岑旎一下很能理解保罗的心境,她重新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照相机,记录下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
  她看着照片有些黯然,短暂的旅途就要结束,然后才突然又意识过来,她和穆格从相识到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还不足二十四小时。
  但不知为何,她总得好像是有些遗憾的。
  遗憾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告别,遗憾那支口红就此遗落在海滩的那片灌木丛,遗憾这趟旅程未赶上薰衣草的花期,遗憾此时还未到葡萄成熟时,但这些好像都是人生常态。
  有时候你刚对一个人产生好奇,而这个人就突然抽离出你的世界,没给你反应和准备的时间。
  岑旎其实是讨厌这种感觉的,所以短暂的相处过后,她重归理智。
  ——一时兴起的相处,彼此就应该相忘于浪漫的初始地。
  月有阴晴圆缺,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做好准备,许多事情不会按照我们期待的那样发展,地球亿亿万万人,地中海水成千上万顷,人和人之间短暂的相遇又再重归人海,然后按照各自既定的轨迹继续前行。
  公路,艳遇,偏航,这些字眼总和一见钟情挂钩,导致人们觉得彼此契合就应该是天生一对,但其实,他们或许更适合各安天涯。
  也许永远会记得那天。
  海水很蓝,天空很高,甜点里的冰激淋一滴一滴融化,微风拂过蓝雾一样的树娑,麦田涌过浪.潮.吹奏着初夏的谱曲,细软的沙子磨擦过光洁的脚背,而你突然在我后背出现。
  眼睛很蓝,像蔚蓝色的峡湾。
  一望,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一章的时候,总感觉他们的故事好像结束了,却又好像一切都还没开始,好像故事到这里就该完结了,但又好像不甘心他们就这样各安天涯。
  世事总有那么多意难平,故事到这里结束才是人生常态吧?
 
 
第12章 戛纳的熠熠星光12
  清晨的太阳泛着粉橘色,将天空的云彩都染成温柔的模样,汽车一路疾驶在高速公路上,终于在四十分钟后抵达戛纳。
  戛纳电影节马上就要开幕,这座久负盛名的电影之城,街上的影节氛围异常浓郁热烈。
  各种影节相关的视觉元素、巨幅广告牌随处可见,就连路边的灯柱上都整齐地悬挂着参展的电影海报,引得游客纷纷驻足合影。
  车子从这些大街小巷穿过,最终停在了戛纳火车站前。
  火车站Gare de Cannes位于市中心,在让饶勒斯街和高速公路之间,来往的人流不算少。
  岑旎从司机手中接过行李,道过谢后才转身沿着斑马线过马路。
  手机上的票据信息显示,她预定的那趟TGV高速火车要在2号站台上车,但当她走进车站大楼后,才发现车站的咨询台前围了不少的游客。
  原来是火车站内出现了电力故障,中央显示屏和广播都在用英文和法语轮番播报着列车晚点的信息。
  岑旎问过工作人员,被告知一趟通往马赛Marseille的火车因为电力不足,在戛纳前方的一个小站滞留了,所以其他列车也相应受到了影响,乘客们目前只能耐心地等待电力供应恢复正常。
  毫无意外地,她预定的那趟列车也因此晚点发车了。
  没想到这种情况也会被她碰上,岑旎有些无奈地拿出了手机,准备给Elaine发个消息问问她那边的情况。
  然而就在她低头发消息的间隙,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突然咋咋呼呼地从她身旁跑过。
  那身影快得像一阵风,奔跑时那背包的肩带还蹭过她的手臂,岑旎不由得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她扎着高马尾,黑头发,黄皮肤,瘦瘦小小的,看起来也像是中国人。
  只是当她还在愣神看她背影的时候,那女生突然扑通地一下,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阶梯上。
  她跑得又急又赶,一下就踩空了,弓着身伏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下颌脖子。
  周围人不多,岑旎见状赶紧跑了过去,搀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
  “你没事吧?”
  岑旎用的英文问她,同时俯下身检查她有没有哪里磕到了。
  女生重重地摔了一跤,不仅膝盖擦伤了,连手肘都擦破皮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几处看起来还不算特别严重。
  岑旎正准备给她找创可贴,却发现女生一直捂着自己的脖颈,表情痛苦,嗓子咿咿呀呀很艰难才发出了一点声音,那声线也嘶哑得过分,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应该是磕伤了喉咙和声带。
  “你先别说话了,我带你去医院好吗?”岑旎很快冷静下来,扶着她转头环顾四周想找附近的工作人员,但却被她拽住了胳膊。
  她不解地回头,看到女生拼命地摇头拒绝,双眼红红的泛着泪光,看起来刚刚摔得很疼。
  “别担心。”岑旎连忙安慰她,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别哭,没事的,去医院找医生看看。”
  只是女生依旧紧皱着眉头,捂着脖子试图说话,但发出的只有呜咽声,还有令人心疼的哭腔。
  “怎么了?”岑旎柔声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先坐下?”岑旎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长凳问她。
  “好。”女生终于肯点头,声音像是撕裂般沙哑,而且眼光含泪,看起来无助极了。
  岑旎扶着她走过去,才发现她走路一拐一拐的,应该还崴到脚了。
  “你是中国人吗?”岑旎转用中文问她。
  女生听到这句话时眼睛顿时一亮,像是在异国他乡找到了寄托般,一连点了好几下头。
  “我看你好像伤得很严重,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岑旎握住她的手问道,眸光落在她的下颌脖颈部位。
  那里明显是磕伤了,不仅通红一片,还有些肿,像是充血般,叫人不忍心看。
  “可是……可……可是……”女生一直哑着嗓子想说话,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想说,但越急越说不出来。
  岑旎拉住她的手:“你还是别说话了,保护好嗓子。”
  “这样,你打字!”说着她就解锁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有什么担心的打字下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岑旎不知道这女生为什么那么着急,还拒绝去医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她先冷静下来。
  女生接过手机,急得双手都在颤抖。
  “慢慢来,先别急。”岑旎开解她。
  女生抿着唇,握着手机在屏幕的键盘里输入:【先不去医院】
  【我还要去领媒体证件和胸牌】
  岑旎探出脑袋问她,“什么媒体证件?”
  【戛纳电影节的】
  “啊……”岑旎挑眉,“所以你是记者吗?”
  女生看她一眼,继续打字:【我是实习生】
  【明天电影节开幕,我的总监给我安排了很重要的任务】
  【我是一定一定不能错过的】
  打下这一句话时,她眼角的泪水恰好掉落下来,滴在了米黄色的衣衫上,晕开一圈。
  “先别哭。”岑旎轻柔地替她揩去泪水,“我们先去医院,然后再想办法,身体要紧,好吗?”
  女生紧紧拽着手机,神色焦急,像是又要哭。
  “那要不这样,我先把你送去医院,然后我替你去领胸牌,好吗?”岑旎建议道。
  小姑娘转眸看她,明显是犹豫了,但是她的喉咙和脚踝处还疼着,最后也只能认命般点了点头。
  于是岑旎扶着她走出火车站,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让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
  上车后,两人并肩坐在后排。女生还是能说一点话,但声音嘶哑,每说一句都很痛苦,岑旎就干脆让她继续用手机打字。
  路上的时候,女生给岑旎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叫苏湉。
  苏湉还给她解释说,自己之所以跑得这么着急是因为她的列车晚点了。
  她是国内一家电影媒体机构新招的实习生,跟随着团队一起参加戛纳电影节。
  当时注册时,她预约的领取证件的时间在早上十点,原本那趟列车两个小时前就应该抵达戛纳的,没想到居然晚点了,这导致了她没办法按时领证件,她怕总监因此把她辞退了。
  岑旎叹了口气,安慰她:“列车晚点这个事情你没办法控制的,这不能怪你,你可以把情况说明一下,你的总监应该不会怪罪你的。”
  苏湉还是摇着头,泫然欲泣。
  在她再次落泪前,司机转身告诉她们已经到了。
  岑旎付过车费后就扶着她下车,进到医院直奔急诊科。
  等挂完号后,苏湉的喉部又肿了几分,还好很快就有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
  医生仔细检查过后发现她的喉咙声带部位不仅受损了,而且内部还有出血现象,需要做个清创小手术,之后还要留院观察。
  苏湉一听就急了,岑旎连忙握住她的手说:“你先听医生的。我现在去影节宫帮你看看还能不能领媒体证,说不定时间过了还是能通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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