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过缰绳的小兵道:“林参将今日一早就带着弟兄们去帮老百姓掰苞米了,现下还未回呢。”
徐白闻言大笑:“上回来是拔花生,这回又是掰苞米,下回是不是要犁地种麦子了?”
“徐校尉您可别说,隔壁于家村村长都来要人了,可不止种麦子咯。”
两人说完哈哈大笑。
太阳残存的光辉照在一座座营帐上,淡淡泛着金光。
伙房处炊烟缭绕,饭香丝丝缕缕飘出,引.诱着赤膊训练的将士们。
士兵们远远看见那从容走过来的身影,立马矫正姿态,投入十二分热情,一声一声号子冲破天际。
领头的蒋校尉不明所以,待沿着士兵们的视线看过去才看见宁暨。
“少将,您又来了啊。”蒋校尉跑到跟前招呼,“今日训练就快要结束了,少将要不要来两回?”
以前闲时宁暨也常跟着大家一起训练,那时候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就爱一较高下,摆了擂台,宁暨守擂,直到有人挑战成功则擂台赛结束,挑战成功者可获嘉奖。
即使十次里往往有七次是挑战失败,士兵们也乐此不疲。
毕竟与少将近身交战的机会可不多得。
这蒋校尉是个精灵的,今日好不容易轮到他主持训练,又恰好碰上宁暨,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近点的士兵听见了,纷纷停下来起哄,“少将!少将!”
宁暨背手而立,看着众人并未表态。
徐白想起来前世子好似有些头疼,怕他身子还是不适,便开口说:“都别闹了。”
蒋校尉也是个心细的,可抬手刚要阻止就听到宁暨说:“好,三回。”
“少将”声再次响彻军营。
蒋校尉高兴得如同自己上,大步走回人群中商量,最后精挑细选了三个虎背熊腰的士兵。
徐白一看,不得了,那三人个个体型都是世子的两倍。
剩余士兵们自觉围了个大圈,将中间留出来当作擂台。
附近不当值的、没有训练任务的士兵也纷纷齐聚训练场,有些外围的看不见还爬到瞭望台上观看。
一时间,军营里热闹地如同集市。
“老蒋,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徐白跟身边一同看热闹的蒋校尉说。
“那哪能啊,我们就是好久没见少将展露身手了,就想看看,徐白你可别污蔑我。”
“我看你别高兴的太早,这都是你带的人,要是输的太惨,小心少将治你一个带兵不力的罪名。”
蒋校尉脸“刷”一下白了。
再看向场中时已经没有看热闹的氛围了,大声冲那三人喊:“赢了少将,酒肉我包!”
围观士兵再次起哄,助力声此起彼伏。
宁暨已站在圈中心,第一人也准备就绪。
随着一声号令,两人迅速过招,身影快得分不清谁是谁。
尘土伴着叫喊声四起。
七八招后,第一人倒地。
蒋校尉倒吸一口凉气, “才第一个,没事没事。”
第二人过了十招。
蒋校尉汗如雨下,“最后一人肯定行。”
第三人过了十五招。
蒋校尉,卒。
徐白安慰地拍了拍蒋校尉的肩膀。
士兵们此刻都激动万分,破了圈围上前。
“少将!少将!”
“少将再来一回吧!”
宁暨一手拉起最后倒地的人,对众人说:“大家今日辛苦了,各自回去吧,来日方长。”
可惜声接连不断,可大家却不敢再吵闹,自动给他让出道来。
三人在欢呼声中走向主帐,蒋校尉默默跟在后面不敢说话。
第17章 日有所思
几人在主帐外头碰见了刚掰苞米回来的林卫,蒋校尉瞬间松口气,少将要是真问起责来,他可受不住。
林卫与宁振戚差不多年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身子壮实,面容煞人。穿了盔甲是杀敌不眨眼的将军,现在脱了盔甲拿起农具,就是妥妥的庄家汉。
“我这离军营还有两里地呢,就知道少将又来了。”林卫朗声笑,随后吩咐底下人,“来,把苞米拿给伙房,今晚给大家加餐!”
宁暨看着那袋苞米,道:“苞米粥也不错。”
“听见没有,煮好了给少将端一碗来!”
几人走进营帐,林卫坐下来喝了几大口水,再次怨道:“少将你到底与将军说了没,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我愿意弟兄们都不愿意了。”
林卫当初就不同意带着弟兄们一起返程,可上面有了旨意又不得不从,因此每回宁暨来他都要提上一回。
“近来并无战事。”宁暨回应,言语里透着无奈。
林卫叹气:“唉,真是打仗愁,不打仗也愁啊。”
“少将,我们也不是怕闲下来,只是这刀不磨,就锈了呀,日后这惰性养起来那就不容易去掉了。”蒋校尉补充。
“说的是这个理。”林卫道。
宁暨岂会不知,可圣上不发话,宁振戚也无办法。
都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可有些兵养着养着就用不了了。
即使严苛如宁家军,休个三几年也会变得懒散。
但说到底还是与治理有关,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除却戍守边关的将领,这次一同回长安的除了帐中两人,还有副将吴将军,外加校尉两名,及相应千夫长百夫长。
想到这里,宁暨便问:“吴将军可有来过?”
吴将军名吴明敖,妻小都住在长安,那日也与宁家父子一起回了城。
林卫与蒋校尉对视一眼,林卫道:“未曾。”
吴将军是副将,是他们的头,两人自然不敢胡乱说什么,据实答完了就静坐一边。
宁暨脸色有些沉,两人更是动都不敢动。
少将与将军不同,将军面善,纵使生起气来也唬不住人,可少将呢,你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生气的神色,他只会用行动告诉你。
林卫虽说大了宁暨一轮,职务不低,可也知道这时候不宜出来碰钉子,更别说为吴副将说好话。
他知道宁暨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牵连他们,只是……面对着这年纪轻轻的人总归有种若有若无的惧意。
“我知道了。卫叔可还有什么要与我说的?”
林卫则道:“少将,此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只是事关弟兄们,不敢隐瞒。”
“何事。”
“这几天长安送过来的粮食只有外面一层是好米,里头都是霉的,肉的分量也大幅削减了。”
“可有问过粮官?”
“那狗屁的粮官就没露过面!我抓了送军饷的问,说是朝里因常年打仗,国库亏空,现在送过来的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就不错了。”
“要我说,这皇帝真不是个人,咱们出生入死的都是为了谁?干脆不干了,卸甲归田说不定还能填饱肚子!”
林卫越说越激动,在不大的营帐里转来转去。
“欺负人!老子和兄弟们辛辛苦苦杀敌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记得了?赶明儿咱们带人把那国库端了,他们就知道错了!”
“卫叔。”宁暨凝声。
“少将,你别怪我,我这粗人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了。”
“卫叔,你先安抚好大家,这事会解决的。”
“好,少将我信你!”林卫坦言,神色轻松不少,仿佛得了宁暨一句话这事就解决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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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婼这边,到了晚间小腿果然酸软起来,绿衣只好轻轻柔柔的帮她捏腿。
裴婼双腿架在贵妃榻上,任由她动作,一只手拿着绣绷凑近烛光,一只手在上面来回穿梭。
“姑娘,今日累了一天,您就歇会吧。”绿衣劝道。
“那不行,明日是女红课,我还得再练练。”自第一次上花先生的课已经过去好些天,再见面,自己定不能再让她看扁了。
绿衣往绣绷上瞄了一眼,上面绣的是传统的鸳鸯戏水,不说活灵活现,但手艺也算上佳了。而且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在她眼中,姑娘真的非常厉害了!
“您这技艺都比得上秋嬷嬷了,还练呢。”
“比秋嬷嬷好有什么可高兴的。”要比也要跟花夕棠比。
绿衣撇撇嘴,不能理解。
过了几瞬,裴婼突然间问:“绿衣,你可知娘亲那边何时会入宫?近来可有什么宴请?”
她不能在干等着了,得进宫一趟。
上辈子多少知晓了季贵妃与林采儿的一些习性,她们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她零零碎碎还有些印象。
不过她倒是有些头疼,那些处死宫女、打压妃嫔的事始终不够治她们的罪,还有萧章远,太子之位岂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裴婼渐感吃力,明白自己不能等着那些证据送上门来,她得主动出击。
上辈子端王谋逆之事定有蹊跷,国公府不知受了哪里的栽赃而牵连其中,不论端王好坏,裴婼相信国公府是无辜的。
而端王一派倒台,于谁最有利?
萧章远又怎的正好在事发前离了长安?
裴婼当时虽不涉前政,却也能厘清其中厉害,萧章远,脱不了干系。
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与萧章远紧紧捆在一起的林家、季贵妃必然也参与了其中,她如今虽不能对萧章远做什么,可接近季贵妃不算难事。
可她在皇宫外头,若是没有召见,根本没有入宫的机会,因此才有此问。
绿衣细想了想,“好像未有听说夫人近期要入宫,姑娘可要我去问问?”
“嗯,小心些问,切莫让母亲发现了。”
绿衣应了,心里却想着另一事:“姑娘,您不是不喜宁世子吗?宁世子今日又这样对您,您怎么明日还答应要过去?”
烛火闪了一下,眼前忽明忽暗,裴婼便放下绣绷,问她:“你也看出来我不喜欢宁世子了?那怎么我娘亲他们不相信?”
绿衣偷偷笑,“我好歹也跟了您这么久,这都看不出来我还哪有脸伺候您。再说了......姑娘您晚上做梦都说着什么太子滚,不要宁世子之类的,我哪不懂。”
不仅如此,绿衣可是见她在梦中哭了好几回呢,那一副伤心难过的表情直叫人心疼,还好只是做梦。
都说白天里想什么,晚间便会梦见什么,姑娘晚上做了这样多的噩梦,这还不是不喜又是什么?
裴婼:“……”
“好啊绿衣,你还偷听我说梦话呢!”说罢就要作势用绣绷敲她。
绿衣灵活躲开,笑道:“我是被迫听的!姑娘你莫要冤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