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贵妃倒是不怕裴家会做什么,就算查到林采儿头上来也可推脱开去,她只是想用这事来试探萧章远,没成想萧章远反应竟这样大。
好在这事终究是在他们中间划了条线,如那裴家真是个清正讲义气的,那这太子的船,就不会轻易上去了。
季贵妃心里盘算,留着林采儿说不定用处更大。
这样想着便低头去看了哭个不停的人一眼,心中也微恼起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太子,这女子失贞一事终究不好张扬出去,这裴家既然知道采儿是我林家的人,那这口气他们定然也只能深深咽下去。”季贵妃道。
萧章远不由再次沉了声:“母妃!”
“再说,太子既然想与裴家交好,那此时不是更加容易?咱们手头里可是有了证据拿捏他们,还怕他们敢说一个不字?”
“是是是,姑母说得不错,当时裴婼和他的丫鬟叫得那么大声,客栈里老板和小二都听到了的,他们可以作证,还有那酒鬼,要是,要是他还活着,定也能作证的,虽说最后事情未成,但姑娘家的清誉总是有损了。”林采儿迫不及待说着,仿佛抓住了一线生机。
萧章远倒是没想到这方面来,此刻噤了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贵妃看着他心里笑笑,这萧章远倒也没长大多少,她一两句话还不是把人给说通了?
既然这样,倒也不怕他翻出什么浪来了。
“太子不必担心太多,小事一桩罢了,你背后还有林家,有何可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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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林光宫总有失算的一日。
宁暨今日面圣,宫人让他在偏殿稍等。
没待一会,萧章远与兵部尚书陈岫(xiu)推门而入。
萧章远还惦记着他昨日顶撞了自己,脸色不豫,陈岫只好问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太子殿下瞧着心情不错,鸾山一事如今可处理妥帖了?”宁暨淡淡道。
话一出口,周遭顿时寂静下来。
“鸾山?鸾山何事?”陈岫话里微微有些紧张。
宁暨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举杯微抿,“噢?陈大人竟不知么?”
“鸾山如今已经挖空,圣上也已知晓,我们正愁呢,下一处矿山还未定下来。”陈岫看他一眼,“世子指的莫不是这个事?”
宁暨却不答他,转而望向萧章远:“太子您说呢?”
萧章远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呵呵一笑,“世子如今也管上这内政之事了?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长安外还有三万宁家军吧?如今可还安好?”
“好是挺好的,宁家军肚量小,不吃朝廷的霉米也能养活。”宁暨缓缓一笑,语气淡然。
陈岫在一边冷汗涔涔,目光在俩个高大男人间来回巡视。
“宁世子你.......”陈岫就要开口,被萧章远抬手打断:“你来找父皇到底为何?”
“太子多疑了,不过是宁暨初回长安,想为宁家军谋些好罢了,今后宁家军还望太子殿下与陈尚书多加关照。”
都是虚话,俩人自然懂。
“太子殿下近期倒是与裴国公走得近。”宁暨挑了挑眉,不经意间说着。
“裴国公清廉持政得民心,本王确应虚心学习。”
宁暨呵呵一笑:“是,太子有此觉悟,天启朝必将长盛不衰。”
宁暨话语讽刺,萧章远正欲发作,宫人来报:“宁世子,圣上宣召。”
等人离开后,陈岫问:“太子,这宁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知道鸾山的事了?”
萧章远看着刚关上的门,眼神渐渐阴鸷,手捏着酒杯紧紧不放。
“无论他知道不知道,无论他所求为何,这个人不能多留。”萧章远发着狠道。
陈岫大惊失色,赶紧劝说:“太子不可,现如今天启朝边境线布的都是宁家的兵,而且三万宁家军就在边上,要是宁暨没了,这长安城怕也是危啊。”
“宁家军难道就不是我天启朝的兵了,为何要为他宁家所独有?父皇竟也任由他们,实在是养虎为患!”
陈岫叹息一声,“宁家军自老宁王一辈就开始为国效力,如今势力哪是能收回就收回的,太子切莫着急,总得慢慢来,何况我们如今给宁家军的军器......”
萧章远厉眼扫去,陈岫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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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暨进了殿后未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建成帝沉了脸不言一语,可那怒气已经磅礴而出了。
按说林家一族是宫中受宠的妃子母家,明面是又是依附着太子的,如若不是天大的过错都不至于被处理。
可宁暨呈上来的证据实在让人气愤。
林家仗着自己是乌城地头蛇,公然霸占公家财产,将鸾山矿产据为己用。
而这事又连着前些日子工部与兵部报上来的鸾山封禁一事,细细一查竟是林家与工部驻守鸾山的头目合计,想将鸾山剩下的矿产私有。
堂堂皇室这样让人欺负到头上来,皇位上的人怎能安坐。
证据所列详实,让人找不到一丝遗漏。
里头虽只列了林家犯法的经过,可建成帝岂会不知这背后是谁在为林家撑腰,林家又是为谁在办事。
所以建成帝气归气,只是这里头到底是在气林家的藐视王法还是气太子的大胆作为就无人可知了。
龙椅上的人放下那沓厚厚的纸张,一只手抚着额头,看得出极为忧虑。
宁暨与皇帝称不上熟识,不过建成帝爱才,招了宁暨单独见过几回。但与从小宠爱着长大的太子比起来,建成帝心里总有一杆称。
“这样详尽的证据,就连大理寺都未必能搜集全,你个二十出头的小儿又是从哪里来的?”建成帝问。
宁暨拱手:“回圣上,微臣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得了这份东西,此前回长安途中途径乌城边上一小镇,正好遇上了那乌城里的典史,聊了几句才知小小乌城竟能如此藏污纳垢。”
“圣上,天子脚下岂容他人这般放肆,此事牵连甚广微臣并未宣扬,可圣上,今日有一个林家,明日就会有一个陈家,杀鸡方可儆猴。”
什么巧遇都是假的,乌城典史倒是不假,如今正扣在某个角落呢。
何况这些事哪是聊几句就能聊出来的。
建成帝本也不在乎他到底是怎么拿出这份证据的,接着问:“那以你之见,林家应如何处理?”
“微臣不敢妄言。”
偌大宫殿里静了下来,建成帝一脸疲态的挥挥手,“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宁暨躬身,离开。
殿外此刻太阳正烈,晒在青石板上仿佛有层热气冒出来,廊下伺候的宫人衣内早已大汗淋漓。
秋老虎最是凶猛。
第27章 他急了他急了
回府路上, 宁暨问徐白:“父亲祖母可在府中?”
“在的。”
“国公府如何了?”
“裴国公与裴公子倒没什么,按着常日上朝去书院,只是国公夫人有些谨慎, 寸步不离裴姑娘。”徐白明白世子想问什么, 接着道:“裴姑娘看着好些了, 手上的伤也按时换了药,大夫说日后注意不碰着水不提重物便会慢慢恢复,只是好似心情尚是不佳,还要反过来安慰国公夫人。”
徐白说完, 悄悄隐匿在马车一角,也不指望世子会说些什么。
宁暨是没说什么, 只是回府之后说的做的却让人出乎意料。
前院里宁梧洗正在宁老太太跟前玩,一片喜乐融融。
宁暨进屋来,先是吩咐了人把宁梧洗带下去,又让徐白去叫书房里的宁振戚和宁老爷子。
宁暨正襟危坐, 一向和善的老太太也不敢说话, 直到宁振戚来了才蓦然一松。
“阿暨, 发生了何事?”老太太问。
宁暨起身, 行至中央, 对着上首的两个老人以及旁边的父亲深鞠一弓,道:“祖父祖母, 父亲, 阿暨有一请求。”
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这宁暨搞这么正式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
“我想劳烦祖母与父亲明日去一堂国公府。”
“去做甚。”
“提亲。”
宁振戚:“.......”
宁老太太:“.......”
老宁王:“.......”
两个男人尚不及反应, 宁老太太已经喜上眉梢,“阿暨,我没听错吧。”
宁暨又说了一遍。
这回三人明白过来了, 脸上都是一副喜意。
不容易啊,这孩子终于想明白了。
宁老太太则细细回忆着,国公府,天启朝就一个裴国公,国公府的姑娘?那日老宁王寿筵好像没见着呢。
“阿暨,你看上的是国公府哪个姑娘?”
“国公爷就一个女儿,名唤裴婼。”
宁老太太点点头,国公府嫡女啊,那与阿暨倒也算相配,不过还是好奇道:“女孩如今年岁几何,长相如何,未有许人家吧?”
“差一点十六,未许人家。”至于长相么,宁暨思考了一会才道:“长相尚可。”
宁老太太稍微皱了皱眉,宁振戚则接话:“我宁王府也不是那种以貌挑媳妇的人家,看得过去就行。”
“怎的十六了还未许人家?”老宁王问。
确实,长安城里勋贵人家的女儿大多刚及笄就定了亲,有些甚至则十二三岁就许了人,待及笄过后便开始走纳采、问名等吉礼,礼成便可出嫁,像这种十六还未定亲的实在少数。
老太太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别不是这国公府的姑娘有什么毛病才拖到现在吧?
“阿暨,你老实与祖母讲,你当真心悦这个姑娘?”
“是,非卿不娶。”
此话一出,当场三人震了一震。
宁暨示意了一下边上的徐白,徐白即捧着几样东西上来。
“这是母亲留与我的玉佩,边上是我亲手写的婚书,劳烦祖母明日交与裴婼,至于聘礼,母亲之前留下来的......”
“停停停。”宁老太太打断他,“现下还未到下聘那一步,再者而言,你怎知裴国公与国公夫人会应了你去,那小姑娘又愿不愿意?”
“是呀阿暨,不若我们先请媒人上门打探打探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