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陪着坐了一会,不断往外头张望,希望裴国公能带回来些好消息。
宁暨虽还不是她的正经女婿,可这三番两次的她也看出来这俩人间不简单,要是他出事了那难过的除了自己女儿还有谁?
但是撇开这些不说,单就宁暨救了自家女儿这几回,心里也是不希望他出事的。
裴国公没回来,绿衣先到了,一头的雪,额上却还有汗,明显是跑着回来的。
绿衣大喘了几口气,道:“姑娘,龙五不见了。”
绿衣还在继续说:“我按着姑娘给的法子去了那间小屋,给了信号,可是无人应答。后来我便大着胆子进去,发现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又问了隔壁大婶,说是昨夜就一直没见人回来过。”
裴婼当下一凛,手里帕子攥得紧紧。
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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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里早就坐满了人,除了昨夜听闻消息晕过去的老太太在屋子里歇息,其余人都绷着脸坐着。
沈青秋是个急性子,捏了拳头道:“爹,将军,要不我带人去找,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
“胡闹!”沈相斥了一声。
沈青秋看着主位上一脸愁容的老宁王与宁王,明白他们比自己更急切,缓和了语气:“将军,这好好的怎么就失踪了呢,是不是消息有误?”
不会有误。
外头传闻宁暨只是失踪,可宁振戚私底下得的消息可不是失踪那样简单,
出事的地方是北城一处靠山的地方,北城已经靠近边关,大多是胡人和汉人杂居。
胡人蛮横、性子冲,早就不服汉人管教,平日里没少惹事。
这回碰上雪灾更是将矛盾激化,宁暨带着粮食和兵马到时当地胡人已和官府为了粮食产生冲突,闹得不可开交,打杀劫掠之事时有发生。
宁暨去后,带兵把闹事的人统统抓了起来,又按着人头把粮食一一分发下去。
可胡人依旧不满,眼中只盯着宁家军带去的粮食。
其中细节知晓不多,可后来便有了雪崩一事。
那山只是座小山,虽说积雪深厚,可万万也没到雪崩的程度,因此这事是不是人为一眼就能分辨。
若是人为,那现在宁暨应当就是在那胡人手中。
按道理宁振戚也不该担心太多,毕竟这次宁家军跟过去的就有几千上万人,虽然分布各地,但一天内召集在一块不是难事。
可问题在于绑了宁暨的是胡人……若他们知晓不过半年前就是宁暨带兵将进犯的胡人杀了个片甲不留,那说不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宁振戚想到这又重重叹了口气。
“将军,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沈相问道。
“我昨夜已经安排了林卫过去,快马加鞭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这也是宁振戚担忧的另一点,宁暨这次出去带的都是校尉,千夫长,他怕若是失了宁暨这群人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即使人再多也是无用。
“世子福大命大定不会出事的。”当下也不能做什么,众人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我看当初世子就不应该接下这个活,吃力不讨好不说还惹得一身骚。”沈青秋在一边愤愤不平,“说得好听是赈灾,谁不知道不过是太子一党早就看宁家军不顺眼了,这才迫不及待把世子给推了出去。”
“我看啊,这事说不定就是太子联合胡人一起谋划的。”沈青秋口不择言,又被沈相狠狠一记眼刀:“青秋!慎言!”
沈青秋到底没再说,可几人都不免想得远去了。
这事,不到最后真不知是不是太子或者长安的势力掺和在里面。
沈相道:“现在太子与端王都在禁足,昨夜消息送到宫中的时候我恰好也在,圣上的意思是尽全力施救,让当地刺史配合。”
“此事不能排除太子与端王的嫌疑,我们派些人守着两边,若是真与两人有关也好顺藤摸瓜。”裴国公说。
宁振戚也觉有理,当即叫来人去安排。
裴国公看着外面飘飘悠悠的雪花,心想这一年真是多灾多难。不论国家大事,就连裴婼也几番遭遇险境,而如今世子又出了这档子事,可千万别真出什么事啊......
不到一会,宁振戚手下的人匆匆进门来,在宁振戚耳边低语了几句,首位上的人当场变了脸色,震惊重复着:“你说,阿暨死了?”
这个手下也不再低语,跪在宁振戚脚下道:“东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在一处悬崖发现了世子与徐百几人的尸体。”
堂内几人皆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8章 这一关,他能过去吗……
宁暨死了的消息是晚上传到裴婼耳中的。
这事已在长安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不知真相的自然信了传言,纷纷感叹“小战神”早逝,宁家又多了一具忠骨。
可裴婼不信。
一家三口聚在她小小闺房里, 裴国公与裴玦坐在桌子边, 温氏则陪她坐在她榻上, 揽着她的肩。
裴婼看着三人这副模样,自己先笑出来,“爹娘,阿兄, 我没事,你们不要这样。”
“婼婼, 你要是难受你就哭会,没事娘亲在呢。”温氏安慰地拍她肩膀,可裴婼没哭她倒先噙了泪。
“外头虽传的有头有尾的,可消息毕竟是从东宫传出来的, 将军那边还没有收到具体消息, 世子是死是活还不是定数, 婼婼你先不要担心。”裴国公开口。
裴婼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他们就这样担心自己, 看这模样她与宁暨已有多难分难舍一样。
“我真没事,娘, 夜深了, 你们回去休息吧。”裴婼离了温氏的怀抱, “我没信那些传闻, 要是这些小事就让他丧了命,那他怎么配得上战神的称号?”
裴婼说完又轻笑几声,温氏深深看她几眼, 确认道:“当真没事?”
“没事没事,真没事。”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三人才离开。
裴婼如同往常一样和衣躺在床上,绿衣进来将窗户开了个缝,又加足了炭,等做完这一切便剪了烛心离去。
偌大的卧房瞬间昏暗下来,在绿衣关上门后再没有其他动静。
又是一个雪夜,窗外哪有什么月色,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连平时热闹的蛙声虫鸣都不再听见。
无论睁开眼还是闭上眼她都是什么都看不到,裴婼觉得十分压抑,幽暗中仿佛有什么掐着她,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绿衣!”裴婼急急喊了一声。
绿衣就歇在外间,听见声音后当即问道:“怎么了姑娘?”
“点灯。”
等卧室里再次亮堂起来裴婼才觉得那股压抑散去,长舒一口气。
她没想过今晚能睡着,脑海中胡思乱想着。
他们说在悬崖边找到了宁暨的尸体,裴婼听见时想的却是那么孤零零躺在他说的漫天雪景中该有多冷啊,他受不受得住?
信和失踪的消息都是昨日到的,那就是写完信后才出的事,他当时有没有想过除了信还带给她这么震惊的消息?
父亲说许是胡人为了粮食掳了他,裴婼便想着按照他那股狡猾劲应当不会这么容易让胡人得逞吧?她不知道他背后手有多长,可依他就这么简简单单把林家办了那定然没那么简单,胡人难不成比太子比林家还聪明?
裴婼翻了个身,被窝外的冷意透过间隙闯进来,让她颤了颤,赶紧掖紧被角。
可......可东宫传出来的消息太逼真了,连他穿的什么衣裳,倒下的姿势都描绘得清清楚楚。
而且萧章远什么做不出来?用胡人做刀,铲除他的心头恨,这事与他来说太划得来了。
她本以为她在长安搅和这么一趟,萧章远和端王必然无暇顾及远在北边的宁暨,可她还是小看这些人了。
又或者,这些事早已谋划好,只等着宁暨跳进去。
这么一想,裴婼背后冷汗涔涔。
这一关,他能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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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国公与裴玦都各自早早出门打探消息。
温氏亲自端了百合糯米粥到裴婼房间,可只见卧房门紧闭,绿衣在一边迎上来:“夫人,姑娘今早才入睡,现下还没醒呢。”
“唉。”温氏叹息一声,把手里的粥递给绿衣,“让她睡吧,等她醒了你把这粥热热,叮嘱她喝了。”
“是。”
裴婼睡得并不安稳,大约一个时辰后被噩梦惊醒,额头上都是汗,心头剧烈起伏。
裴婼不忍去忆起那真切的梦,可越不想梦境就越如同鬼魅般缠上来。
她梦到了一身血污的宁暨站在悬崖边上与她告别,告完别后转身就跳入万丈深渊,她哭着跑过去,可悬崖下忽地长出血红的花,同样红色的藤曼环绕上来将她箍紧,一个瞬间就把她甩下,而后惊醒。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裴婼甩甩脑子,起床更衣。
绿衣听见里间声响,进来伺候,“姑娘怎么不再多睡会?”
“睡不着了,今日可有消息?”裴婼随手披了件青白袄子,往外头走。
“国公爷和公子都出门了,夫人先前来过,没见说什么。我问了阿石,可阿石也说没消息。”绿衣边说边给她盛粥。
裴婼心下稍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等会你与我出一趟门。”她需要出去走走。
午时未到,裴婼带着面纱与绿衣出现在了城东南一家茶馆中,跟着的暗卫隐在各处。
茶馆向来是各种消息的聚散地,不过消息来源真假不定。
裴婼仰头看着有些熟悉的茶馆招牌,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不堪记忆。
这好像是萧章远最爱来的地方,她隐约记得以前跟着他好几次都跟到了这个地方,后来嫁给了他偶尔也听到他与手下人说起这个地方,想来这便是他约人的地方。
不过如今太子正禁足中,应当不会出现在这里。
裴婼挑了个大堂中的位置,还未坐下就听到台座上说书先生栩栩如生描绘着宁家世子英勇就义的场景。
若不是先前听裴国公说过一些细节,裴婼恐怕就要信了这“故事”。
裴婼暗自摇摇头,看来今日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也不知她出门前怎么想的,竟然企图从老百姓听到宁暨的消息。
裴婼心思从说书身上移开,周边谈话声便传入她耳朵:
——听说是胡人拐了宁世子,人家要的哪是粮食银钱啊,人家要的是世子的命!
——啊!为何?
——你忘记了?世子回长安前可以灭了胡人一族呢,这种血海深仇谁不惦记着报?
裴婼惊了惊,裴国公并没有跟她说这些!
若是为了粮食那一切好说,可要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