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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人又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裴婼越听脸越白,心中不安已经充满心口。
一边的绿衣也听见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面纱下的人,“姑娘?”
裴婼没应,眼睛紧紧看着从后门进来的人。
绿衣便也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人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便问道:“那是?”
“太子。”裴婼冷冷应她,她倒是没想到,禁足的太子会出现在这里。
萧章远绕过人群上了二楼,裴婼回头与绿衣说了声,“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无视绿衣的疑问,悄悄跟着人上去。
萧章远只带了一个人,那侍卫等人进了屋子后就守在门口。裴婼没办法,只好绕过侍卫从另一侧上楼,也幸好隔壁屋子没人,裴婼走进去带上门。
这茶馆的隔音做得比醉仙楼好,裴婼几乎要贴在墙上才能听见隔壁的谈话。
她动作极轻,生怕闹出动静来惊了他们。
萧章远的声音传过来:“消息都传出去了?”
有粗犷的男声应:“是,整个长安都已知晓宁暨已去。”
“嗯,北城那边怎么样?”
“一切如常,宁暨的尸体已经被我们带走。”男人继而担忧道:“太子,这事可要让端王掺一脚?”
而后是一阵沉默,萧章远道:“可以,隐秘些。”
那人似有愤愤,“这个端王实在不知好歹,竟然敢与您做对,这回一个勾结外邦的罪名压下来瞧他还能不能翻盘。”
裴婼后面没怎么听了,她的注意都被那句“宁暨的尸体”夺去,心里不断发颤。
他们没必要在自己人面前说假话,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确认了。
她不敢相信,不断摇着头。
怎么会……
不是的不是的,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裴婼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去听他们说话,她要知道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后面的事你们看着办,如今父王已经对我起了疑,这事要是做不好,别说我了,你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是,属下晓得。另外还有一事,北城那边赈灾的银子和粮食都落入了胡人手里,我们可要……”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那人接着道:“殿下,属下还有一计。”
“说。”
“殿下何不趁此机会戴罪立功?这宁家军办不成的事,到您手上不久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到时候宁家没了,端王受牵连,可您就是功臣啊。届时北边三个大城的百姓拥戴,这份民心可是稳的很。”
裴婼咬了咬牙,这个萧章远,做的是人事吗?
萧章远哈哈笑了两声,道:“就这么办,我明日就请见父王。”
“殿下英明。”
裴婼见他们谈话差不多结束,便轻轻离开隔间,重新回到大堂。
她这会心跳还是不定,脸上郁色沉沉。
她知道萧章远不干好事,却没想到心思如此歹毒,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还有宁暨……
坐了一会,萧章远从二楼走下来,裴婼连忙避开视线。
可好巧不巧,萧章远竟然认出了带着面纱的她,直直走了过来。
他到底是不敢声张,依旧带着斗篷遮面,在裴婼对面坐下来,“裴姑娘真是好兴致啊,未婚夫都死了还有心情在这喝茶?”
裴婼忍了忍,一双带着恨意的眼睛看过去,没暴露先前偷听的事,“没记错的话,太子是在禁足吧?如今出现在这茶馆里可是违抗圣命?”
萧章远自然不怕,“比起违抗圣命,本王更想知道,宁暨死了,你怎么办?”说完停顿一会,“本王实在不忍裴姑娘守活寡,东宫侧妃还空着呢。”
裴婼心里快要笑破了,她以前竟然看不出来萧章远这人如此记仇与不要脸,敢情坐下来就是为了奚落她?
“太子殿下抬爱了,一日不见到宁暨尸体,我就不信我会守寡。”裴婼坚定道。
而萧章远听完则大笑两声,随后从衣袖里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
裴婼一看,心彻底凉了。
第49章 情敌泛滥……
那是当初定亲时给他的信物, 后来她每次见他都看到他别在腰上的。
她为此还与他说过,那玉佩传了好几代早看不出什么金贵模样了,可他还一脸自豪地不肯摘, 说在他看来它就是珍贵无比, 他在, 玉佩在。
可如今玉佩在,他不在了。
萧章远怎么走的她不知道,他没有带走玉佩,裴婼握在手中, 感受那冰凉温度。
她脑子嗡嗡的,什么事都想不清楚, 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回了国公府,裴婼稳下心来与裴国公说了在茶馆听到的事,她知道他会告诉大将军,他们会想办法的。
说了很多, 可是偏偏没说玉佩的事, 她不敢, 怕万一说了他们就不找宁暨了。
万一呢, 万一玉佩也是萧章远的计划呢?
后来一日一日过去, 裴国公每回回家都是一脸无奈,而一家人每次见了裴婼都要劝上几句, 劝得裴婼都快要听麻木了。
没有好消息, 也没有坏消息, 可人人在日复一日中渐渐都丧失了信心。
这件事在长安百姓眼里已从震惊转变为遗憾再淡出人们视线, 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白袅来过几趟,带来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一整天都在想法子逗她开心。沈大哥也来过两回, 虽没直说但话里也都是在劝慰。
裴婼觉得更累了,面对他们面对家人还要摆出一副笑脸,假装自己没事,不让他们担心。
于是裴婼不愿意出门了,每日除了让绿衣出去打探消息就只是待在屋子里刺绣练书法。
年关将近,温氏特地吩咐把国公府上下好好布置,大红灯笼、窗花等吉祥物事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这日绿衣依旧从外头回来,看了眼在书桌前静静练字的人心里不断叹惜,好好一个姑娘这一月来硬是瘦了许多,脸上虽不见忧愁可也没了喜色,仿佛什么都感兴趣却又什么都无所谓。
整个长安都知道宁家世子没了,连圣上都颁布了嘉赏宁王府的旨意以示告慰,但姑娘偏偏不信,每日依旧让她去看龙五回没回来,让她注意着街上的消息。
这回也如同往常一样,埋头练字的人淡淡抬起头来,无声看向她,然后在她摇头后又默默低下头去蘸了墨继续书写。
绿衣走上前,尽量让自己自然些,她知道姑娘不喜别人再劝她,“姑娘,你看外面出了好大的太阳啊,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裴婼果然往外看去,雪霁初晴、光摇碧瓦,是个好天气。
然后绿衣便看见了她许久不见的明媚笑容,有些振奋道:“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姑娘我们上街逛逛吧?”
裴婼放下笔,“不去了,就在府里走走罢。”
说罢提了裙子走出去,绿衣连忙拿了披风跟上。
裴婼看着满是红灯笼的国公府有些怔然,愣了一会才继续往小花园走。
“姑娘,二房的大姑娘婚期定下来了呢。”绿衣本想找些话与她说,可刚说出口就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她好好的没事提什么婚期!
绿衣小心跟在后头,又急忙说:“舅姥爷家好像派了人来长安过年,姑娘您先前不是老念叨没见多舅姥爷家的人,这回可算能见着了。”
裴婼一直在前头走着,好像是没听到她说的那句话,绿衣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可一口气还没吐完,裴婼就说道:“堂姐婚期定的什么时候?”
“......听闻是来年二月。”
裴婼轻笑一声,“你去我那库房挑件拿得出手的礼物送过去,就当我送堂姐的新婚贺礼。”
“是。”
“舅姥爷家来的是谁?”
“不清楚,还在路上呢,应当过两日就能到了。”
裴婼点点头,却突然停了下来。
绿衣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不过是处小亭子,此刻里头也没有人,有什么好看的?
“姑娘?”绿衣唤了一声。
裴婼收回眼,“走吧,去前院。”
裴婼抬步即走出小花园,绿衣赶紧跟上,心中不明白怎么好不容易走到却在门口就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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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里温氏好像刚送走了客人,还站在门口,一脸忧色在见到裴婼走过来后便换了笑,“婼婼,快来。”
“娘亲怎么这般高兴?”
“婼婼,再过两日你卫阳的表哥与表妹要同子规一齐回来,届时借住国公府,咱们家就热闹起来了。”
裴婼点头含笑,“嗯,子规表哥也终于舍得回来了。”
“可不是嘛,你外祖母老念叨她那孙子,再不回你舅舅一家怕是要杀到卫阳去。”温氏牵着人进屋,“到时候你表妹就住你院子里,可好?”
“好,都听娘亲的。”裴婼温顺应下。
温氏要说的话也说了,看着那张一脸淡然的脸欲言又止。
这段时日以来裴婼像是变了个人般,起初还看着些难过,可越到后来越平静。平静也没有什么不好,可她倒希望她能撒泼些,这样看着怪让人心慌。
“娘亲可是有话要说?”
温氏想起刚刚送走的宁暨大嫂,脸上怎么也笑不出来。
宁家的意思是不想耽误裴婼,先派了人过来探探国公府的意见,若是国公府也无意见那这桩婚事便不做数,裴婼去留随意。
温氏当时听了五味杂陈,她心知世子多半是回不来了,要是还在世怎么可能一个多月没有消息?
她不能为婼婼下决定,可让她开口她也实在不愿,仿佛这事一摆到明面上那真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说到底出了事的是宁家,这都未成婚对裴婼自然没有影响,以后再订亲也是无碍的,这长安城里除了世子难不成没了人不成?
可是同时她更害怕,害怕女儿陷在里面出不来。
罢了,时间一长就好了,有什么事是时间这剂良药愈合不了的呢?
温氏思虑再三,终是开口:“世子大嫂先前来了一趟,婼婼,你可愿退婚?”
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身子一僵,眼底比之前更加黯淡,颤颤开口,“这是宁家的意思?”
“宁家并无恶意,只是......这事总是要解决的。”
裴婼听完沉默不语,温氏不敢再说话,心底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