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既然大嫂像她说的那般好,那为何还要特地叮嘱这一句?
“这些事到底没有依据,老奴也不敢妄言,总之夫人小心些便是了。”
“那,世子与大嫂关系如何?”
张嬷嬷继续答:“世子因着大公子的事自然是对大夫人母子俩照顾有加的,通常大夫人要是有事请,世子也都会过去一趟。”
又说了几句,可都说不出裴婼心里想要的,只能作罢。
张嬷嬷离开后,裴婼去胭脂铺寻出门办事的绿衣。
胭脂铺里一切如常,甚至比以往更热闹些。
裴婼进门时倒是碰见了正要出门的候明琪,候明琪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脸即刻挂上:“裴姐姐。”
“候姑娘这就走了?”
“是,家中还有事情,就不打扰裴姐姐了。”
侯明琪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裙角在门边消失。
裴婼便问上前来的齐掌柜,“候姑娘买了些什么?”
“候姑娘?”齐掌柜挠了挠脑袋,“噢,就是刚刚出门的那位姑娘啊,这两日常见她来铺子里逛,可都像今日般,也不用人伺候,逛了几圈后就离开了,什么都没买。姑娘可是要问些什么?”
有些奇怪,可裴婼一下没想到是哪里奇怪。
“无事,齐掌柜忙去吧。”
裴婼走向后院,后院一间小房子里放着些刚刚买回来的柴米油盐之类。
裴婼走至一担白米前,用手捧了一把,白米从指缝中滑落,这些白米粒粒饱满精细,颜色上乘,是上好佳米,复又看向那一袋生盐,也是非常纯净。
“价格如何?”裴婼问立在一旁的小厮。
“回夫人,白米一斗二百二十文,生盐一升要一两......”
裴婼回忆起先前的采买账簿,都是同样的店铺,同样的米,宁王府来买却要二百五十文,而且宁王府可不止只买一斗,这中间居然差了这么多。
裴婼暗自摇了摇头,何止是米呢,要是宁王府样样要置办的东西算下来,可真是好大一笔花销。
这事不知侯明珠是否知晓,若是知道,那是不是她纵容着手底下的人这么做?可若是不知,那这管事也太嚣张了些,居然中饱私囊,从中谋利。
裴婼又细细问了许多,将回话记在心头。
“好了,都处理了吧。”
两人一齐往回走,裴婼问道:“绿衣,你可知道管采买的管事是什么来历?”
绿衣答:“我先前与他打过一回交道,看着挺老实的,办事也算利索,听别的丫鬟说,好像是个家生子吧。”
“家生子?”
“嗯,好像是老太太身边一个嬷嬷的儿子。”
裴婼皱了皱眉,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加复杂了。
“等会回了府,你把人叫来璃院,我与他说说话。”
“是。”
顷刻间已经重新走回胭脂铺,裴婼已经许久没来,便想着到账房看看账簿。
看了一会,胭脂铺里的交谈声传来,裴婼停下动作。
——端王也真是惨,好好一个皇子竟被派去修皇陵,而且听说是以庶民身份,什么时候修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皇陵一修不得修个十几年?
——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真是时局易变啊。
——你这会儿可怜人了,你也不想想他做的那些下流勾当,修皇陵都算便宜他了。
又有另一人说道:
——不过我听说啊,这回可不是因为以前的事,而是端王与西域四五个国家都私下有往来,听说干了不少事。
——啊,你这从何得知的?
——我表哥在宫里当差,他告诉我的,总之这回,端王能留个小命就算不错了。
这些妇人大都来自勋贵人家,消息不会有假。
裴婼想着昨夜宁暨问她的话,不由笑出声,这主意大概就是他出的了。
端王也算咎由自取,坏事干多了总会有人治。
裴婼继续低头去看账簿,可没看一会就被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
“婼婼,你居然在!”
白袅提着裙子踏着小碎步跑来,胖嘟嘟的脸上红通通的,极为高兴。
可不过一瞬,小脸垮了下来,不满道:“你这成了婚就不要姐妹了对不对?你说说,我们都多久没见了?那宁王府和国公府能一样,是我随便能拜访的吗?”
裴婼莞尔一笑,朝她身后看去,语气调侃:“怎么今日没见依依?不是你有了依依就看不上我了吗?”
白袅跺了跺脚,脸色涨红,“好啊婼婼,你还会倒打一耙了!”
“好了好了,我先前忙着呢,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空出来的。”裴婼走出账房,牵过她的手安慰。
俩人坐在一旁,裴婼再次问道:“依依呢?”
“她去书院了。”
“书院?”温氏倒是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嗯,先前依依说想跟着我去玩玩,然后国公府人便也给她办了入学,今日上课呢。”白袅解释。
裴婼脑子一炸,想到温氏之前与她说的话,不免将两件事联想起来,娘亲还真是铁了心要撮合俩人啊?
阿兄难不成也同意了?
裴婼想事想出了神,白袅轻轻推她一把,“婼婼?”
“啊。”裴婼回神问道,“那你怎么今日不去上学,有空来看胭脂?”
白袅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羞涩低下头,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娘亲给我订了门婚事,我今后都不去书院上学了。”
“好事啊。”裴婼闻言一笑,“哪家的公子?”
白袅支支吾吾,“.......大理寺少卿许公子。”
裴婼没听过这人,不过若是适婚的年纪能做到大理寺少卿那能力必然是极强的,而且看白袅这模样,应当也是满意的。
裴婼放下心来,“婚期可定下来了?”
“还没呢,哪有这么快。”
“是件好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趁早定下来。”
“......我知道。”白袅扭扭捏捏的模样又让裴婼心头一笑,白袅是个好姑娘,希望这是一桩美满婚事吧。
“既然这样,那白姑娘今日看上什么我这个老板娘都为白姑娘买单了,就当新婚贺礼。”
“那可不行,贺礼归贺礼,胭脂是胭脂,我都要。”
“行行行,都给都给,白姑娘快去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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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婼今日因着白袅这件事本来还有些惨淡的心情一下好起来,待回府后一反常态地看见宁暨出现在璃院,脸上笑意更甚。
院子里宁梧洗也在,看模样宁暨正指导功夫呢。
裴婼上前去,“怎么今日不忙了?”
“不忙了。”宁暨正教梧洗握剑,不断调整他的姿势。
“那我让厨房多加两个菜。”
宁梧洗抽空应她,“我也要在璃院吃饭。”
“好,那就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狮子头。”
“嗯,谢谢婶婶。”
宁梧洗动作一歪,立马被敲头,“专心点,别先惦记上狮子头。”
等到三人坐在饭桌上,宁梧洗已经累得不行,可还是不忘当着正主的面向裴婼吐苦水,“婶婶,你多管管小叔啊,他太凶啦。”
裴婼与宁暨相识一笑,裴婼道:“我可管不了他。”
“专心吃饭。”宁暨再次用言语践行他“凶”的角色。
谁知宁梧洗离了凳子,跑向裴婼,小小身子靠近她的耳朵,“婶婶,要不你快点生个弟弟,让小叔去欺负弟弟,别欺负我了。”
这......
裴婼咳嗽两声,把人推开,也凶道:“好好吃饭,小屁孩整天乱想什么。”
宁梧洗委屈撇嘴,默默回去吃他的狮子头。
片刻后,宁梧洗又问:“小叔,娘亲说过段时日给我请个教书大夫,那我是不是不能习武了?怎么大将军也要念书吗?”
俩人又被逗笑,裴婼答他:“念书自然要念的,你现在开始都算晚了,而且谁说大将军就不用念书了,你见过不识字的大将军吗?”
“嗯。”宁梧洗点点头,“那好吧,谁叫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呢。”
一顿饭三人吃得其乐融融。
宁梧洗走后时间还早,外头甚至还有些光亮,裴婼便拿了书坐在软榻上看。
过了一会,刚沐浴完的男人走了过来,发梢还滴着水珠,中衣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若隐若现间还能看到里面精壮的胸膛。
裴婼急忙移开眼。
不能多看。
“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
宁暨将擦头发的帕子盖在书上,“帮我绞发。”
于是裴婼便坐在他身后,一下一下用帕子擦着他乌黑的长发。
“我今日听说端王被派去修皇陵了,你的主意?”
“我只是吸取了婼婼的意见,随口那么一提,谁知圣上便纳用了。”
“那太子不得恨你啊,搅黄了他的事,而且圣上如此信任你,说不定下回太子要搞的人就是你。”
宁暨若有所思,“确实,所以你这段时日轻易不要出门了。”
裴婼轻声笑,“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大将军现在害怕了?”
“虽说太子翻不起浪来,可我们总归不能冒险。”她要是再被绑一次,他不得疯了。
“好,我知道了。”
“不会太久了,等过两日春试结束,太子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裴婼一直好奇,为何宁暨对萧章远有那么大的敌意,按说他一个之前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牵扯不到朝堂之事吧?
现在怎么听着好像与他有深仇大恨般,非得把人搞下台不可。
可是之前裴婼也明里暗里问过,他就是不肯说,真是会吊人胃口。
不过总之与她的打算不谋而合,而且太子实在太坏,就算不是为了她报仇,他也不配为一国储君,不配将来做这个国家的主人。
裴婼不再想,随口应道:“希望春试阿兄与表哥都能榜上有名。”
“婼婼放心好了,你阿兄定会中前三元的。”
他这副笃定的模样又让裴婼心中一疑,他怎么如此确定?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