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烫了他的眼睫。
这个粗暴强势的吻终于渐渐止住。
顾宴容安抚性地揉了揉她仍有潮意的发顶,将她松开。
灯火透过明光纱已极为微末。
谢青绾委屈得轻啜,蜷进衾被里郁郁寡欢,翻身背对他。
衾被展平,鼓起小小的一团,隐约听得见凌乱而急促的呼吸声,像是尚未喘过气一样。
顾宴容与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倒是纵容她抽抽搭搭地躲远。
眼底迷乱的润泽和随着喘息微微起伏的肩胛都被一张华丽的衾被隔开。
温热的手掌将人连同衾被一起圈进怀里,嗓音里有慵懒的低磁质感:“委屈了?”
谢青绾原本尚憋得住哭,被他这么一问霎时按捺不住满满腔的艰涩与酸楚。
摸索着找到她时常抱着的那只绒面软枕,埋进去接续不断地掉着眼泪。
委屈得要命。
忽有窸窣的褪衣声,背后有微凉的衣料贴上来,触感落到实处时便有他胸膛融融的热意传递过来。
他褪下宽大的外衣,只着一层单薄的寝服,安抚式地从背后拥上了她。
顾宴容将人真真切切地抱在怀里,才惊觉她的纤弱与瘦小。
他抽开谢青绾怀里紧抱的软枕,将人拨过来面对着他,揉一揉她被泪水打湿的脸:“哭甚么?”
谢青绾一腔委屈,蜷缩着不肯给他抱,一开口是软懦又无甚杀伤力的潮湿腔调:“你……这是强迫。”
顾宴容被她一双满含控诉的眼搅得怔了怔,将人圈进臂弯里吻她的鼻尖,吻她兜不住泪花的一双圆眼。
他评价道:“很漂亮。”
谢青绾接续不断的眼泪霎时止住,不可置信地嗔他一眼,浑身又颤起来。
未及发作,顾宴容已贴在她颈窝里嗅她浴后的暖香,单刀直入:“我心悦你。”
谢青绾霎时被这话轰得脑内空白。
她忽然没来由地联想起这位摄政王白日里面不改色的平铺直叙。
“推倒了本王。”
“骑坐在本王腰上。”
“你身上很烫。”
更久远一点,甚至可以追溯到。
“凝脂柔荑,伶仃玉骨。”
“珍珠很衬你。”
果真是言简意赅,直抒胸臆,没有半个字是废话。
谢青绾胆子大起来,抬起哭红的眼睛质控他:“这是诡辩。”
她吸了吸鼻子,又抑制不住地轻咳起来,好不可怜。
顾宴容替她顺了顺背,从善如流:“是,是我的过错。”
拥覆着她的胸膛热意滚滚,顾宴容替人顺着背,一寸寸往自己怀里按:“慢点哭。”
半分没有悔过的意思。
谢青绾埋在他颈间揉了揉眼,忽然泄愤般一口咬在他颈侧的命门上。
顾宴容多年养成府警觉是他瞬间肌肉绷紧,反应快于意识地出手钳住她。
谢青绾吓得一哆嗦,却感受到那只钳在她脖颈上的手全未收紧,只亲昵地揉了揉。
“吓到了?”顾宴容嗓音始终暗哑,贴近时有浓郁而不可名状的稠云笼罩下来。
镇国公府就这么一个宝贝药罐子,本要待她年岁大些再招一良婿,日后仍旧养在跟前,自然委屈不了。
以至于这场婚事太过仓促,女儿家出阁时该教的东西她还未学完,便被十里红妆、锣鼓喧天地送进了摄政王府。
是个后知后觉、不甚开窍的。
谢青绾磨了磨牙,在他脖颈处重重咬下一口。
顾宴容眼都未眨一下,只钳着她下颌,不轻不重地将这个会咬人的小药罐子挪开。
破了皮,有殷红的血渍沾染了她的唇瓣。
颈侧伤口有温热的血缓缓渗出来,可见咬得极重。
谢青绾被他微冷的目光一扫,顿生出胆怯来。
顾宴容矜漠抿一抿她唇上血痕,一身温热的缱绻似乎褪去了些,露出漆黑讳莫的内质。
他问:“喜欢么?”
唇齿间的血腥味令她浑身不适,连连摇头:“不喜欢。”
顾宴容缓缓道:“好。”
他披衣下床,斟了盏温热的清茶,又取来拿温水打湿的巾帕。
颈侧伤口尚未愈合,仍在悄然渗着血珠,顾宴容神色淡漠,置若罔闻。
谢青绾漱了口,又被他钳着下颌细细擦拭过唇瓣,不留半点血渍。
她隐约回想起来,那日秦月楼中一场腕骨的酷刑后,他提着烈酒,矜漠又厌恶地盥了手。
今日便轮到厌恶她了。
谢青绾想想更觉得委屈,红着眼眶任由他反复擦拭过唇瓣,不愿抬眼看他。
唇瓣微红尚未消退,丰软沾着水痕,像是献祭一般凑他极近。
顾宴容低了低眼,神使鬼差地凑上去,衔住她唇肉细细□□,舌尖撬开齿关,触碰到濡热的内里。
谢青绾霎时惊得后退,被他一把拦住腰身,不由分说地深吻下来。
直到终于推开他岿然不动的胸膛,谢青绾才急匆匆地换着气,藏进床榻最里侧的角落,又变回厌世且拒绝交流的一小团。
她幽幽怨道:“别碰我。”
顾宴容搁下茶盏和帕子,上了床榻直逼进最里侧把人捉出来。
谢青绾被他松松掂起来抱在怀里,凑近时还能嗅到他颈侧的血气。
她躲了躲,像是要往壳里缩:“别碰我呜。”
顾宴容咬了咬她颈侧很是敏感的那片肌肤,果然听到她细碎的呜咽。
谢青绾断断续续道:“不嫌……脏了?”
顾宴容顿了顿,见她盯着自己颈侧那片血痕,明了道:“脏?”
谢青绾听出他语气微变,立时挣扎着想要逃开。
顾宴容已拥着她重重一按。
谢青绾浑身直烧起来,在被黏热昏沉的巨浪打翻的间隙,听见他凑在耳边问:“这是嫌脏?”
房外芸杏同素蕊等得渐渐绝望,吩咐时刻烧着热水,连苏大夫都被叫到了堂中候命。
煨着汤药的小丫鬟捂嘴轻笑,抬眼瞥见王妃的两位陪嫁丫鬟面色凝重,不由迟疑道:“二位姐姐不替主子高兴么?”
芸杏快言快语:“高兴甚么……
又被素蕊及时按住:“王妃身体孱弱,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
小丫鬟于是放下疑心来:“素蕊姐姐不妨宽心,殿下运筹帷幄,必定是知道分寸的。”
王妃待她们好,纵使行宫里疏忽不周被殿下惩戒,也特别交代了轻重,又私下补了被罚的月钱。
小丫鬟仍旧记得王妃病弱却秾丽的眉眼,说:“是我贪杯,本不该连累你们受罚。”
她自然要记王妃的恩情,更卖力地侍弄着炉火,一面煨药,一面支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只是王爷进去了许久,却既不见动静,更没有要水。
忧心忡忡间,只闻“啪嗒”一声轻响,被栓起的房门终于从里侧打开。
摄政王一身单薄寝衣,散漫披着件玄色外袍。
一抬头,便瞧见他颈侧鲜红的、不加遮掩的咬痕。
众人忙乱地埋下头去,只听这位主子慵淡道:“药。”
小丫鬟手忙脚乱地要送药进去,却被摄政王截在门口,一手接过了药盏。
啪嗒一声,房门阖上,再度落了门栓。
飞霄远远立在门外,保持伸手拦人的动作,那封急报还被他捏在手里。
谢青绾见仍是他端了药进来,不由问道:“芸杏同素蕊呢,怎么不叫她们进来伺候?”
顾宴容淡淡应了声,将药盏摆在床前的矮几上:“过来。”
谢青绾不大情愿地磨蹭过去。
顾宴容便极富耐心地等她磨蹭完,将她半干的披发拢在肩后。
他一凑近,谢青绾便瑟缩着往后躲,生怕他为了力证清白,再把她往奇怪的地方按。
顾宴容舀了汤药,瓷匙轻轻波动,荡起与她身上极为相似的药香。
他唤她:“漉漉。”
这是年幼时不知哪个长辈一时兴起取的乳名,祖母带她回樾湖王家时偶然提过,才被几个儿时的玩伴记下。
后来渐大一些,便鲜少再有提及。
被他字斟句酌地这么一念,谢青绾无端生出一点羞耻来,含糊道:“别,别这么叫。”
却未发觉顾宴容渐冷的目光。
瓷匙舀来一勺苦褐色的汤药递到她唇边,仍旧是低缓磁质的嗓音:“先喝药。”
谢青绾捧过那碗药,不自在道:“我自己来。”
顾宴容便也由她自力。
她总是斯文秀气的模样,咽着那一眼瞧来便极苦的汤药也面不改色,十分熟稔。
药汁见底,顾宴容接过空盏,有些粗砾的指腹磨过她眼尾。
他押着人,舌尖舐她唇角残汁,尝到一点苦味。
“今日的账,还未算完。”
作者有话说:
只是男主吃醋强吻,没有涉及任何脖子以下的描写。
是感情线转折需要,入v第一章,放过我吧
第23章 温存 ◇
◎这样的东西再不会有◎
谢青绾作息向来规律。
她多病孱弱, 任谢老国公遍访南楚名医也不得成效,只说是先天的亏损,又蒙过重病,除了精细将养着, 别无他法。
幸在她自知惜命, 少有的几场凶险也很是出息地挺了过来。
五更天, 芸杏照例唤她起身。
房中仍旧掩着珠帘,灯烛晃着微末可怜的光火, 垂垂将尽。
外头天还未大亮,琉璃屏风内人影绰绰看不分明。
芸杏放轻了步子越过重重屏风, 先被床侧长身而立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
摄政王未至五更便起身穿戴整齐, 又将昨夜栓上的房门打开。
他一贯不喜人近身伺候, 连追随他最久的飞霄, 亦不过是处理日常琐事的程度。
芸杏正忙着煎药备水, 要一样一样检查过主子起居用物,便也没有分神多留意摄政王。
只是不想, 这位裁断果决的摄政王会在寝房中消磨这么久。
芸杏一惊之下很快回神,无言朝摄政王问了礼, 以免惊扰了榻间尚在酣梦的谢青绾。
顾宴容扫过一眼, 目光很淡, 只是万籁俱寂之下,似乎隐约能捕捉到他一点细微的、不稳的呼吸。
五更天,该去理政了。
芸杏便福身恭送他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一身重压跟着淡去一些。
她照旧跪坐在谢青绾床下, 流锦明光纱帐早已隆起, 可见她凌乱乌发与一寸散落的领口。
芸杏隔着衾被轻推了推她的肩角, 音色极柔:“王妃。”
衾被中好梦正酣的谢青绾不满地哼一声, 翻身背对她。
还未越过那道琉璃屏风,顾宴容忽然鬼使神差似的顿住脚步,回身望了过来。
芸杏倒是习以为常,俯身微凑近一些,再道:“王妃,五更天了。”
她轻柔地替谢青绾按揉着肩角:“是该起身的时候了,王妃。”
谢青绾昨夜安置得迟,困倦地往衾被深处缩了缩,将小半张脸都藏埋起来,试图再续两刻的美觉。
芸杏便劝道:“王妃,错过了早膳可不利安养,何况苏大夫嘱咐过配下的汤药需得按时服下才好……”
谢青绾最捱不住她这样念,忧郁又可怜地哼出声来,努力抬起眼望她:“阿杏,很困……”
她眼底总有很薄一层水光,才醒时目中神散,却也隐隐含着星点懒散的灵气。
衾被滑下一点,露出零散的衣领和衣下瓷白的寸寸肌肤。
顾宴容目光动了动,立在原地沉沉未出声。
谢青绾已半支着眼睫,颠三倒四地自衾被下探出一双温热的手来,捉住了芸杏推她肩角的那只手。
掌间温度热得芸杏一惊,下意识去探了她的额温——是温凉的,没有发热。
谢青绾一年四季少有不生病的时候,因着气血不足,常年手脚冰凉,是个连自己被窝都暖不热乎的主。
热烘烘的,还是头一回。
芸杏便有些欣慰地笑道:“苏大夫近日新改的方子果真奏效。”
谢青绾贴着个暖炉睡了半宿,何止手心热,腰侧融融的余温更是明显,仿佛仍有双手掌拢着握着一样。
她睡意惺忪,一时不太反应过来,慢吞吞地捂着芸杏的手不许她动弹,耍无赖道:“只睡一刻钟。”
顾宴容盯着那只被她揣在心口的、别人的手,忽然举步折返回来。
芸杏闻听他不加掩饰的脚步声,被这位去而折返的摄政王吓了第二回 。
未及出声,忽见他略一抬手,做了个屏退的手势。
目光定定汇聚于榻间少女的睡颜上,没有分出丝毫。
芸杏识趣地噤声,福神退了出去。
谢青绾以为偷得了一刻钟的清梦,很是自得地翻身卷好衾被,笼住热气,舒坦得喟叹。
还未叹得出来,忽然又多一只作乱的手,抚过她发顶,拨了拨她安然闭阖的眼睫。
谢青绾不堪其扰,蹙着眉尖勉强按住这只手,才要开口,忽然摸到掌心粗砾的一层薄茧。
常用刀剑才磨得出的薄茧。
动作顿住,谢青绾牵着那只手勉力抬起眼来,与这位害她昨日晚睡的元凶打了个照面。
顾宴容一手撑在床头,落下的目光沉寂一如往常。
谢青绾擦见一瞬这样的目光,直觉得舌尖唇瓣像是又开始酥麻,腰侧也跟着烧起来。
她倏然撒开那只手,手忙脚乱地撑起身子来。
顾宴容分毫未动,被她捂过的手顿在原处,片刻才迟迟收回去。
似乎带着点淡淡的惋惜。
谢青绾睡意散了大半,只是仍旧疲倦乏力:“殿下。”
顾宴容熟稔地将她散落的长发拢至耳后,落在她唇瓣上的吻缱绻又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