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下面还有一封信,你为何不拆开看看?”
经由郗霜华的提醒,陈子衿才看见盒子底下压着的信函,趁着众人继续分食巧果聊天的功夫,她借着月色,缓缓开拆。
信没有署名,但是她已然通过笔迹,知道了是谁。
里头还夹着一张纸片,她没注意,落到了地上,郗霜华将那张纸捡起来,问道:“子衿,这小条上写的诗,是什么意思?”
“懒得簪花待君顾,我亦临风赏玉树。”
居然是上祀节的时候,她在诗会上作的那两句诗!
陈子衿有些汗颜,重新接过了郗霜华手中那张纸条:“这是三月初三的时候,在道韫姐姐办的女子诗会上,我随手作的诗。”
郗霜华的神色有些异常,除了谢玄,还有谁能堪当芝兰玉树之美名。再加上之前她觉得怪异的种种情景,此刻有一个想法,渐渐在她心中升起。
陈子衿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对着其余人说道:“今日我在藏书阁对着古籍看了一天,本来就头晕眼花的,方才还盯着那针线许久,此刻着实头晕的厉害,就先回去了。”
郗霜华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把自己想问的那句话又咽了回去。
看着陈子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中。
路上,她揣着那封信,感觉格外沉重,信是谢玄写来的,带来了两个消息。
谢玄的二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陈子佩承认了,当时是自己故意伪造信函想骗长姐出去,但是她怎样都不承认,是自己害了冬青的性命,因为证据不足,这件事也只得暂时做罢。
但是借由着这件事,她的阿耶陈述则受了不小的牵连,落了个管辖不当的罪名。
陈述原本还幻想着傍上某个高门大户,能够助他顺利当上会稽郡守,如今真是梦碎了一地,会稽郡守做不成,竟连始宁县县令之位也保不住。
朝廷已经下达了文书,命他交还印信,陈述不日便将离开始宁县,返回颍川老宅,此生不得再入朝为官。
陈子衿心中唏嘘不已,阿耶正值青壮年,功名在他心中比一切都要重要,为了挣得功名,他可以不顾病重的原配去勾搭他人,也可以出卖女儿的色相讨好高门大户,如今因为陈子佩,这些年心血与筹谋均是白费,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泡影,她都不用在场,都可想而知家中的情形,一定是混乱至极了。
另外一个消息则是,谢玄要走了,正如他之前所说,他将随王珣一道,前往桓温帐中。
她临窗而坐,又一次展开了那封信,细细读了最后一段:
“《诗经采薇》中有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乃吾最喜爱之句,今日与子衿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逢,故将此句赠与。此番吾将身献于家国大业,性命朝夕犹未可知,不敢再言中意二字,恐误青春年华。惟盼子衿一切行愿皆悉满足,常展笑颜,纵吾身死,亦无憾矣。”
第22章 有人总是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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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岁月无声,一眨眼竟已临近岁暮,本该张灯结彩迎接明日新春,但建康宫的上空似乎有一层皑皑阴云笼罩着。
因皇帝病着,除夕当日,宫中竟有些清冷寂寥。
“咳咳咳——”司马聃的咳嗽声又一次传来。
听着那咳嗽声时不时传来,褚太后的心都揪在了一处,抬头向外望了望,恰好陈子衿正端了汤药过来,见太后一脸忧心忡忡,忙加快了脚步走到她面前:“太后娘娘,药已经煎好了。”
“聃儿。起来先把药喝了吧。”褚太后柔声唤道。
司马聃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自从上个月染了一场风寒之后,他一直咳嗽总不见好,今日除夕,褚太后心中担忧皇帝身体,本想着来看看他是否好些了,这一探倒更担忧了。
“让母后担心了。”能够感觉到母亲的担忧与关心,纵然没什么力气,司马聃也努力起身,陈子衿恭敬地将药碗端到了他面前,他接过了碗,示意她自己是可以喝药的。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但陈子衿刚接过空碗,司马聃又连声咳嗽,吐了几口药在她的衣袖上。
褚太后也不敢再叹气,她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慢些喝,说不定睡一觉,明日里就好了。”
司马聃微微点头,又躺下了。
褚太后起身,往门外走,她顿了顿:“子衿,这几日你且留在显阳殿替哀家照顾皇上,皇帝这宫里头也没个体贴的人,哀家总是不放心,你替哀家在这照应着,你办事妥帖也让人放心。”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褚太后叹了口气:“明日的朝会,若皇上身子好些了,你就跟在他身旁伺候,若他还是咳嗽的厉害,你就留在显阳殿照料着。”
陈子衿颔首:“臣必定尽心尽力照顾皇上,太后娘娘且放心。”
既然太后已经下了旨意,她也不再跟着一道回徽音殿,在显阳殿门口目送着太后离去,晚些时候,便有宫人替她收拾了些日常用品送了过来,看着这几日,她都要在这住着了。
皇帝吃过了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酉时渐渐苏醒,隔着帷幔,他依稀可辨一道陌生的身影,似乎不是平时在宫内伺候的那几个。
“咳咳——”又是细微的两声轻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