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出口,李娘子算是理清了,原来,这小郎君是想把簪子当作定情信物啊。
她只得叹了口气,收回了银两,对二人说道:“那这样,我也不好再与小郎君争抢了,小娘子,可方便告知家住何处?明日我另赠一份薄礼送到府上。”
陈子衿拗不过她,只得将表哥家的地址告诉了李娘子,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见李娘子走远,谢玄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声:“看来,做你好朋友也挺难,一根簪子也有人抢着送。”
李娘子走后,她脸上的红云渐渐褪去,瞪了谢玄一眼:“我只答应跟你做朋友,几时又成了好朋友?你方才为什么不好好解释?”
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谢玄却故意避而不答,一脸无辜:“普通朋友哪有送金簪的,我若不那样说,她岂会罢休?”
陈子衿辩不过他,只得逃离,心慌意乱地往前走着:“谁让你好好地非要去逛铺子,不是说来看灯的吗?也不见你看。”
谢玄跟在她身后,倒是一派悠然自得:“不是正看着呢吗?”
两人沿着河畔继续走着,此时街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头顶上空一轮明月高悬,秦淮河畔张灯千盏,建康城之繁华尽收眼中。
而不远处,恰巧一盏盏孔明灯升起,如点点星火燃在夜空,同那轮明月一道照耀人间。
“真美啊。”陈子衿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暂时忘记了那些插曲,抬头仰望天空,由衷感叹。
她在赏灯,而他在看她,亦是附和道:“是啊,真美。”
月影摇曳,人影成双,彩灯绚丽,佳人亦是耀眼。
谢玄心中期盼着这一刻永久凝固才好,然而夜渐渐凉了,况且明日还要远行,再多不舍,他也只能说着:“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
将陈子衿送回家中之后,谢玄回了新亭谢宅,叔父和婶娘竟然还未就寝。
“阿遏回来了?”谢安一脸笑意,问道,“可将小女郎拿下了?”
听了这话,妻子刘氏重重地拍了他一把:“还做人叔父呢,没个正经样子,哪有这么说话的,你叫孩子怎么回你?”
谢安吃痛,揉揉肩膀,叹了句:“你这娘子,下手好没轻重,我不过是关心阿遏。不如让我听听,谢夫人要怎么问起此事?”
谢玄见惯了叔父婶娘斗嘴,知晓这是两人另类的琴瑟和鸣之道,无奈地摇摇头:“叔父,婶娘,你们想多了,我们今日不过是去秦淮河边赏灯而已。”
“你什么也没提?”刘氏不信,“那你好端端约人家出去,就只是赏灯?”
谢玄一本正经,点点头:“只是赏灯。”
然而刘氏不信邪,继续问着:“我家阿遏这般才貌品行,竟然还有女郎不动心?”
忽而屋内传来阵阵哭声,她忙说道:“许是阿琰梦魇了,我进去看看。”
庭院中只留了谢安与谢玄叔侄俩。
刘氏不在,谢安也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望着头顶的明月,他忽而一声叹息。
“叔父何故叹息?”谢玄问道。
谢安凝思了许久,缓缓说道:“只不过觉得,我没有把你们几个孩子照顾好,有些对不起你阿耶阿娘罢了。”
谢玄不能认同:“叔父尽心尽力照顾我们子侄辈,无论学问文章还是起居琐事,均是亲力亲为,言传身教,阿耶阿娘在天有灵,亦是会感激叔父的用心。”
“道韫的婚事,我就草率了。”谢玄微微阖上双眼,似是自责,“我只顾着王谢两家的情谊,想着凝之亦是个好孩子,断然不会亏待了道韫,就决定了两个孩子的婚事,谁知道他们竟是这般水火不容。”
提及此事,谢玄亦是沉默。
谢道韫归宁,时常说起对这位夫君的诸多不满,谢玄这才意识到,他们夫妇二人志趣不同,时常相顾无言,长姐有林下之风,才情已然胜过世间多数郎君,而姐夫醉心于书法之道,学问上自然与她相差甚远,这样被家族联姻凑到一对的两个人,并不幸福。
谢安怅然道:“你若真心喜爱陈家女郎,我便让你婶娘找人上羊家提亲,可好?”
谢玄一愣,没想到忽然从长姐的事情说到自己身上,他摇摇头:“恐怕她心中对我,并无这个意思,若是贸然去提亲,反而惹人反感。”
谢安也不再勉强,拍了拍谢玄的肩膀:“阿遏,一众郎君里,叔父最为喜爱你,自小对你也更严厉些。看着你如今长成,我时常感叹,谢家何其有幸,得此芝兰玉树般的好郎君,如今叔父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你的终生大事了。”
一番言语,温情脉脉,谢安慈爱之心,令谢玄动容。
“她多次拒绝,我原以为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后来才知,自己错得离谱,谢家姓氏尊贵,却不能为我换取她的心意。”
谢安颇有些震撼,他倒不知,还有这么多曲折,忙问道:“但此番谢家若是去提亲,是聘她为正妻,她也不愿意吗?”
谢玄无奈地看着谢安:“叔父,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就寝吧。”